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咸鱼起飞的第四天

高顺年看着姜宪的表情已经由愠怒转为不露情绪，就知道姜宪现在气得不轻。

        老天爷，救命！姜宪要是还肯骂他，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姜宪已经懒得骂他了，这下全完了。

        高顺年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想弄清楚到底哪儿出了错。

        要是单单为了礼物的成色不好，姜宪绝不可能气成这样。事情不是坏在东西上，那就是坏在人上！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高顺年想到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答案——卫禾。

        这些东西是姜宪送给卫禾的，又被自己抢过来，献宝一样地送给姜宪，怪不得姜宪气得咬牙，还是不能说出原因来。

        姜宪并不愿意自己对卫禾的这点情谊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高顺年完全想通了这一切，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左右开弓，自扇耳光。

        力求打出真情实感，打出悔恨万分来。

        能这么快领悟到这一点，说明高顺年还没有蠢到家，也说明姜宪挑人的眼光还不算太糟。

        姜宪瞟了一眼高顺年，漫不经心地道：“别跪了。把《法华经》抄上一百遍，好好治治你这轻率张狂的脾气。”

        高顺年如蒙大赦，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连忙爬起来，试探着问：“这些东西还叫徒弟送回去吗？”

        姜宪头也不回，摆摆手表示不用高数年走这一趟，他要亲自去送。

        姜宪往西六所的方向走过去，没想到在月华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禾也看到了他，急忙往他这边走。姜宪取出了那套文具，交给卫禾，问道：“卫姑娘，你是故意让高顺年拿走的吗？”

        卫禾狡黠一笑，回应道：“我不过是西六所没有分宫的宫女罢了，人家要拿我的东西，我又怎么好拒绝呢？”

        姜宪不便与她在月华门前过多交谈，淡淡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罚高顺年的，一定叫他以后看到你就自觉退避三舍。”

        卫禾取走了文具，对姜宪道别：“那便多谢姜公公了。”

        不知道是在感谢姜宪送她文具，还是在感谢姜宪替她惩治高顺年。也许两者都有吧。

        卫禾回西六所的路上想了不少事儿，出宫给人做填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宫的，只能留在宫里勉强维持一下生活。宫里的人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她超喜欢留在宫里。

        既然要留在宫里，那就得给自己找个好去处。现在看来坤宁宫就不错，皇后赫舍里温柔善良，对待下人宽厚，而且还育有两个皇子。能去坤宁宫的话，前途还是有保证的。

        可是，去坤宁宫的路太挤了，不知道多少宫女想尽办法要进坤宁宫。难道她也要像见今、见景两姐妹那样四处找人疏通关系，削减脑袋挤进坤宁宫去？

        这也太不符合她的咸鱼人设了，要她去卷别的宫女，那绝不可能。

        再说了，就算她愿意卷，她阿玛也没有别人的钞能力呀。没有银子，靠什么去疏通关系呢？

        要是去找姜宪帮忙，他肯定不会拒绝。卫禾却不愿意跟姜宪开这个口，怪难为情的。

        还是先把要编写的几本幼儿绘本编好吧，卫禾又老老实实坐到书桌前，拿出姜宪给的文具，开始研墨。

        卫禾先画了一本教孩子认识自然数的绘本，从一到二十，都画出了对应的水果和动物，再配上各种颜色的图，有开发智力那味儿了。

        这套脱胎于现代绘本的数字书在古代也能适用吗？卫禾想找个机会，让苏麻喇姑带她去坤宁宫试一试。

        当卫禾有了进坤宁宫这个目标，她画绘本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到吃晚饭的时候，卫禾已经画完三个绘本了。

        她本想出去吃完饭，没想到高顺年端着饭菜朝她走过来。

        卫禾立刻就明白了高顺年的用意，她笑道：“怎么敢劳烦高公公给我送饭呢？”

        嘴上说着不敢，身体却很诚实，卫禾没有半点打算站起来的意思。

        高顺年被姜宪吓怕了，别说是站着给卫禾布菜了，就是跪着看卫禾吃饭他都能接受。

        在宫里当太监不比当宫女，宫女还有退路，大不了回家嫁人去。太监却只有皇宫这一个家，只能在宫里一条路走到黑。是到主子身边贴身伺候，还是赶到辛者库去刷恭桶，全看首领太监的一句话。

        对高顺年来说，师父姜宪便是他的恩主，要是姜宪不愿意再庇护他，平时得罪过的太监宫女们还不得抓住机会落井下石呀。

        卫禾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但很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说白了，在宫里大家都是奴才。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乃至于嫔妃，见了皇上和皇后都只能自称奴才。

        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卫禾让高顺年把饭菜放下来，也不必真的给卫禾布菜了。

        高顺年给卫禾带过来的菜品绝不是平时送膳太监的加餐可以比的。

        一碗芙蓉肉，虾和猪肉浸在鸡汤里，香气扑鼻。一碗烤排骨，上面洒满葱花，蘸上酱汁烤得油光水滑。素菜是在鸡汤里滚过的茼蒿菜，绿油油的，看着很有食欲。还有一碟用甜酱水干煨的茄二法，一大碗绿豆粥，一碗杏酪，一碟麻团和芋粉团。

        卫禾食指大动，感觉自己能把这些菜全吃光。她克制了一下，出门去把果儿叫了进来。果儿看到这一桌子菜，眼睛都直了。

        “禾儿姐，我不是在做梦吧？”果儿揉揉眼睛道。

        卫禾忙拉她坐下来，高顺年看这个情景，跟卫禾道别，就离开了，不妨碍她们姐妹说体己话。

        果儿还是不敢动筷子，她低下头说：“姐姐对我这样好，可惜我没办法回报姐姐。”

        卫禾把菜夹进果儿的碗里，“来日方长，妹妹你这样勤奋好学，哪里会没有回报我的一天？”

        果儿压低声音，告诉卫禾：“禾儿姐姐，我今儿发现一桩怪事。我看到见今和见景偷偷和一个姑姑见面，那个姑姑还拿出一个小包袱给她们。”

        卫禾联想到小太监找见今和见景要钱的事，立刻就猜到这应该是她们的阿玛托人给她们送钱来了。她们现在有了钱，又可以去坤宁宫疏通关系了。

        要是她们把钱都花光了，最后发现卫禾进了坤宁宫，还不得气疯呀？但卫禾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自己想进坤宁宫。要是见今和见景狗急跳墙，一致对外，卫禾也架不住她们两个人一起上。

        人和人相比，大部分时候比的都是谁更能豁出去。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卫禾现在已经有了愿望，不能硬刚了。

        第二天，高顺年给卫禾布菜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西六所。两个教习姑姑看卫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更别提那些同期的宫女，对卫禾是又羡慕又畏惧。

        卫禾本来不用做上午的活儿，可她一反常态地起了个大早，跟其他宫女一起做针线。

        一个上午过去了，卫禾的针脚还是歪歪扭扭的，没什么进步。教习姑姑如意走到卫禾的身边，拿起衣料看了看，闭上眼睛夸道：“卫禾，针法朴实，用料俭省，不错。”

        卫禾心情复杂地看着如意姑姑，倒也不必如此闭眼夸吧？

        卫禾突然意识到，现在她做好做坏都一样，有高顺年这个现成的例子，西六所真没人敢得罪她。

        卫禾走到见景身边，拿起见景的衣料。见景感觉到大祸临头，她声音颤抖地说：“不要撕我的……”

        然后就听到卫禾大声夸道：“见景，针脚细密，绣活精致，可以做我们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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