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是乌鸦

林源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素未谋面的爷爷，让他的父母承受了一辈子的委屈，最后死于人为却只能忍气吞声，让他考上了北京大学但是没法上学只能留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但是林源很冷静，虽然他确定不认识对方，但对方好像认识自己，而且看起来非常凶狠，这个时候激怒对方没什么好处，林源开始了周旋，“你确定是我爷爷？”

        “嗯，是师座让我来找你并且配合你。”来人像个机械战警一般不苟言笑，惜字如金。林源倒是有点好奇，对方说的云里雾里，什么师座，什么配合，他这有什么好配合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可能认错人了，请自便吧，我要关门了。”

        “你父亲叫林三省，母亲叫张康婷，没错吧？”严肃男还是不愿意放弃，追问林源。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他都感觉到陌生你，因为在这里从没有人叫他的父母大名，都是以老林、小张代替，但是这并不足以证明对方应该认识自己，“你的爷爷叫林栋，是我的上峰，现任民统计局局长，负责大陆东部战区的情报工作。”来人的话吓了林源一跳，对方说的非常自然，但这毕竟是在大陆啊，他怎么这么做到这么“坦荡”的？林源顺手把他拉进了门里，朝外面四下看了确定门人，关上了门，到这里，他已经信了一大半了，原来自己的爷爷健在，而且位置这么特殊，不知道他听到自己的儿子儿媳妇死了会是什么感觉，可能没感觉吧！

        “我可以暂时相信你，你先说，你口中的师座让你来找我做什么？就算他是我爷爷，但是几十年前他去台湾之后就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林源有气，这样的爷爷不认也罢。

        “按照师座的意思，要启动你这颗棋子，你要接手东部战区情报系统负责人的位置，代号乌鸦。我是来配合你工作的。”墨镜男执拗地告诉林源关于什么情报系统的事情，林源知道，就是做台湾方面的特务，他没有兴趣也没有这个命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他要好好活着，他还有目标。但他知道，很难打发眼前这个执着的男人，林源想了想，随口说了一句，“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请把村长的儿子干掉吧，他杀死了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师座的儿子。”

        “乌鸦，请你确认此次的任务是干掉村长的儿子。”机械的声音让林源都有点窒息，这人不会当真了吧，他很烦躁，转过身倒了一杯水喝，“是的，去执行任务吧。”他还在等对方的回答，但是身后已经没有任何声音，林源转过身，发现门开着一条缝，墨镜男已经消失了。总算是打发了，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林源想着肚子思考起自己的未来，村长想让自己在这里留教，对他来说其实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乡村教师能保障吃喝，也能把他所学的知识教给那些小朋友，如果那些小朋友中有一两个能考上北大，那也算是他的成功，想着想着，他就靠在门边睡着了。

        一阵嘈杂的声音把他惊醒，门外似乎有些群情激奋，林源睡眼惺忪地透过门缝往外看去，村长正带着一帮人在搜什么东西，有人敲了林源家的门，“林源，你见过一个高高大大的戴着墨镜的男人吗？”村长举着锄头问道。林源有点愕然，他是见过，村长说的不就是墨镜男吗？但是他也不能承认见过，看村长他们的架势，那人肯定是惹了什么祸，他淡定地摇了摇头，村长也没有进屋搜的打算，这间房基本上一眼到底也藏不了人，他们就这么一家家地问过去。林源听到殿后的两个同村青年在小声地讨论，

        “村长的儿子死的很惨，被吊死在家里的，村长回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方下来的时候才断气的。”

        “这不是重点，那个杀人的好像也不怕，等村长看到他了他才走的，真是个狠角色。”

        “你说什么愁什么怨这么狠？”

        “谁知道呢，村长和儿子乱来不是一年两年了，估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呗。”

        “走走走，快跟上，先抓到人再说。”

        林源有点慌张，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当真执行了，完蛋了，自己这不是买凶杀人，不对自己没付钱，那就是教唆杀人？林源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关上了房门，仿佛隔绝掉那些人的声音，这件事情就跟他完全无关了。

        “乌鸦，你的任务我完成了，接下来是什么任务？”一个身影从房梁上轻飘飘地下来，落在了林源的面前。林源吓得后退几步靠在了门上，“我说大哥，我开玩笑的你听不懂吗？你怎么能轻易杀人呢？”林源有点气恼，这个大哥不会是个傻子吧。

        “首先，这是乌鸦你下的命令，其次对方杀了乌鸦你的父亲，师座的儿子，你们俩都是我的上峰，杀了他于情于理都没什么问题。”墨镜男的嘴真是硬，林源听来居然觉得好像有那么一些符合逻辑，他知道争辩没用，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应对，总不能把他一直藏在这个房子里面，村里人来人往的，迟早会被发现。墨镜男似乎猜到了他的困扰，悠悠地说，我们在这里有根据地，你跟我来。

        入夜了，风很凉，林源小心翼翼地跟着墨镜男在乡间小道上奔跑，说来奇怪，这人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比自己还熟悉这里的路。跑了大概半个小时，墨镜男才停下来，望着远处的山坡，林源心想这也太装逼了，黑灯瞎火地还戴着墨镜能看清什么东西？“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我们继续。”墨镜男冷酷地提醒林源，然后又开始了奔跑。林源虽然也经常干农活补贴家用但是也算是半个文弱书生，体力逐渐不支，“喂大哥，我跑不动了，你先走吧，在前面等我就行。”墨镜男回头看了一眼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林源，“我叫张匡，不叫墨镜男。”说完，背起林源就开拔，搞得林源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又被箍的死死的下不来，只能任其摆布。好一会，应该是到了，张匡把林源放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眼前是一栋荒凉的二层建筑，背靠青山湖，这里的湖面有个天然的凹处刚好藏住了这幢不起眼的房子。这房子看起来已经你很久没有人住过，虽然整体还算干净，但墙皮脱落地厉害，漏出了里面的青石。“这是师座之前工作的地方，我们进去吧。”林源正准备抬脚往门口走，被张匡伸手拦住，“跟着我走，门口布置了一些陷阱，防着敌人的，你不要乱动。”随手率先向房子后面绕去，林源有点不以为意，“就这个地方能有什么陷阱？”

        “47年产的反坦克地雷。”张匡的回答跟他的语气一样冰冷，这也太狠了，就算是大象踩到了也得被炸上天吧。林源跟着张匡走进了房子，直接从墙壁的位置推进去，然后漏出了向下的通道，张匡用打火机照明，林源跟着走了下去。“咔嚓”是电闸打开的声音，一阵目眩之后，林源看到了地下室里的景象，这里沙发家具一应俱全，还有黑板、留声机、摇式电话等等，林源只在抗战电影里看到过，这就是国民党高官的标配啊。“这是地下一层，地下二层我没有权限进去，只有你有，师座以后会告诉你怎么进去的。”张匡看着兴奋的林源，介绍这里的结构。

        “张匡，如果说我不想遵循我爷爷的安排，你会怎么做？”林源看着这一切瞬间冷静下来，是啊，这里的一切都是国民党遗留下来的，他传说中的爷爷也是国明党的老人，但是就现在而言，如果遵从了他爷爷林栋的意思，他就马上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特务，这对林源来说还没法接受。

        “师座让我除掉你。”张匡的话让林源退后了几步，这个爷爷还真是狠啊。“师座已经交代，如果少主不能接受这个摊子事情，那留着只会给大陆留下人质，杀掉永绝后患。”

        “所以，我父母的死，在他眼里也没什么，是吧？”林源怒气冲冲地看着张匡，似乎想通过张匡，把他的愤怒传递给远在台湾的爷爷。张匡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他并不能代表师座。一阵尴尬的沉默。

        “好了，我接受。不过不是因为你要杀掉我，而是因为我没得选，你的师座，我的好爷爷，已经让大陆给我判了‘死刑’，在这里我要永远背负着政治污点没法出人头地，我不服！”林源真的很憋屈，一个好好的家庭，从小就备受欺负到现在支离破碎就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而他明明天资聪颖考上了北京大学，却又要被迫留在这乡村郁闷到老，他的一腔愤懑，没人可以理解，既然出生已经没得选，那我就好好利用这出生，“回报”这个不讲道理的社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眼前这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可能，也只有他愿意听他说，能听懂他。

        张匡没有任何表示，就这么站着。林源也不说什么，就这么看着，1983年的夏天，好像在他们的沉默中就可以过去。

        “我是乌鸦？”林源继续看着地下二层外面的湖水，看着玻璃反射的自己，记忆的时间轴从1983年开始拉扯，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做起了自己东部战区情报负责人的工作，像个静默的电台，只是偶尔向大陆那头传递一些情报，他的爷爷交给他的主要任务，也是林栋当年在临安未执行完的任务，就是守护这里的绝密资料，在临安的深山里面，还有一处他都没有靠近过的存在，爷爷只是注意防范就行。直到，时隔6年后林源再次见到了张匡，彼时张匡已经不是墨镜男的冷酷形象，他乔装成一名儒雅的国立大学美术老师，以采风为名来临安执行一项秘密任务，那就是炸毁林源守护的那处地方。林源知道，那里肯定藏着不能为大陆所知的秘密且无法被带走，所以才派张匡来执行这项任务。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张匡这个资深间谍居然沦陷在高中老师方捷的温柔中，有些乐不思蜀。这一切，林源都看在眼里，按照规矩，他应该提醒甚至动手杀掉张匡以除后患都不为过，许是对张匡有一些别样的兄弟之情，他觉得这个男人应该跟他一样苦，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人生吧。所以当张匡一直跟他说还在勘测地形之类的谎言时，他也不曾戳穿，最终险些酿成大错，好在张匡还算完成了任务，然后被林源强行赶回了台湾，再不走，很可能会暴露。

        最后见到张匡是1998年，林源见到的是张匡的尸体，方捷通过张匡留给她的提示，找到了他。按照张匡的遗愿，林源正式收编了方捷，并给了她第一项任务，杀掉陶爱军拿回记事本。至于他们的孩子，林源已经想好了安排。再后来，他得知方捷的任务成功了一半，陶爱军死了，陶生前查的张匡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算是断了一根麻烦的尾巴。只是固执的方捷，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回到根据地，而是自行决定潜伏在派出所内部，伺机找回张匡的笔记本，这一去就是23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林源叹了一口气，23年前张匡带回来的绝密任务，还在继续，爷爷信中所说蒋公留下的黄金宝藏还在自己的任务清单里面，真是头疼啊。

        陶桃他们分析的没错，林栋在信中就是告诉林源，要么尽快找到密码和藏宝的地方拿出黄金，要么只能等80年到2021年保险门失效抢回黄金，这二十几年他也一直在找张匡的笔记本，未能成行。眼看着80年的时间快到了，为了引出张匡的记事本，利用警方的力量帮自己追查，林源设了一个局，这个局的开端是一个很小的契机。

        那天林源无意中看到杭州地方台的一则采访，落水获救的女子李珍一直说自己在西湖底触碰到了像大门一样的东西，非常神秘。林源想到了干脆就利用这个女人做一个局。

        先是利用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引导他关注那份老报纸，并且洗了一些当年张匡拍下的照片放进去引她上钩调查，然后钱进通过地下赌博网站找到了走投无路的亡命徒郑远，下毒杀死李珍，自此，第一桩命案产生。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郑远跟踪李珍时也看到了一些资料，他很缺钱，动了贪心。同样动了贪心的还有赵海，他在报警后俏俏拿走了李珍的资料。那就索性杀掉这两个人，让警方更加确信这个宝藏的存在，以及背后有人在有所动作。

        至于李立，那是个意外，钱进从小被培养的安全意识，让他在被人看到眼睛后动了杀心。而刘力，则是方捷和钱进的自作主张，不过好在都推动着事情朝着林源设计的方向走。

        除了林立，林源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再次跟林立产生交集，10年了吧，2011年他假装意外跌下悬崖从人间消失后，已经有10年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那个时候林立才上初中吧。

        真是孽缘啊，林源苦笑一声。

        玻璃外，一尾小鱼朝着林源游了过来，啪，撞上了玻璃，悻悻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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