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冰冷

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这也是你所预料到的吗？

叶茯苓安慰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赵朝，心里止不住地浮现出对段闻哲的疑问。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都在她的眼前发生。

刚才，被赵礼承钳制的时候，叶茯苓没有一丝慌张，可现在，她觉得害怕，不是害怕房间的血泊，也不是害怕给赵朝留下难以忘记的阴影。

她所害怕的人，是段闻哲。

如果她没有听从段闻哲的吩咐到太医院来，是不是刚才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看到了赵礼承将长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看到了赵礼承试图亲手将他的亲生儿子赵朝杀死，看到了赵府的苍凉，也看到了那些黑暗中的阴谋。

一开始，叶茯苓以为是赵朝一直在颤抖，所以她才会颤抖，当她回过头才发现，原来那份止不住的颤抖来自于自己的身上。

她想救赵礼承，可她知道为时已晚，在他动手的那一瞬间，一切就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生命在她的面前殒灭了，她却无能为力。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叶茯苓感受到赵朝身上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而房间的门也被推开了。

是段闻哲。

他看见了房间里的一切，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叶茯苓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段闻哲正向她走过来，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一眼躺在血泊之中的赵礼承。

段闻哲走到叶茯苓面前，轻轻抬起了叶茯苓的下巴，他嗓音深沉：“辛苦你了，累了吧，回去休息吧，这里就都交给我吧。”

“段闻哲，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吗？”叶茯苓甩开段闻哲的手，她愤怒地盯着段闻哲的那双瑞风眼，想知道段闻哲那幽深的眸子里都有些什么，但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冰冷。

此刻，叶茯苓觉得段闻哲就像是机器人，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叶茯苓，你害怕了，是吗？”段闻哲嘴角带着轻笑。

“我没有，只是，段闻哲你能告诉我吗？这一切都是你一早就料到了的吗？你告诉我！”

“朕本以为赵礼承不会那么轻易去死，看来是朕太大意了。”段闻哲本来想的只是激一激赵礼承，让他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但他却没想到，赵礼承居然这么轻易就选择了去死，连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是他小看赵礼承了。

赵礼承倒真不愧是他的御林军统领，有气魄也有胆识。

只不过，什么就不是他的人呢？

太可惜了啊。

所以，既然赵礼承不能为他所用，他也就只能将他逼上绝路了。

“大意了？！这么说，你也不是没想到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吗？”

段闻哲仿佛不明白叶茯苓到底在气些什么，疑惑地瞧着她。

“段闻哲，我求求你，以后如果有这种事情，能不能别把我也拉进来？”叶茯苓的怀里赵朝还瑟缩着，她紧紧地抱着赵朝，仿佛抱着被猎人打伤的无辜小兽。

“好啊，既然如此，你将赵朝交给我吧。”段闻哲站在叶茯苓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

“你觉得刚才为什么赵礼承自杀之后还想杀了赵朝？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段闻哲，你要审问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叶茯苓护住赵朝，没有一点要将赵朝交给段闻哲的意思。

“你现在可以护着他，但你迟早要对他放手不是吗？”

“你不觉得是你亲手把他的父亲害死了吗？”

“没有人逼迫，赵礼承是自己选择去死的，不是吗？”段闻哲直直地盯着叶茯苓的眸子，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在这一刻，叶茯苓才真真正正体会到了段闻哲身上的帝王之气。

以前，段闻哲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从他身上感受到这股气势，还很奇怪为什么其他人都很怕他，虽然他对人冷漠，但也不至于恐惧到那种地步啊。

现在，叶茯苓终于明白了，段闻哲他这个人本身有多可怕。

仿佛之前对她温柔暧昧的人不是段闻哲，而是其他人。

这一刻，叶茯苓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不停地在被针扎着，而那针冰冷刺骨，让她浑身颤栗却又不敢动一下。

“赵朝刚刚受到了惊吓，而且我并不觉得赵朝知道什么你想知道的消息，段闻哲，能不能缓一缓？我答应你，如果你非要赵朝不可，等我将他安抚好了，一定让你盘问他。”

叶茯苓知道赵朝在赵府那样一个家庭长大，他很坚强，遇事也不会太慌乱，可在叶茯苓眼里，他始终都是个孩子，就像她的叶辙一样，让她没有办法不疼惜。

实际上，段闻哲本来也没想立刻就将赵朝要到手，如今看叶茯苓护着赵朝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冷冷道：“按照你的想法做便是，只不过，过两日我一定得在御书房见到他。”段闻哲顿了顿，补充道：“你陪着也可以。”

他本就无意为难叶茯苓，如今看叶茯苓自己提出来会将赵朝交给他，便也就不再逼近叶茯苓，转而后退了几步，像是要退出叶茯苓的世界。

段闻哲心里清楚，这一刻，在他让叶茯苓看见这样的自己的这一刻，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改变了的，这份改变悄无声息，但的的确确是会彻底将两人疏远的改变。

他没有办法，所以他让自己不去介意。

段闻哲一直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不能一直拖下去，所以还不如尽早让叶茯苓看清自己，让叶茯苓擦干净眼睛，认识到他段闻哲原本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那些仁慈是假、那些亲和是虚、那些友善是伪，只有此刻的冰冷是真实的。

段闻哲就是要叶茯苓知道，就是想要叶茯苓看看，他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么的冰冷无情。

如此一来，叶茯苓就会彻底看清楚，无论是怎样热烈的她、怎样阳光的她，都无法将他的冰冷融化。

然后他们的关系会退回到原点，这样便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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