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白石弥希转过头，是个金色扫把头、人高马大的少年。他穿着校服，但将校服扣子改成了铆钉，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两条腰带，看样子也是个不良。

        白石弥希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什么事？”

        “你的东西掉了。”

        一手插兜的不良将右手摊开伸到白石弥希的面前，掌心正中央躺着一只钢笔，的确是她常用的款式。

        耳边隐约响起细小的嗡鸣声，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白石弥希谨慎地确认了一下不良的神色。他看起来非常冷静，赤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狩猎者紧盯着猎物，似乎正期待着她做出什么反应。

        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白石弥希靠近了一点，飞快地取走钢笔，随手塞进包里：“谢谢你。”

        不良盯着她，缓缓将手合上、收回裤兜。

        白石弥希又后退了一步：“还有什么事吗？”

        他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紧盯着她看了。白石弥希注意到他视线的落点在她身侧，她随之环顾一眼，附近一个行人也没有。

        如果他打算动手抢劫，白石弥希打算拔腿就跑。

        不良略有失望地笑了笑：“不，没有了。”

        莫名奇妙……白石弥希缓缓后撤几步，看他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快步离开。

        身后隐约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叹：“真可惜……”

        白石弥希一颤，脚步不停，埋头走出去几十米才敢回头看一眼，他已经离开了。

        总觉得逃过了一劫。

        她松了口气，乘上电车，终于有仔细思索的余地。

        这次也有略微不妙的感觉，但并不像之前几次那么严重。他看向空气的操作，总觉得非常熟悉……白石弥希突然反应过来，上一个这么干的人是东方仗助和空条承太郎！

        难不成他也是替身使者？

        鉴于白石弥希目前所知道的替身使者中，还未曾露面的只有安杰罗一个。不会是安杰罗找上门了吧？白石弥希心头一跳，转念又想起安杰罗在牢里呆了二十年，现在怎么说都三十多岁了，不至于这么年轻，穿校服穿得这么自然。而且理论上来讲，安杰罗应该已经被东方仗助和空条先生一起抓住了才对。

        心中略微安定，白石弥希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对方到底想看到什么？

        不良拍她的肩膀，拿出笔，她取回笔。整个过程都很正常，她作为一个被不良搭讪的人，警惕心比较重，从头到尾都很小心，行为逻辑非常正常，有什么值得失望的点吗？

        是了！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看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从替身使者的角度来看呢？

        她平常递笔的姿势都是五指收紧、拿着笔的尾端，方便另一个人取走。这么想来，不良非得摊开掌心的姿势非常奇怪。简直像是在给什么空出位置似的……那张摊开的手上，除了笔，或许还有替身！

        他想看的，或许并不是普通人应该有的反应，而是一个替身使者应该有的反应！

        他想确认白石弥希是不是替身使者！

        白石弥希想清楚后，感到一阵寒意。总觉得杜王町中的替身使者比东方仗助说的要多不少，不然为什么这个不良要用这种方式到处找替身。难不成他认识自己？还是说他知道她跟东方仗助的关系？

        问题越来越多，但都没有答案。

        电车已经到站了，白石弥希不再细想，决定今晚与东方仗助见面时再仔细问问，起身下车。

        餐厅的位置有些偏僻，在墓园边上。餐厅名字是托拉萨迪（trattoria），门口贴着告示：招服务员，时薪一千四，待遇从优。

        普通的饭店招服务员给的工资一般只有六百到八百左右，一千四的时薪已经不少了。餐厅还没开业，门前站着五六个人，看样子都是为了高薪资来应聘的，有两三个女孩长相非常亮眼。看着他们，白石弥希心里有点打鼓：竞争有点激烈。

        她正等着，餐厅大门打开了。几个垂着头的人从里面出来，看也没看外面的人一眼，只顾着低着头往外跑。其中一个人经过白石弥希身边，她瞥见那人的脸，有些吃惊：那人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面色惨白，双手颤抖。

        门内最后出来的人金发碧眼，一身厨师打扮，应该就是这家餐厅的主厨。他笑眯眯地站在门前，向白石弥希等人招了招手：“是来应聘的吗？我是东尼欧·托拉萨迪，这是我的餐厅。大家请进吧，不过一定记住，进来之后千万不要碰任何东西。”

        其他人都害怕被落下，错过这么好的职位。白石弥希看过先前那人的异状，略有踌躇地缀在队伍的最后。

        东尼欧站在门前，一个个向他们打招呼，笑容温和阳光，看起来没什么不妥。等最后的白石弥希进门后，他把大门关上了。

        餐厅内大体装修完毕，但空间不大，只有两台桌子，桌椅和摆件没有完全放好，除此外一切都十分整洁。尤其是地面，被拖得光滑锃亮，白石弥希低头时甚至能看得见一点自己的倒影。

        “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服务员的工资这么高。”东尼欧以浓重的外国口音，和蔼地解释道：“我也十分苦恼。这个数额已经提了很多次，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服务员，希望你们中有人能坚持下来。”

        一个应聘者提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的要求很简单。”东尼欧微笑着说：“第一，保持干净。”

        另一个长相不错的应聘者背靠着桌子，迷惑地发问：“我觉得已经很干净了，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保持的？”

        东尼欧看向她，唇角的微笑依然保持着弧度，但弯起的眼角一点点被抹平了。他保持着那副毫无笑意的笑容，温和地说：“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忘记洗手了？”

        提问的应聘者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这下她整个人都靠在桌子上了。

        “我说过的吧？”

        东尼欧向她靠近了一步，唇边的笑容仍然不减，如同机器人的假面，只是他双眼中的神色沉沉，以轻缓、甚至有些阴森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复述道——

        “不、要、碰、任、何、东、西。”

        他伸出手，拉住了那个长相可爱的应聘者。她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双腿打颤。此时被拉住，一下子腿软，跪坐在了地上。

        “呜呜呜救命啊！你想做什么！报警！快报警啊！”

        “希子！”

        她的同伴冲上去一把推开东尼欧，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夺门而出。

        “啊呀呀。”

        东尼欧还保持着弯腰扶人的姿势，侧过头看着被“砰”的甩上的大门，弯起眉眼微笑着说：“那位小姐突然有急事吗？真是没办法，我每次招人，好像总会出岔子呢。”

        他将视线转回剩下的几人，温和地说：“我们继续吧？”

        这怎么还能继续得下去。你招人出岔子是情有可原的，大家都快被你吓死了。

        白石弥希默默看着这一切，大概明白为什么工资这么高，东尼欧还一直没找到人了。

        “那么，第二条原则。”

        东尼欧比出两根手指，面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就像是被固定了时间的画像，却不知那双眼睛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无论餐馆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请务必当作无事发生，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联想到餐厅就在墓地边上，剩下的两三人都开始默默地冒冷汗，还有人开始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东尼欧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啊哈哈，我也是。”

        一个人见状不对，其余几个迅速跟上。转眼间，餐厅里就只剩白石弥希一个人了。

        没来得及跑的白石弥希对上他仿佛求救般的视线：“……”

        从一开始，白石弥希敏感的神经就没有发出任何预警。要知道就连今天给她递笔的学生都让她感到不妙，这说明东尼欧对她而言非常安全。另一个切实的理由则是，白石弥希一路看下来，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僵硬，就算是好好说话也像是杀人前的预告，非常吓人。

        “你愿意留下来吗？”

        他靠近了一点，热切地问道。

        白石弥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一个人做厨师、老板，再兼职服务员的话就实在太累了，一天只能招待两台客人。要是能有服务员就帮上大忙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愿意留下来。”

        他困扰地歪了歪头。在女高中生身上看起来非常可爱的动作，在他身上却活生生做出一种杀手开始干活前预热身体的气势。

        “呃……”

        “可以涨工资哦。”他微笑着加上筹码：“毕竟这几天看下来，只有你一个人最终留下来。一千五如何？这方面都可以商量的。”

        白石弥希略有动摇。

        “一千七呢？工作时长足够的话还能加薪，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工作日的白天要上课，只有周末是全天有空的……”

        白石弥希屈服了！

        “只是，我想最后确认一件事。”白石弥希小心翼翼地问：“关于您的第二条原则……您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哈哈。”东尼欧眯着眼睛笑起来：“你想太多啦，小姐。我是正经的意大利厨师，非常有职业操守的。”

        白石弥希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就算把“厨师”换成“杀手”，这句话听起来也毫无违和感的样子……

        东尼欧先生，我觉得你需要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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