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色下的树枝

远处的火光在夜色下非常热烈明亮，似乎能听到干柴发出的裂响。

        我迟钝的转移视线，看见远处还有一个个铁笼，里面关着十多个年龄八九岁的男孩女孩，他们神情惊慌，警惕的看着铁笼外面的人。

        无数男男女女在篝火旁喝酒玩乐，还有些西装革履的人在一个笼子一个笼子的打量里面的人。

        我意识清醒一点，颤颤巍巍的想坐起来，却被人一把扯住头发按在了地上，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让我毫无察觉。

        他睨了我一眼，嗤笑道:“你终于醒了？”

        那是一个面容阴鸷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他脸上有很多烫伤的疤痕，笑起来满是恶意，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我张了张嘴，看着他小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姐夫把你卖给我了，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我僵住了，瞳孔微缩，不由道:“不……不可能，为什么？”

        他似乎被我的反应逗笑了，他摸着下巴凑近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可能是你姐夫看你不顺眼，就顺手把你卖了。”

        我一时愣住，没有再说话。

        他好似觉得我被吓傻了，忍不住在那里大笑，就好像我是什么一只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一样，永远将被他掌控。

        “……”

        远处有孩童凄慌的尖叫声，还有成人们的说笑声，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成所谓命运的分割线。

        但我只是恍惚了一下就很快接受了事实，毕竟被放弃，几乎快成了常态。

        我现在的妈妈，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知道我是在四五岁的时候跟着爸爸来到了这个新家。

        听以前一些阿姨叔叔的闲言碎语，我知道，爸爸是因为出轨才和现在的妈妈二次结婚的。而我的亲生母亲，早就在某个平常的一天，流着眼泪揉了揉我的头发，细声道:“对不起，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刚想问她为什么要哭，是不是爸爸又惹她生气了，她就提着一个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几天后，爸爸觉得愧疚，给我买了一个小熊玩偶，带着我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家。

        这个新家很好，只是养母不是很喜欢我，她看我的眼神冷如薄冰，有时候会在爸爸不在时，故意把我推进垃圾桶，会在心情不好时动不动就对我破口大骂，拿我撒气。

        养母的两个儿子也是一样的，他们不喜欢我，所以会故意推我，我只要一在家他们就让我天天打扫卫生，不给我看电视不给我出去玩，也不给我说话。

        我很想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她也丢下了我，放弃了我……

        我平静的看着这个浑身沾满酒气的男人，猜测他会把我带去哪里，会怎么对我。

        男人扯起拴住我的铁链，他拽着我往那些铁笼走去，他心情极好的哼着曲子，随口道:“这一次买卖比上一次好多了，要不要给你买一个伴呢？”

        我勉励跟上他，垂下眼眸，掩盖住所有心思，脸上扬起无辜脆弱的表情，可怜兮兮的道:“你可不可以放过我，我爸爸妈妈他们肯定很担心我……我想回家。”

        男人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对我的愚蠢和不自知有些无语，他停在一个铁笼面前刚想说点什么，就见一个穿一身黑色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脸上戴着口罩和眼镜，看上去非常严谨，害怕被别人认出来。

        那个戴口罩的男人看了我一眼，对他道:“姓罗的，我就一个转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大半天？”

        姓罗的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自己不知道在那里磨蹭什么，等你的功夫我怕是只能挑那些人剩下的了。”

        “……行吧行吧，你怎么挑了一个这么小的，‘芽’都还没长吧？”

        罗富恒掀了一下眼皮，淡淡的道:“你想挑什么样的自个去挑吧，管我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那个人被怼得一噎，又看了我一眼才转身一个铁笼一个铁笼的去看孩子。

        我小心的瑟缩着身体，一脸惊慌失措。

        罗富恒不知见过多少孩子，买过多少孩子，在他眼里，孩子乖巧又顽皮，聪明又愚蠢，他不会在意孩子内心的真实性，只要能够掌控，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所以，他在下意识确定了这个孩子和其他吓破胆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罗富恒扯着我挤过人群绕了一圈场地后，又挑了一个模样俊俏，年龄十三四岁的男孩，他抽了一根烟后抓着我们身上的铁链往一个方向走去。

        走的方向偏阴森，因为没有光线的缘故，我走的磕磕绊绊，那个男生也是摔倒了好几次，发出几声闷哼。

        罗富恒全然不顾身后，他已经习惯走这边这条暗路，这样更能不留下痕迹，万一以后出事，他也能全身而退。但他也不乐意被人拖慢路程耽搁时间，他皱眉道:“一个路你们都可以走得跟瞎子摸路一样，你们的眼睛是用来当摆设的吗？”

        那个原本一直缩在暗处发抖的男生被吓了一跳，他控制不住声音里的畏惧，小心翼翼道:“……对……对不起，这里真的太黑了……”

        罗富恒眼里的不耐稍微减轻一些，对于这种明白自己处境的乖孩子他有着莫大的驯服感。

        但是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我，他挑了挑眉故意一扯铁链，我便被扯得跌倒在地，疼的起不来，他玩味道:“我听说你已经七岁了，怎么还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你哥哥跟我道歉了，你呢？”

        我抓着冰凉的铁链，小声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罗富恒被这软糯乖顺的声音叫的周身舒畅，他蹲下身一扯我的链子，把我扯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刚要说点什么。眼前一团黑影猛的冲了过来，他瞳孔极缩，一瞬间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刺耳的尖叫几乎划破夜色，我呆愣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生把尖锐的树枝插/进了罗富恒的左眼里，又猛的拔/出，溅起的鲜血落在我的脸上。

        那个男生速度极快，做完这一切，趁机夺过铁链拽着我就往深处的密林里逃跑，和刚开始那个畏畏缩缩的男生完全不一样。身后的罗富恒在巨痛和愤恨下，捂住了左眼扭过头看着我们，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就朝我们追过来！

        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罗富恒几乎癫狂地追赶我们，他咬牙切齿的辱骂:“我要你们死！被我抓到，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我心跳的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越来越重，越来越疼……

        如果被抓住，他一定会杀了我们！

        我跑得踹不过气，胸口闷痛难忍，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见罗富恒粗重的呼吸声。

        我扭过头刚看向那个拽住我的男生，而他也刚好看向我，他眼神晦暗，似乎在犹豫什么。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霎，但是也只有那一刹那间，他就松开了拽住我的手，把我往后狠狠推了一把。

        我只能隐约听见他低声道“对不起……”

        那声音恍如幻听，我便被身后一只手拽住了头发狠狠拖在地上拖行了一小段路，火辣辣的疼痛传遍全身，罗富恒眼看那小鬼拐个弯就不见了踪影，他独留的一只眼睛眼神阴鸷的看了眼地上的我，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提起来。

        他的手死死用力，我努力的想掰开他的手指，却只是徒劳，脸涨得通红，呼吸渐渐衰竭，挣扎的身体开始无力垂下。

        罗富恒终于松开一点力道，满是血迹的脸突然凑近我，阴森森的道:“你觉得我会掐死你吗？”

        我眼前阵阵发黑，说不出话。

        他的眼神是嗜血的杀意，咧开嘴笑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就放过你，你要是敢跑……等我抓到你，我就把你和那死小子一起扔进蛇窝里喂蛇，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苍白着脸，用尽全力的点了点头，他冷笑一声，泄愤般的一甩手把我砸在了树干上，疼得五脏六腑都在错位，等我喘回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只看见罗富恒消失的背影。

        我咬了咬牙关，看了一眼山下的树丛，一股脑的往上跑去，如果这个时候往下很容易会被逮到，往上还能得到一线偶然的生机。

        只要我藏到他们找不到我，我就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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