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筝

“诶，你认识那个女生啊！”沈司问。

        “噢，见过一次面。”

        说实话，如果不仔细想的话，随着时间变化，文树可能会真把江筝的样子给忘了。

        他俩只有过一次交集。

        在父辈还是母辈的所有亲戚朋友里，文树对那些人有印象却对不上号。他一直很迷惑这些关系，小时候没人告诉他这些称呼的真实意义。长大了，对于这些人，依旧停留在表面。

        那次是父亲那辈的亲戚过生日还是什么，已经忘了。总之一家人都要去吃饭。

        人来的很多，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文树和文林还有王秀文坐在一个桌上。和他们一起的是江筝。

        在桌上时，文树并没有多注意到她，只顾着把肚子吃饱以及那天的天气很冷。不过桌上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都在谈论自己的孩子成绩之类的，提到文树，他也只是抬头笑笑。对于有没有提到江筝，肯定是有的，不过内容是什么，文树已经不记得了。

        大概是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来敬酒。大家都站起身来，说了些什么话，然后那人看到文树和文林，笑着说孩子长大了。而后从怀里拿出红包递给他们，当着全桌人的面，他们也接过了。而后好像又注意到江筝旁边的小孩，又拿出了那红色，绕过江筝的眼前，给了他。小孩笑的开心，桌上的大人也都在逗孩子笑。

        红包是文树对于礼尚往来的最初接触。文树收到红包也没什么心情，反正都不是白来的。

        吃完饭之后，一群人都分散的聚集在一起谈话，没打招呼，都不能离开。

        天真的很冷，文树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帽子和围巾被自己严实地裹在脸上。

        绕过一些人群，文树的视线还是停留在了江筝那里。风很大，她一个人就安静的站在墙边，完整的头就暴露在冷气中，时不时会拨掉打在脸上的碎发。

        耳边会响起远方的爆竹声，火药味倒不会吸进鼻里。

        文树手里摸到刚刚收到的红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只露出了眼睛，戴着眼镜的眼睛。

        “文林。”他伸出依旧冰凉的手，拉住正要走的文林。

        “怎么了？”文林没有文树怕冷，可是没有人会不怕冷。

        “你红包给我。”说着赶忙松开手，放进口袋里。

        “为什么？”

        文树没时间跟他解释，说着要伸进他口袋里，被文林给拦了下来。“你先给我。等下就还你。”

        “记得还啊！”文林把口袋里的东西拿给他。

        就两家共同的门口，挤满了各种交通工具。文树小心穿过三轮和电瓶的缝隙，终于才走到了江筝旁边。

        文树看出她很敏感，对于周围的环境都有敌意。他一靠近，江筝立即远离了好几步。

        她以为文树只是也想看看对面如蚂蚁似的灯火。

        江筝脸色很苍白，鼻尖红的就像哭过一样。她没看文树，依旧朝着对面。

        “给，那个……”他们两个对于这敬酒人的称呼肯定不同。可文树又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或者说他从来就不知道。

        “忘给的红包，刚刚他碰到我，让把这个给你。”装着人民币的红包被文树紧捏着。

        江筝转过头来看着他，又看向红包。“你去给我妈妈吧！她就站在那。”她指了个方向。

        手实在冷，“你自己给啊！”

        要不是她的鼻尖泛红，文树真的怀疑这人不怕冷。

        “麻烦你了。”她接过，揣进兜里。

        “不麻烦。”手可算是不受冻了。

        江筝没说话，微微转头又看了眼这裹得只露出了个眼睛的人。

        文树：“不冷吗？”

        “还行。”

        文树伏着脸点了点头。

        “不开心吗？”文树被围巾捂住了嘴，说话的时候还是怕她听不清，而且眼镜容易起雾，就干脆把围巾给解了。

        “啊？”江筝诧异地盯着他，然后低下头，“没有。”

        文树并不会轻易和别人袒露自己的内心，因为他知道这不容易。所以他也能理解一些嘴里说出的开心。

        “我刚在桌上听到她们说你是山海一中的，高一几班啊？”那是王秀文和一群家长讨论孩子学校时，各自说出的。

        “九班。”

        “我在七班。”他还真就从来没遇见过她。

        “嗯。”

        文树和不认识的人一向话少的可怜，这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再问就不是他了。就算知道江筝在意的一开始就不是红包，但这样总归可以好受一点。人的内心在不堪重负的时候，被棉花碰到也会碎。

        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江筝蹲下慢慢开口。

        “我好像一直做不到被人喜欢，我知道那标准是什么，我就是达不到。”

        文树心里奇怪，喜欢怎么可能会有标准？

        于是他也就在江筝旁边蹲了下来。

        他一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我不知道那些大人会怎样生活，我只想自己好好的过下去就可以了。但是这根本就不行。”说着说着，文树听到哽咽声。“我记得特别清楚，可能是很小的时候了。大大的圆桌上摆了个转盘，转盘上摆放着菜。那个桌上大人有很多，多到我记不起还有别的小朋友。我想吃一道我喜欢的菜，可是他放在其他人的面前，于是我想试着转动盘子。可是…”

        她哭了。

        “我转不动，因为它被一位大婶按着，我听见她笑着说‘她才不是想吃菜呢？她只是觉得这个转盘好玩，想转转。’可能妈妈不在身边，最终我没再吃到那个菜，也没再碰那个转盘。”

        她颤抖着的声音，文树听的清清楚楚。他脚麻了。

        文树不会安慰人，却又想帮助人，真是头疼。

        他刚尝试着开口，江筝便被她妈妈给喊走了。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

        文树想，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经历了，才有资格评论，不过，江筝，真是很敏感啊！在遇见善意之前，她就被一些自以为没什么的恶意给填满了。

        三人走出店，沈司和他们道了别。

        “哦，哥，我想起来了，你高一那年的春节，有个红包是不是给那个女生了？”文林记得那个时候文树和她蹲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说了有一会儿。

        “没想到你这么记仇啊？我那红包不是还给你了吗？”文树掐了掐文林的后脖颈。

        “你…”文林拿开文树的手，“没记仇，只是记忆力好。”

        “哦。是给了她。”

        不知道现在她有没有变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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