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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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红梅落，纤纤绿草生。
时值仲春，暮苍山之上，山泉褪去了冬日的冰寒，化为一股清澈的春水在林间叮咚作响。岸边落英缤纷，鸟语花香，偶尔蹿出一两只梅花鹿，灵动的双眼，好似这山间最美的精灵仙子。
暮苍山绝顶——落雪峰之上，一树红梅开得正是娇俏。只是梅花树下，却见一青衣中年剑客和一白衣少女手持长剑，兵刃相接，碰撞后四处激荡的剑气带起了地上散落的花瓣，美丽，却处处藏着危险。
“二百九十七，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
“三百！”少女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却盖不住这两个字中的欣喜若狂。
“哼！还差得远呢！”青衣剑客剑势一转，迸发而出的剑气比刚才凌厉数倍，竟是不留情面地朝那白衣少女刺去。
“师父你耍赖，说好接下你三百招就准我出师的！”白衣少女气急败坏。
师父可是名满天下的剑仙，剑术绝顶，人品高洁，放眼当今江湖，谁人听到他的大名，不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句“萧剑仙”，此刻竟对着亲传弟子光明正大地食言而肥。
“我改主意了！”青衣剑客一招画地为牢，眼瞅着就要封死白衣少女周身退路。
“师父你来真的啊！我不比了！师娘，救命啊！”
白衣少女腰肢后仰，几乎要与地面平行，堪堪避过这绝妙的一剑。随后立即转身，双手持剑，挡下呼啸而来的第二剑，浑厚的剑气夹裹着万钧之力，将白衣少女推了出去，正巧推到一旁观战的青衣女子的身旁。
“师娘，师父说话不算话，您可要为我做主。”白衣少女忙躲到青衣女子身后，嘟着小嘴告状。
“好了，阿岩，瞳儿累了，你就让她休息一下吧。”青衣女子把白衣少女护在身后，只浅浅一笑，便让眼前这个男子褪去了周身锋芒。娇妻在前，便是钢铁男儿也化作绕指柔，即便是剑仙亦不例外。
白衣少女见师父剑意尽收，便归剑入鞘。抓着青衣女子的衣袖道：“谢谢师娘，师娘你真好。”
这一对青衣着身的夫妻，便是武林中人人艳羡的侠侣——剑仙萧岩与神医慕容素。自十年前归隐暮苍山后，这对侠侣虽绝迹江湖，但他们在江湖上留下的传奇却依然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而这位尚未及笄便能在剑仙手下走过三百招的白衣少女，便是八年前他们收下的唯一弟子——苏星瞳。
师徒三人至桃树下，席地而坐。慕容素递上两盏茶水，苏星瞳立马接过，喝了一大口，萧岩则专注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临渊。
收剑入鞘，萧岩道：“瞳儿，你今日接下了师父三百招，师父准你出师。”
苏星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谢师父！徒儿一定不辱没师父的威名！”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却见师父滴水未沾，问道：“师父，你怎么不喝茶呀？”
萧岩挑了挑冷峻的眉，道：“你当初上山时，我难道没告诫过你，你师娘递过来的茶水，不能随便喝吗？”
苏星瞳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腹中开始隐隐作痛。她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慕容素：“师娘，不是吧？”
“你师父这关，就算你过了。可我这一关，没那么好过哦！”慕容素丹唇轻启，清脆的嗓音如同落入玉盘的珍珠一般动听，“这茶水里，我可是加了不少好——料——呢！”
一旁的萧岩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只觉满口清香：“茶香四溢，入口甘甜，确是好茶。”
“师父，这茶水里师娘加了东西，您怎么还喝啊？”苏星瞳问道。
萧岩吹开漂在面上的茶叶，再饮一口，心满意足，道：“为师在你师娘的心里，自是不同于旁人的，这茶里的料，当然也与旁人的不同了。”
简直欺人太甚！
“所以丫头，功夫不到家，还是乖乖待在这暮苍山上再多陪我们老夫妻两年吧！”慕容素拍了拍苏星瞳的脑袋，戏谑道。
“师娘高明，徒儿受教了。不过——”原本虚软无力的声音瞬间变得铿锵有力起来，苏星瞳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道，“徒儿再过数月就要及笄了，得快些下山找个俊俏的小郎君讨根漂亮的发簪。师父师娘，及笄礼上收不到发簪的女孩子可是嫁不出去的，你们难道忍心瞳儿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吗？”
“你，你不是喝了茶水吗？怎么还能……”慕容素惊诧。
苏星瞳一把抓起慕容素纤弱的手臂，撒娇道：“还不是师娘心疼我，只给我下了分量最轻的软骨香。刚巧今日出门前，我以防万一服了一颗昨日制成的清灵丹，实在侥幸。这清灵丹虽然还缺少墨玉雪莲和月见草两味珍稀药材，但区区软骨散还是能解的。若师娘你下的是真正的毒药，徒儿早就倒下无力反抗了，哪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呢？”
“好你个精明的丫头！”慕容素又好气又好笑。
“那——师父师娘，我可以下山了吗？”苏星瞳收起了笑脸，认真问道。
“下山去吧，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苏星瞳闻言肃立，把剑置于一旁，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给萧岩和慕容素磕了三个响头：“徒儿谢过师父师娘，你们今日的教诲，徒儿定牢记于心。”
“就这样让她下山了吗？”慕容素的目光随着爱徒的身影渐渐远去，敛去笑容，眼底浮起一抹忧色，“世间险恶，就要让她独自面对了吗？”
萧岩起身，轻拍爱妻瘦削的肩膀，安慰道：“不必忧心，我们现在能教给她的，她都已经学到了，自保绝无问题。至于其他的，就要看大师兄的了。”
暮苍山后山清明峰
一座孤零零的坟茔立于此处，冰冷的墓碑之上，刻着六个字——
慈母莫忧之墓
“阿娘，我来看你了。”苏星瞳一袭白衣，轻轻地将一束黄白相间的小野花放在墓碑前，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墓碑上沾染的青泥。她用自己的脸蛋轻轻蹭着墓碑，如同孩童在母亲怀里撒娇。
“阿娘，师父今天试我剑术了，我在师父手底下过了三百招都没败呢！我厉害吧！”
“不过，师娘那关就不好过了，幸好我提前吃了药，不然我是肯定通不过的。看来我的运气也挺好。”
“其实我明白的，师父是剑仙，师娘是神医，他们要真想拦我，我再练十年剑，看十年医书也不一定能下山。”
“我知道师父师娘是为着我好，我也知道，山下的世界处处危机，步步惊险，尤其是那个地方，回去了，日日如履薄冰，无法安枕。”
“可是，阿娘，已经八年了。”
“我六岁把您带上暮苍山，如今我都快及笄了。”
“我不想再等了。”
“公道，既然那个人给不了，那我就只能——
“自己去讨！”
“阿娘，我会回来看您的。”
一袭白衣缓缓而去。
一阵风吹来，坟前的小花落下了几片花瓣，风不大，可它却纤弱得摇摇欲坠。
坟头上的青石在雨水经年的冲刷下磨圆了棱角。
一如在那里面长眠着的那个女人——
生时光芒万丈，恣意逍遥；
死后无人问津，坟前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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