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夕阳

苏小小永远忘不了那一个月。

        最开始的几天，顾眠棉的工作室都在稳定他们的情绪，只说她是去意大利度假。过了一个星期瞒不住了，才实话实说他们和顾眠棉的家人都没有联系上她，他们已经报警。再后来是正式的立案，联系国外警方和大使馆，发动在国外的粉丝提供线索。

        再后来——没有后来了，国外监控少，在靠近郊外的一个路口拍下她的身影后，就再也没有线索了。

        她就这样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她去哪了，经历了什么，是生是死。

        半年，所有人都知道在国外长时间的失去联络会是什么下场，无非就是凶多吉少，如果连尸体都找不到，更是客死异乡。

        之后粉丝们跑的跑，散的散，许多粉丝都跳到别家去了，苏小小也还是没有脱粉，反而主动撑起了眼看就要散的后援会，这十四年，她每年主持线下粉丝追忆活动，更是每年雷打不动的在女神集资应援，她们不在乎那几万十几万的钱，她们都只是希望世人不要忘记她。

        始于才华，忠于性格。苏小小曾经深受顾眠棉洒脱行事的风格影响，逐渐从原来的胆怯懦弱变得自信大方，事业上也因此顺风顺水，做到了今天国内数一数二时尚杂志主编的位置。

        可以说，顾眠棉就是她心头的白月光和人生导师。

        而如今，白月光回来了。

        ——那当然是宠啊！他娘的往死里宠！

        苏小小想到这里，激动地一把合上会议记录，于是原本热火朝天讨论的场景瞬间安静了，大家都看向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主编。

        “苏主编，您对下期封面的人选有何建议？”

        下属们本来已经讨论出来了一位近期热门剧的女主，那正好符合他们一贯的选人方式，自带流量的大热剧女主，这下还以为苏小小是有什么意见，小心翼翼地提问。

        苏小小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过于激动，她迅速冷静下来，沉思了片刻，发问——

        “你们看到昨天的热搜了吗？”

        下属们顿时面面相觑，失踪十几年的影后忽然回归这样的大瓜，摆在热搜两天了，他们又不是瞎子，当然看了。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问：“苏主编，你的意思难道是请顾眠棉吗？”

        “她回归的热度确实是高，可她毕竟已经不在娱乐圈十四年了，如今娱乐圈早就换了一批年轻粉丝，我们的目标用户连看没看过她的电影都不知道，”那人说，“而且她今年三十七岁了，全网没有一张她的正脸照，如果她脸垮了，拍出来的效果也不好……”

        那人欲言又止，还是硬着头皮说：“只是昙花一现，炒冷饭罢了。”

        呵，昙花一现，又是这个词。

        苏小小偏偏就不想让顾眠棉再做那昙花。

        “我们的目标用户是25岁左右的女性没错吧？”苏小小深吸口气，“倒推十年，这批人当年也才十几岁，正是开始热衷于追星看剧，也能记事的年龄，她们看厌了如今正当红的10，20后的流量小花，我们来一次文艺复兴又有何不可？”

        “再说了，顾眠棉做主封，她儿子不也挺帅？我们可以一起邀请，效果应该也不错，”苏小小顿了顿，“如果我们不抢先赌一次，选择观望，之后她要是重新红起来，价格就高了。”

        不仅是出于私心，也有商业考量，但更多的还是她就想把好的给她。

        苏小小揣着会议本起身，斩钉截铁道，

        “我相信，我绝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她现在的广告和杂志邀约，恐怕邮箱都已经塞爆了。”

        ——正如她所言。

        顾眠棉用一个下午搞定了自己手机号的问题，她找回了原来用的手机卡号，然后重新把自己所有社交软件，支付软件的账号密码都找了回来。

        可惜的就是所有聊天记录都没有了。

        她先是找回了自己的工作邮箱，顾眠棉的邮箱是公开写在微博个人简介上面的，她刚打开邮箱，就就被邮箱里爆满的邮件惊呆了，这十几年累计了上万条邮件可不是说笑的，粉丝的小作文也占了不少封。

        顶在邮箱最前面的是一些合作邀约，就是这两天发送的。

        顾眠棉翻了几条，发现有广告，有代言，还有电视剧电影之类的邀约——总之一条条的让人目不暇接。

        这其中好多牌子她都不认识，质量良莠不齐，顾眠棉看着头大，无法筛选，但是这么多邮件让她对自己赚回那三亿有了些许信心，心想签约找个经纪人这事得尽快提上日程。

        她开着邮箱去找顾钰枳，顾钰枳接过手机随意地翻了翻了几页，待看到一些熟悉的奢侈品大牌名字，他整个人都emo了。

        “guerlain！esteelauder！”顾钰枳挑着念了几个顾眠棉也知道的品牌，他语气越来越震惊，“怎么这么多大牌子的”

        顾眠棉：“……可能他们觉得我的粉丝买得起？”

        昨晚顾眠棉稍微研究了一下自己的粉丝群体组成，众所周知，娱乐圈向来是个收割年轻小妹妹的钱和时间的群体。

        这部分群体有零花钱有时间，爱做梦的年纪，又容易被刺激的事情的吸引，战斗力强声势浩大，体现在网络上就是数据好看，转赞评多。

        她虽然有五千万粉丝，但粉丝群体的年龄基本都是在25-45岁之间了，这部分群体早就过了最狂热的年龄，目光更多的放在三次元和搞钱上面。

        如果不出意外，如果她那些粉丝没有跑路的话……她的粉丝应该就是那批正在工作或者说有点小钱，财富自由的群体了。

        恐怕这就是一些大牌盯上她的原因，她的粉丝全是这些牌子的目标消费群体啊。

        仔细看看找她的护肤品定位都是什么，抗老抗衰，除皱消黑眼圈，提拉。

        希望自己的白月光滤镜能让她接到好赚钱的资源，暂时顶一顶。

        顾眠棉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没演过戏，那个‘她’也非科班出身，但‘她’演过的那三部戏中的主角，性格上都和她本身有几个共通之处，既然‘她’能做到，那她也可以！

        只是那依旧需要时间。

        顾钰枳看到她这些代言很是酸了一会儿，才说明天上午他认识的律师就回s市了，于是顾眠棉跟李律师约定了明天下午详谈合同。

        顾眠棉还找回了自己的微信，刚登录上就被不停弹出的消息框攻击了，还好现在手机配置很好，好歹没有死机。

        弹出来的旧消息反复被新消息顶下去，让她注意的是三个置顶，置顶在最上面的两个是顾父顾母的微信，但紧接着下面还有一个昵称的空白的人。

        ……没有备注。

        她点进那人的资料看，才发现这人的昵称还就是一个空格而已，就连个性签名都是空的，朋友圈虽然是三天可见，却没有发任何一条朋友圈。

        头像也是纯白的。

        神神秘秘，她怎么会置顶？

        不对。

        按置顶是顾父和顾母的这个规律，这人该不会是……顾钰枳那个爹吧？

        顾眠棉：“……”

        她当即又走回客厅，坐在开始追j国番剧的顾钰枳旁边。

        顾钰枳正看到热血漫男主和大反派互殴，兴致正高，忽然就被顾眠棉拽了拽衣角打断了，他目光还盯着电视里的字幕，头也不转地问：“又怎么了？”

        “我微信这个人，你认识吗？”

        “谁啊？”顾钰枳终于舍得挪开目光，他微微低头，便看到顾眠棉食指指着的那个纯白色头像。

        用纯白色头像的人很多的嘛，这世间多如牛毛。

        不重要，顾眠棉都不认识的人，他怎么会认识，她认识的人肯定都是阿姨叔叔辈的了。

        于是顾钰枳又抽回目光，重新转向电视剧，语气随意：“你点开他名片我看看。”

        顾眠棉点开那人的头像，将手机举在顾钰枳面前，于是就看到了那一串熟悉到能背诵的微信号码。

        电视里的动漫女主扶着受伤的男主念着‘呆就不’，顾钰枳却没有心情看了，他表情僵住，

        “…………”

        啊这。

        他微微抬头看向天花板，内心思潮起伏。

        两天内三次翻车边缘，要不直接摊牌算了吧。

        顾钰枳的内心再一次开始搏斗。

        “是谁？”少女见他沉默，便追问他。

        “我不认识。”想了又想，最后顾钰枳决定贯彻‘小孩不参与大人的事’，只得这样说。

        他将视线重新移回电视机，不自然地说道：“要不，你发个信息给他看看？说不定是你的好闺蜜之类的呢？”

        “性别男。”

        顾钰枳目不斜视：“……那反正不是我爸，他就不用微信这东西，我都只能找他秘书。”

        顾眠棉似笑非笑：“我也没说会是他吧？”

        “……”

        顾钰枳故作镇定地捞过一旁的抱枕：“那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不认识？”

        顾钰枳斩钉截铁：“我不认识，我好友里就没有用纯白色头像的人。”

        “那行吧。”

        见少女终于起身要回房间，顾钰枳松了口气，在内心哀嚎——大人的事还是让大人们自己解决吧。他不想被冤种老爹整，也不想被顾眠棉整。

        这么想完，顾钰枳才放松下来，将抱枕丢到一边，心安理得地继续看番，却没想少女突然又折返回来。

        “你又怎么了？”顾钰枳的心当即一提，语气警惕。

        顾眠棉举着手机，歪歪头看他：“你好像很紧张？”

        顾钰枳：“…………”

        “那不是紧张，是焦虑！我看动漫，你老打扰我我能不烦嘛！”顾钰枳胆越怂声越大。

        “行吧，”顾眠棉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尊重顾钰枳的爱好，“我只是想起我好像没有加你的微信，加个微信？”

        “你早说。”

        顾钰枳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给顾眠棉扫码：“这回不要打扰我看番了！”

        顾眠棉瞥了电视机一眼，居然朝他温和地笑了笑，甚至轻轻拍他的肩：“不打扰了，你好好放松，要珍惜这样的时光啊。”

        她说完，便带着意味不明地笑离开了。

        顾钰枳：“？”

        她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最后的时间一样……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钰枳脊背发凉，他搓了搓胳膊的鸡皮疙瘩，最后还是捞回抱枕进怀里才好了些。

        而回到房间的顾眠棉，则又重新翻了一遍自己的微信。

        她微信的未读信息也很多，许多人都问她是不是回来了，因为实在是不了解‘她’的社交圈，顾眠棉暂时都没有回复。

        24岁的顾眠棉，微信好友有八百多人，其中两百多个是同学，另外六百都是圈内人士，拜她的好习惯，所有人都微信都备注了真名和职位。

        她粗略地看了一下，其中有两百多人都是那个‘她’曾进过的组里的工作人员，导演。两百多人是品牌方的，剩余的两百人才是她熟悉的那些娱乐圈明星的名字。

        嗯，就是十八年前正当红的那些。

        在穿过来之前，顾眠棉毕竟还是个只追星，没进入过娱乐圈的高中生，也就是圈外的吃瓜群众，所以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这可是明星的微信好友啊！这可是装满娱乐圈大八卦的微信啊！这谁能不好奇！

        顾眠棉好奇死了！

        怎么能有人类可以抵挡吃瓜的诱惑！

        于是，她点开了十八年前，某位二十五岁演技一般但长得很帅的小鲜肉的朋友圈。

        然后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堆旅行照——照片上四十多岁的老鲜肉沙滩裤凉拖鞋，跟十几年前出行潮流精致的模样形成巨大反差。

        ……顾眠棉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微信老早都是三天可见，半年可见和一年可见了，十八年前就很少人朋友圈全部可见了，如今十八年后更是不可能啊。

        顾眠棉想吃的那种撕逼瓜，恋爱瓜内幕通通没有，因为她的好友大部分都是十八年前当红的明星演员，如今都四五十岁，要不就是成家了都开始晒几岁或是十几岁的儿子闺女，要不问有没有想转型资本的大家一起捧新人搞钱，再要不就是各种旅行和趴体照片。

        她穿越的是十八年又不是八年，也就是说她直接跳过了吃瓜中间最精彩的隐藏恋情－公布恋情－结婚（先上车后补票）－生子－离婚原因（包括不限于夜光剧本/劈腿/多人运动）这些过程，直接看到了大结局。

        枯燥无味，

        吃瓜的乐趣少了一半。

        嗯，也是嘛，江山代有才人出，那一辈对于如今的年轻人来说已经不新鲜了，如今站在瓜田的应该是那些二三十岁的明星嘛。

        她瓜没吃到，倒是看了一堆明星丈夫/老婆和星二代的照片，不过这些也是互联网极少有的，也算是勉强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吧。

        ……不对，等等。

        顾眠棉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即将参加的综艺是《星二代日常》，如果按顾钰枳今年18岁的年纪来算，那么参演这个节目的星二代应该最大不超过30岁，而他们的父母星一代，如今也应该都是在36岁到55岁，倒推年龄，也就是说——

        她即将和当时她在荧幕上看见的那些20岁~30岁的当红明星一起参加综艺！

        也就是说她当时电视上见到的那些宣称单身的美女帅哥，如今一个个都当了爹妈。

        而她还是十八岁。

        顾眠棉：“………………”

        太抓马了。

        真的，从未设想的同台方式出现了。

        说不准其中还会出现跟那个‘她’打过交道的人，比如同期竞争者之类的。

        顾眠棉开始感到头大。

        算了，困难要一个个解决，现在纠结也无益。

        顾眠棉从床头柜随手拿起遥控器，控制落地玻璃门的窗帘拉开，露出远处东北面粉色夕阳下灯光璀璨的城市，高楼鳞次栉比，高架桥上车水马龙，疾驰而过——顾眠棉被繁华热闹的城市夜景吸引了。

        突然间，她就理解了有钱人喜欢住高楼的习惯。

        站在高处看夜景，真的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痛快感。

        少女推开玻璃门踏入阳台，置于将尽的天光下，晚风拂过面颊，发丝和裙摆随风飘扬，她眺向那片钢筋水泥，油然升起一股自己置身于梦境的错觉感。

        夜幕将至，远处高楼上的led屏幕闪烁着放着不知名的广告，而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出现在上面——以现在这个她的模样。

        那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心潮微微澎湃。

        看完无敌晚景，顾眠棉兴致来的快去得也快，她趴回床上翘起脚，重新点开和那个纯白头像的对话框。

        这个对象……

        她想了想，也没说自己的事，只是试探性地发了个‘？’过去。

        之后她便打开了某宝开始购物，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图书网店，购买习题书。

        所有的私人用品都被宋秘书和保姆妥善的安置好在新家，宋秘书拿着一本簿子和一支笔，站在倚靠在棕色沙发，一袭浅色长衫休闲装的男人身侧报告。

        “装修按您的要求，音乐室的吸音棉，隔音地板，真空玻璃窗都已经安好了，绝对不会打扰到邻居。”

        “夫人的当季时装，首饰也已经更换，房间收拾好了。”宋秘书摁回圆珠笔，合上簿子，“李律师接到电话，夫人说明天下午和他见面签合同。”

        “另外，他们下午出门了，刚刚才回来。微博上有人偶遇，上了热搜第八，需要压一下吗？”

        宋秘书微微等了等，却也没听到男人发话，他推了推镜片，无意中看到男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条新鲜的热搜。

        只见气质端方雅致的男人垂眸，长睫微抖，看向手机的神色极其认真，仿佛其中的内容是重要的商业文件。

        手机屏幕上，他点开了博主偷拍的那张糊到不能再糊的双人背影图，图片里一男一女，修长的双指操控着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屏幕里只剩下一身小黑裙的女人。

        虞竹言看了许久，宋秘书的余光瞧见他原本微抿的唇角此时竟扬起了一个弧度，下一刻便长按保存了那张图片。

        然后宋秘书便见他头也不抬地道：“找人把这张照片修复一下，提高清晰度。”

        不是吧阿sir，这只是一张超远超糊的背影图啊。

        专业的宋秘书忍住了震惊的表情，

        “…好的。”

        他低头，也将那张照片保存发给美工，贴心备注上‘重点修复女生’。

        作为一个专业的秘书，一年拿数百万的工资，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只是唯独在顾眠棉这件事身上，宋秘书其实……不是很懂虞竹言。

        江榭水庭这套房离公司有近两个小时的路程，这套房子完全是为了迁就当初到处出差的顾眠棉而买。

        后来顾眠棉失踪，虞总完全可以搬到公司附近的高档小区居住，更加省时省力，完全不必每天早起在车里处理事务，每天时间线紧迫感十足。

        但他没有，即使曾经温馨的小家在夜晚时再也不会有人亮灯，即使那么大的一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秘书是十六年前到虞总手下当秘书的，曾经见过二人伉俪情深时，也见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然而令他印象最深的，还是这十四年。

        虞总就像极地巢穴等候雌帝企鹅回归的雄性，十四个春夏秋冬，五千多个日夜，足矣一株脆弱不堪的小树苗长成葱郁坚/挺的大树，足矣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足矣…用漫长的时光去遗忘一个人。

        这时间太久太长。

        宋秘书完全理解这世上就是有痴情种——但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如今他等的人回来了，虞总却主动搬出来了。

        “为什么？”

        直到男人抬头疑惑地看他，宋秘书才发觉自己居然问出了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便放任自流地追问：“虞总，为什么夫人回来了，你却……”

        男人的眉毛了然地舒展开：“我却搬出来吗？”

        “是。”

        虞竹言思绪飘回从前，想起妻子曾经掐着他的脸，笑眯眯地说过一句话——“如果，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见到十八岁的我，千万不要急着靠近我。”

        当时虞竹言很疑惑：“你不就是十八岁认识我的吗？”

        妻子却没有回答他。

        可事到如今，一切疑问终于迎刃而解。

        他微微往沙发背靠了靠，不回答这个问题。

        宋秘书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叹气：“我越矩了。”

        虞竹言目光再次看向手机，退出照片看评论。

        在看到一条【真是服了顾眠棉，为了复出假惺惺，老阿姨脸皮子都垮了就别卖弄炒作回娱乐圈了好吗？】的评论时，眼眸微凝。

        于是接下来满头问号的宋秘书有幸又看到了向来极少关注娱乐圈评论的虞总，做出的另一件‘壮举’。

        ——他反手点了举报，然后在举报框里填写人身攻击，并且洋洋洒洒地写了起码三百字的辩驳理由。

        密密麻麻的小方块字体原本挤在框里，最后还被男人精心回车，列点和排版，整体变得清晰明了，宛若一篇小型论文，易于阅读起来，相信审核人员看到了，都会因他的‘真爱粉’举动而感动。

        完整看完这一举动始末的宋秘书：“……………”

        很好，很会利用微博规则。

        发完这条举报信息，虞竹言终于舍得关掉微博，

        “打压一下负面评论。”顿了顿，他又补充，“不用删，压就好了。省得别人黑她花钱删评。”

        “好的。”宋秘书应得痛快。

        他们毕竟开的是娱乐公司，且经历数年，规模早就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程度了，操纵舆论公关自然是有一个团队的专业人士。

        宋秘书没有将这件事记在备忘录里，而是当场跟工作人员微信沟通。

        他刚发完信息，便见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阳台，宋秘书知道他在看什么，无非就是对面那屋子的主人，不然他何必花远超市面价值的价钱买这套房子？

        江榭水庭靠海，原先那栋房是a栋，而他们在斜对面的b栋，两栋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园相望。

        楼宇间互不遮挡景色，但从这里的客厅的阳台出去，却正好能看到顾眠棉那套卧房的阳台，再往后看便是隐约可见的沙滩和大海。

        夕阳在远方的海面洒下辉芒，水天相接处泛着淡粉色的天光，云块艳丽梦幻，像少女微醺的脸颊。

        海面波光粼粼，渔船归巢，景色瑰丽浪漫，是难得一见的夏日粉色夕阳。

        虞竹言右手肘随意地搭在木制栏杆上，晚风习习，他望向东南方那栋楼，从一楼开始默数楼层，刚数到十三，就见那间卧房米色的窗帘忽然拉开，尔后屋内灯光骤然亮起。

        光着脚的黑裙少女推开玻璃门，丝毫没发现有人正注视着她，她踏入阳台，只是侧头望向前方的霓虹灯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的脸庞，却依旧犹如沙漠中望见绿洲的旅人凝视许久。

        不过五分钟，就见少女就转身跳回了床上，她正低头摆弄着什么，趴在枕头上翘起了脚，腿时不时地晃悠，姿势悠闲，看起来十分放松。

        影影绰绰，他却看入了迷。

        其实他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一开始见她，她乌发红唇，一身大红连衣裙，眉眼间都带着招摇意气，热烈的像丛里肆意绽放的野玫瑰。

        她只是站在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就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就像漂泊无归处的小船落在了安稳平静的港湾，从此他就停泊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下一刻，他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虞竹言愣了愣，仿佛有所感应，心里莫名腾升起一股预感。

        他点开微信，便见置顶那多年未有动静的头像边，亮着红色的消息提示，

        [夫人：？]

        宋秘书在客厅，只看到原本安静凝视着大楼的忽然男人微微侧身，重新拿出了手机。

        风过无痕，天边粉色的夕阳逐渐淡去，黑夜开始挂上天幕，男人低着头，额前黑色碎发微微垂下，他沉默而长久地看着屏幕上的内容，仿佛上面写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他的眸光越来越亮，神色也愈发温柔，就这样良久，

        男人唇边溢出了一声轻笑，转瞬便消散在安静温暖的夏风里，

        他抬手，极为认真地打下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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