第9章 吐露芳心

一九五二年六月底，高楼镇高级小学召开了自建国后的第二届毕业生大会。
  二十一名毕业生站在全校同学的最前列，学校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毕业歌。
  王校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同学们！今天上学期的学习生活即将结束了，快乐的时光我们总是感觉过的很快，明天就要放暑假了，希望同学们在暑假里除了不忘继续学习以外，还能积极的投入到新中国的伟大建设洪流中去，去充当建设祖国大厦的一块砖一片瓦。同学们要珍惜当下我们的太平生活，要知道我们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要知道抗美援朝战场上，战士们还在与美国鬼子浴血战斗着。虽然你们都还小，但是，你们一样可以为国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们要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支援为祖国和平而献身的我们那最可爱的人。
  今天，站在这里的大部分同学，九月份开学时要按时返校继续学习；一部分同学将升入县中学成为一名中学生。同学们！看到最前排的学姐学哥了吗？他们今天是高楼镇高级小学自解放以来第二届毕业生，他们通过努力地学习，今天将要从这里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担负起当家做主人的责任，与劳动人民一起建设新农村。
  下面由我宣读毕业生的姓名，由黄老师和刘老师向毕业生颁发毕业证书。”
  最后，王校长又高声宣读道：“仝兰芝同学虽然入学晚，但她通过刻苦努力学习，以优秀的成绩提前一年完成了学业，和石龙山同学被推举到县城‘速成师范班’继续学习。
  仝  兰芝听到学校要送他到县城继续读书，她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差了，看看围拢来向她祝贺的同学们，她又用手掐一下胳膊，原来这是真的。她高兴地跳起来往主席台上张望。刘老师向跳得老高的仝兰芝竖起大拇指。仝兰芝一想到将来自己也能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她的视线模糊起来。
  仝兰芝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老师，与几个好友拥簇着说说笑笑地来到中大街上。
  因为不是逢集的日子，街上人并不多。她们远远的看到走过来一群人，近些一看，是陈广良全副武装的带领民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向镇政府方向走去。
  仝兰芝看到陈广良那威武霸气的精神气，不禁和他那天向自己表白时的窘态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几个姑娘好奇地跟着队伍来到镇政府，原来那个绑起来的人，是陈广良带领民兵抓获的一个国民党潜伏特务，这个特务整天装可怜到处刺探消息，那个匣子是发报机。
  “蒋介石反动派还是贼心不死呀。”
  “陈广良和他带领的民兵也太来劲了，我们也要擦亮眼睛，向他们学习。”
  “时刻保持警惕性，保卫人民政权。”
  几个同学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仝兰芝坚定了芳心归属的决心。
  仝兰芝和同学互留了家庭住址，各自回家了。
  仝邱氏正在找人弹棉花，日子再紧叭，给要出家嫁的闺女陪嫁两床被子是必须的。
  其实，仝邱氏心里也舍不得大闺女马上出门子。虽说自己有几房儿媳，但他们都另过不在跟前。家里家外的事，闺女可是她的好帮手呀！闺女有了婆家出门后自己就瘸手了。
  可是自打闺女背上书包去读书，天天往外跑，不光是学习读书，还时常和一群年轻人搭戏台子唱歌跳舞。一个闺女家的，怕让街坊说闲话呀！
  恰好这时有媒人来提亲，仝邱氏和老伴对男孩的情况还算满意。嫁了吧，嫁了娘也就放心了，俗话说女大不能留啊！
  仝兰芝进门见此情景，诧异地说：“娘！怎么现在想起来找人弹棉花？正是雨季，棉花吸水就又潮了。”
  仝邱氏低声说：“给你出门子准备的，李家过几天就来下聘礼了。”
  仝兰芝忙走到娘的面前，拉着娘的手说：“别呀！娘！俺可没愿意。现在讲的是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反对封建包办。娘！新中国颁布的《婚姻法》，看来俺今天要给娘您好好宣传一下呢。”
  仝邱氏固执地说：“俺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自古儿女婚事，那就是听从父母之命。”
  仝兰芝看硬得不行，立刻向娘撒起娇来：“娘！俺都不认识什么李家二小子，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嫁呢。？”
  仝邱氏说：“从前两个人有谁是认识了才出门子的？”
  仝兰芝说：“从前是从前，现在解放了，俺要做新式妇女。”
  仝邱氏拿起身边的鸡毛弹子要打，兰芝躲开了，又回头笑着说：“娘！俺忘记告诉你了，下半年俺还要去县城读书呢。学校推举俺去的。将来俺也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
  仝邱氏生气地说：“你过了门儿，随便你到哪儿。”
  仝兰芝闷闷不乐地拿几件脏衣服放进木盆里，她来到南门外的池塘边。
  虽然已到傍晚，天仍然一丝凉意都没有，闷热的人透不过气来，蝉儿的狂鸣令仝兰芝更加心烦意乱。

  仝兰芝烦闷的蹲在池塘边，手拿棒锤一下一下子砸向水面，水花溅湿了衣裳都浑然不知。
  这时，几个游手好闲的小青年，嘻嘻哈哈的路过池塘，看见一位姑娘蹲在池塘边发呆。
  几个人走过来围住仝兰芝上下打量着说：“哎呦，这不是那个经常在街上唱歌的姑娘吗？今年俺们运气真是太好了，唱个歌给俺们听听呗！”
  仝兰芝站起来挥舞着棒槌，说：“想听俺唱歌，到街上去听。”
  “俺们就想现在听，哈嘿！”几个小青年阴阳怪气的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来。
  仝兰芝举着棒槌退到池塘岸边，说：“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几个青年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假惺惺地举起手说：“别！别！跳下去多可惜呀。”
  没等那几个人说完，只见一个身影闪过，飞起一脚踹倒一个，转身两拳打倒两个；又一个转身护在仝兰芝面前大声喝到：“滚！”
  几个图谋不轨的小青年，连滚带爬地一溜烟逃了。
  仝兰芝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委屈地看着陈广良，眼泪夺眶而出，低声抽泣着。
  陈广良弯腰捡起棒锤递给仝兰芝，轻声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洗衣服？以后不要一个人到这里来了，刚解放，隐藏的坏人还未肃清，小心点。”
  仝兰芝怯怯地看着陈广良问；“刚才多亏了你。”
  陈广良说；“俺回家正好路过这里，刚才好险。”
  "哦！那你家住在附近吗？”仝兰芝小声地问。
  陈广良指了指前方说：“俺家在东面不远，文昌村。”
  仝兰芝说；“谢谢你呢，这几个无赖把俺吓的够呛。”
  “谢啥呢！以后晚上不要到水塘边洗衣服了，当心点。”  陈广良说。
  仝兰芝忧郁地看看陈广良，眼泪瞬间又在眼眶里转起来，委屈地说：“爹和娘准备给俺定亲呢，俺不愿意才跑出来的。”
  陈广良看仝兰芝一脸泪水的样子，心疼不已。他揉搓着自己的一双大手，不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心爱的姑娘，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自上次鼓起勇气向仝兰芝表白后，他一直想着找机会探探兰芝的态度，可今天的场合好像不太适合问这样的问题。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包办婚姻是不对的，兰芝你别难过，有人民政府呢，政府会给你做主的。”
  陈广良的这番话，让仝兰芝心里舒服了些。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就是呀，有人民政府呢。
  陈广良见仝兰芝脸上的愁绪舒展了许多，便催促道："快回吧！出来时间长了家里会担心的。”
  仝兰芝端起洗衣盆低着头从陈广良身边走过，低声说：“俺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陈广良说：“你先走，我看着你。”
  仝兰芝略显拘谨的走出十几步，突然转过身，面红耳赤地向陈广良吐露了心声：“你听着，俺愿意！”  说罢她立刻加快步伐朝家里走去。
  陈广良听到心上姑娘的回应，兴奋地摘下帽子向空中抛去，迷恋地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回放兰芝回眸的那一瞬间的娇羞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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