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几天后，大家看到请假三天回校上课的尧悦脖颈缠着纱布。

        少女身材瘦削，黑色羽绒服里面套了件白色打底。大量出血和惊吓过度后的脸白得像雪，没有一点绯红气色。

        曾佳满眼心疼地抱着她，“我都挺我妈说了，尧悦，你今年怎么这么多灾啊，不是张筱芸，就是你爸。”

        尧悦笑着抚摸了她肉嘟嘟的脸。

        “我没事的，只要活着，都不算太糟糕。”

        她说的是对的，让人感觉最不好的事情，就是脑海里一直记得这些不好的事情。

        要是想继续活着，就要放下令你沉重的事情。

        班长看出尧悦目光熠熠生辉，唇角的弧度没有落下来过，遇到这种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状态。

        “尧悦，你有点不对劲啊。”班长抚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说道。

        尧悦笑哼着，“这几天也难过够了，回学校里就不应该把情绪带给你们。”

        曾佳相信她有很强大的内心，而班长老是觉得尧悦有点欣喜。

        这个疑问，随着一名嬉皮笑脸的男同学，仰着暧昧的笑容，对尧悦碰了下肩膀，“尧悦谈恋爱了啊？”

        曾佳把那个男生推到一边，凶巴巴地警告道：“尧悦还受着伤呢，离她远点！”

        “你说尧悦恋爱了”班长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个男生拍了拍被曾佳碰过的地方，一脸无辜地说道，“对啊，我都看到了。尧悦在校门口，跟一个哥哥牵着手，腻歪说了好久的话，才依依不舍分开的。”

        尧悦眼神冰冷地打在男生的脸上，“那是我哥哥，你不要乱说话。”

        曾佳狐疑地看了眼尧悦，没想说什么，却被尧悦凶狠地看了眼。

        “我相信你，我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

        那个男生耸了耸肩膀，脑海里记得那一幕。同是男人，知道那个人看着尧悦的眼神，绝对不是哥哥跟妹妹的感情。

        尧悦深吸一口气，脖颈的伤口还有略微的痛感，“那就好。”

        班长跟曾佳交换了下眼神，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教室。

        俩人走到教学楼最右边的楼梯口坐下，这边人很少，没人能听到她们口中的秘密。

        “你跟尧悦关系那么好，知不知道她有什么喜欢的人没？”班长手肘撑在膝盖上。

        曾佳一脸郁闷地摇了摇头，“我还真没听说过尧悦的事……”

        她忽然开窍了，“是不是尧悦没把我当朋友啊，一直都是我在说我的事，没有听过她对我倾诉什么事。”

        “有可能，尧悦不简单。”班长下了定义。

        “还有张筱芸那件事，你好好想想。尧悦明知道去了会有危险，还要过去。”班长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曾佳一脸无辜，“可是尧悦给我一张纸条，给边潇臣……”

        她没有什么底气，“估计是想让边潇臣看到张筱芸真面目的，不过尧悦那件事，还给三班白琳一个解释，我觉得她没什么坏心眼，都是张筱芸针对她的。”

        “那你说张筱芸为什么无缘无故针对她。”班长是个很聪明的人，平时就喜欢观察尧悦。

        与此同时，尧悦知道她们要出来谈论什么，悄悄地跟着她们，背靠贴满瓷砖的墙壁。

        等曾佳跟班长回来，发现尧悦后背挺直，端坐在座位上。

        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对话，都被尧悦听进去了。

        尧悦好像没听到那些事情一样，笑意盎然地问曾佳要看笔记。

        曾佳表情讪讪，对她有些芥蒂。

        尧悦垂下眼眸，没有怪曾佳被人一说，就对自己变得冷淡。

        青春期的女孩子，对待感情都很敏感的，一点伤害都会无限放大。

        第二节下课时，尧悦叫住离开的曾佳。

        本来曾佳还在为尧悦没把自己当好朋友的事，在心里耿耿于怀，对她撅着嘴巴。

        “怎么了。”

        尧悦拉着她坐了下来，眼睛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曾佳有些慌张。

        “怎么哭了啊。”

        曾佳拿出一张纸巾，要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却被她抓住手，握在掌心里。

        “我真的很羡慕你，佳佳，我面对你的时候很自卑。”

        “怎么可能啊尧悦，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学习还好，有什么好羡慕我的啊，而且，还自卑？”曾佳大惊，“你不会在开玩笑吧，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啊。”

        尧悦点了下头，“你有那么好的父母，全家都很宠爱你。我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我妈妈不要我，把我丢给了我爸。从小到大，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你觉得我学习成绩好，是因为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离开那个家。”

        曾佳还是第一次听到尧悦讲述她的家事，没想到外表光鲜艳丽的尧悦，真实家庭会那么不堪。

        “我爸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还赌债，害了我后妈。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抓住，想把我也给杀了，陪着他。”尧悦哭倒在曾佳怀里。

        其他的同学见尧悦哭了，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被红着眼睛的曾佳一一瞪开。

        曾佳有些对不起尧悦，原来她不告诉自己的事，不是没有把她当做好朋友，是因为她的家庭真的很不好。

        “尧悦，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趴在曾佳软乎乎怀里的尧悦，眼里一片冷漠的情绪。

        眼泪并不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只是她讨好曾佳的一种武器。

        曾佳放下心里的芥蒂，完全认为尧悦没有对她说那些事，是真的有些自卑。

        真的很心疼尧悦啊。

        --

        傍晚放学回家，尧悦站在校门口的公交站牌前，无聊地看着站牌上的地点线路。

        一辆电瓶车停在面前，陈嘉乐笑容俊朗，简单的黑色风衣，还有白衬衫，把他清爽的少年气衬托出来。

        “哥哥为了接你回家，特意去买了一辆电瓶车，怎么样，要怎么感谢我？”陈嘉乐冲她挑了下眉，唇边的笑意，在这个初冬多了点温暖。

        尧悦嘴角含着甜甜的笑，双腿岔开坐在后座椅。双手轻轻地捏住他的衣角，看着他结实的后背，尧悦脸红红的。

        “我会好好学习，等我，等我考上大学，挣了钱，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没有白国青跟李红云给她施加的压力，尧悦心里有生活的动力了。只要考上好大学，只要他努力，活的苦点，也没有关系。

        “可是啊，哥哥不缺钱。”陈嘉乐笑声爽朗，风衣被风鼓起，“哥哥不要你的钱。”

        “那你要什么？”尧悦有些天真地询问。

        “哥哥没有对象，你不如。”

        陈嘉乐声音撩人，带着点气音。

        尧悦感觉一股电流，从脚尖上串到头顶，心脏被电的麻麻的。

        陈嘉乐笑得有些坏，继续往下说，“不如，给哥哥介绍个女朋友。”

        尧悦还以为他会说让自己做他对象。

        没想到他会说让自己介绍对象，自己认识的人都是十几岁的未成年。难不成要给他介绍未成年，真是禽兽不如！

        过了许久，没有听到尧悦说话声，陈嘉乐突然捏住刹车闸，由于惯性，尧悦的脸贴在他后背上，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清冽香气。

        尧悦捂住鼻子，有些生气地打了他一巴掌，“你干嘛啊！”

        陈嘉乐单脚撑着车，还有尧悦的体重，“你说呢。”

        尧悦有些愤恨不平地骂他，“满脑子都是女人，去死吧你！我跟你讲陈嘉乐，他们都是未成年，要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劝你主动去公安局自首。”

        陈嘉乐笑得特别开心，继续往前开车。

        “哥哥哪有那么禽兽不如。”

        夕阳下，县城边的油柏路，少年载着少女，悠闲自得。

        两边湿润的稻田，有些放学回家的小孩，挽着裤腿在下面摸小鱼。车速开得不快，尧悦坐在后面，被陈嘉乐挡住寒风，有些昏昏欲睡。

        陈嘉乐把车停在路边，“下车。”

        尧悦有些好奇地眨了下眼睛，“怎么了。”

        她看到陈嘉乐迎着冷风冻得通红的双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陈嘉乐用被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冻得她龇牙咧嘴。

        “陈嘉乐！”尧悦鼓起腮帮子，亏自己还心疼他。

        随后看着他偏头看向摸鱼的小孩子，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班里的男生会把摸到的小鱼带到班里来。

        一些女生很好奇，那些男生说下学后带他们去摸鱼。

        有人问尧悦去不去，尧悦不敢去，晚回家一小时，会被后妈打的。

        不过有些喜欢尧悦的男孩子，会把抓来的小鱼分给尧悦一小袋。

        陈嘉乐带着她完成童年时的梦想，把鞋袜脱掉，放在旁边的干枯草地上。怕尧悦跌倒，陈嘉乐好心地抓着尧悦的手，俩人踩在冰冷的稻田里，尧悦打了个冷颤。

        他松开了手，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

        尧悦还有些留恋手掌间的温度。

        而陈嘉乐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眨眼间的工夫，就跑到那群小孩子身边，向他们诚心讨教怎么去摸鱼。

        那几个小孩子很仗义，没有看他比自己大，就有些胆怯。把他当做同龄人，把鱼给吓跑，笑着说他真笨。

        陈嘉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笨。

        有些委屈地扭头看向尧悦。

        他这副样子，在尧悦眼里很可爱。

        而她感觉脚指头痒痒的，低头一看，是一条棕黄色身躯油腻的软体动物。

        吓得尧悦尖叫一声，脚还拔不出来，一屁股坐在泥地里。

        陈嘉乐和那群孩子把她从稻田里扶上去。

        她脸色煞白地指着稻田，“里面有蛇。”

        陈嘉乐跳下去，抓住那只软体动物，“什么蛇，这是黄鳝，带回去给你做道小菜，补补身体。”

        尧悦一脸嫌弃地摇头，谁敢吃这种丑东西啊。

        陈嘉乐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这就不知道了吧，黄鳝可是大补。”

        有个小孩举手，“我知道，我妈说男的吃多了黄鳝可以多生孩子。”

        尧悦脸颊温度升高，见陈嘉乐笑着摸小孩的脑袋，“小小年纪知道那么多干嘛。”

        太阳落下西山，烧红的云朵，也慢慢地褪去色。时间不早了，那些小孩子用袜子擦了擦脚，光脚穿上鞋子，回家去吃饭。

        而陈嘉乐把装满小鱼的篮子，放在尧悦旁边的草地上，握住她细白的小脚。

        尧悦觉得有些痒，不好意思地往回抽了抽，却被陈嘉乐打了一巴掌。

        “别动，我给你擦擦。”陈嘉乐用自己的白袜子，给尧悦每根脚指头都擦了擦，又给她穿上袜子，和鞋。

        他自己用脏袜子擦过自己的脚，像那些小孩子一样，光着脚穿上鞋。

        不过他把脏袜子丢到路边草地里，扶着尧悦走过稻田，来到柏油路上。

        “你为什么不用我的擦脚啊。”尧悦问他。

        陈嘉乐带着气音笑道，“哥哥又没脚气，袜子可不臭，不许嫌弃。”

        “我没有，只是有点不像你自己，不太习惯。”

        “有什么好不习惯的，走吧，赶紧回去。”陈嘉乐看了眼天边泛蓝，一轮月牙飘在空中。

        他们把电瓶车停在筒子楼的停车棚里，一起出来的时候，撞见一栋楼的阿姨们。

        阿姨们见俩人一起回来，俊男俏女，站在一起毫不般配。

        “你俩跟个小夫妻似的，嘉乐，可要好好对我们尧悦。”

        “尧悦这孩子苦到大的，但不代表，她不值得好的。你要是敢不好好对待尧悦，敲我揍不揍你。”

        陈嘉乐故意露出一脸害怕的表情，“我怕死了。”

        尧悦脸红的跟个柿子一样，娇羞地躲在他身后。

        跟他上了楼，陈嘉乐自然而然地握住尧悦的手，放慢脚步，随着她的速度。

        尧悦一颗浮躁十年的心，渐渐地被安抚下来。

        “你为什么不反驳啊。”尧悦问道。

        “嗯？”陈嘉乐嗓音低沉，带着些许笑意，“反驳什么。”

        “就是说要你对我好啊，她们说的，好像你跟我是什么关系似的。”

        陈嘉乐笑出声，“什么关系？”

        “我说不上来。”尧悦低着头。

        陈嘉乐握紧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哥哥要开始工作了，要不然没办法养你跟我妈。”

        --

        陈嘉乐说到做到，在附近一家公司里，做文员。他大学没有毕业，可是名校的效应，在这座人才稀缺的县城里，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很容易。

        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去接尧悦回家。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尧悦每天跟着一个社会上的男人接触。

        学校老师知道她的处境，害怕她为了钱财走上一条不归路。

        班主任把尧悦叫到办公室里，桌上放着不锈钢保温杯，里面泡着补身体的红枸杞。

        尧悦脸上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五官长开了，比前几个月更漂亮了。

        班主任本来想训斥尧悦，可是看到她这张漂亮的脸蛋，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打趣，“尧悦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还有点像那个叫尧瑶的女演员。”

        尧悦听到尧瑶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谨慎。

        班主任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很有趣，“你们俩不仅长得像，姓都是一样的。”

        “老师，这是您叫我来的目的吗？”尧悦把散落到脸庞的碎发，轻轻地别在耳后，“我长得永远像我自己，谁也不像。”

        班主任觉得尧悦还挺有个性，“唉，我差点忘了这次叫你来的目的。”

        “坐，尧悦，老师有件事想好好问问你。”班主任伸出上臂，拿着一个板凳，放在尧悦腿边。

        尧悦坐下，目光平视，“老师你说。”

        “我看到你跟一个比你大好几岁的男人在一起？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班主任一口气问道。

        尧悦在心里嗤笑他们，“他是我邻居家的哥哥，人很好，之前在京城读书，现在在家里休假。怎么了老师，他们说我什么？”

        班主任想到老师之间的流言蜚语，看着尧悦那双纯净的双眸，不想玷污这份干净。

        “没什么，他是你邻居家的哥哥啊。”

        尧悦乖巧点头，眼里升腾一份雾气，“如果他没有来救我，估计我已经被砍死了。”

        “这样啊。”班主任这才知道俩人之间还有过命的情谊。

        但还是怕尧悦单纯，被年长几岁的男性欺骗，班主任也是个年轻男人，有些话不好直说，只能婉约地劝告尧悦，“你还是未成年，在这个年纪，你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切记，真正对你好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你。”

        尧悦起身，对班主任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知道的。”

        转眼间寒假来了，尧悦跟曾佳道别。

        曾佳要跟父母他们去泰国旅游，答应尧悦，回来要送她很好玩的东西，或者好吃的东西。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尧悦待在家里几天，打算出去找一份工作。不许太多的钱，一个月两千就好了。

        陈嘉乐知道她的打算后，放下手里的汤勺，锅里正炖着红烧黄鳝。

        “你好好学习，钱这方面，有我。”

        尧悦皱着眉头，脸上表情不悦，“不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花你的钱。而且陈嘉乐，我告诉你，我是有自尊心的，你这些日子给我的照顾，我以后会一一补还给你。”

        陈嘉乐转过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你好好生活，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期盼。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以前说你白眼狼，都是我的笑话，不要放在心上。”

        他轻轻地搂着女孩入怀，“你不喜欢，很在意，我以后不说了。”

        尧悦把脸埋在他怀里，现在经历的美好，有一种很不切实际的感觉。

        “陈嘉乐，我不用你对我付出什么，好好待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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