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双城记（一）

“Key，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会让你醒来就改变了主意。”小珂实在是好奇，原本镇定自若的Key，今早到现在一直是眉头紧锁，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中有糟糕事。

　　雨后的泥路，夹杂着被雨水弄脏的白雪，又加上凌晨寒冷的温度，有些地方已经冻结成冰，而另一些地方却还是泥泞。

　　总的来说比昨天夜间的路更加的湿滑，更难行了，一不小心就会摔进表面结了薄冰的水坑当中。

　　这对他们的体力耗费是极大的，就连小珂也拿出了拐杖出来，每一步都尽量踩稳，防止跌倒，再有伤亡。

　　那只驯鹿，依旧是乖乖的跟在小珂的后头，不吵闹也不撒娇。他们将背包挂在了驯鹿的背上，它倒也背的开心。

　　Key在驯鹿后头，低着头，全然没有理会小珂刚才问的话。

　　从木屋出来Key就心不在焉的，小珂有点生气，就兀自在最前头停下了。

　　驯鹿撞到了小珂的屁股，Key撞上了驯鹿的屁股。

　　这时他才像个只知道埋头向前的瞎子一样，撞到了障碍物停了下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小珂。

　　“我刚才说什么你听见了没啊？”小珂讨厌和人说话的时候对方心不在焉。

　　Key眼神闪烁，显然是把小珂刚才的问题当成了背景音乐。

　　“我说，你昨天做了什么梦，今天早上整理东西的时候，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小珂非常不耐烦地说道。

　　显然，若还是执意瞒着她，她是准备和自己大闹了。

　　Key无奈说出了实情：“我梦见我死了。”声音还夹杂着颤动，“就和昨天看到的，挂在树枝中间的驯鹿一样，被开膛破肚，被一个奇怪的巨鹿一手就用刺穿了脑袋。这样的形容，你觉得够恐怖吗？”

　　Key对小珂瞪红了双眼，充满了对昨夜梦境的恐惧。

　　小珂能理解梦境的真实感。

　　因为她昨天的梦，也是如此的真实。

　　可梦境终究是梦境啊。

　　“我昨天不也做噩梦了吗？我也没有像你这样歇斯底里啊。你以前的冷静理智哪里去了，就因为在荒山野林碰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你就害怕了？”

　　Key听此撸了撸自己的脸，扔下拐杖干脆坐到在了路边。

　　他卷起了清晨小珂刚给她减压过的小腿，发现又恢复到减压前的那个鼓涨的状态了。而且比之前还要疼。

　　只不过刚才注意力没有放在腿伤上，才能跟着小珂走了一个多小时。

　　现在坐了下来，疼痛加剧了十倍不止。

　　他现在感觉一步都走不了了。

　　“你梦见的是什么，小珂？”Key打开绷带，拼命的挤了挤最肿胀的地方，希望积聚的血液能够再从那几个孔中流出来一些。

　　小珂看着Key的腿，自责之情又浮上心来，于是拍了拍驯鹿的头，示意它休息。

　　“我梦见了我师父第一次让我杀人时的场景。的确和其他的梦境不一样，这次非常的真实。就像是……像是在我脑中播放的互动电影，有选项，每一个选项的背后是一段完全不同的剧情。”小珂说到此，也陷入了对梦境的回忆，“不过我最终还是发现，那个梦境不过是我心中的意念，超出我所理解的东西，它就不会再展示。所以我理解的，它或许是找了一个机会，让我能更加的认清我自己。”

　　“那就是了。是它在指引你。”Key依旧在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疯话。

　　“我都不是番都人，你们的神灵为什么要看上我，还要召唤我。我对它根本一无所知。这只是一个梦，是我内心的潜意识。只是在这种不一样的环境里，才会与平时那些梦境不同。”小珂依旧不信Key所谓的神之召唤的说法。

　　“因为我做了一个，未来的梦。”Key沉默片刻，又说，“北极圈这个天亮的程度，应该已经快到中午了，我们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经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珂回想了一下，的确是。

　　虽然手机有信号，能拨打出去，可对方怎么也听不清他们讲话，GPS也坏了。

　　要不是现在走的这条路，两边有人为伐木的痕迹，他们就一定会原路返回了。

　　可自己想想，现在这条路，真的是原先计划的通往那个小镇的道路吗？

　　或许昨天在黑暗中，跟着这只驯鹿，或者说驯鹿有意无意的让他们看见那个小木屋，就已经改变了他们行走的方向。

　　小珂此时也紧张起来了，这林子里难不成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村庄吗？

　　“Key，那你说说，你现在的感觉。就按照你们这里神灵的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入乡随俗，还是要的。

　　“有路就有文明。这条路，一定是通向一个有人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的人崇拜的神灵，或许不是布锐斯，或者说，他们崇拜多神。而你现在，明显就是受了指引的样子，而我，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人。”

　　Key神情失落，就像是已经被抛弃了的人。

　　小珂见他如此难受的样子，立即给了他一个拥抱，说：“被别人抛弃有什么关系，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可显然，小珂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

　　“在梦里，我所见的，就是这条路，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那个古老未知的村庄。我的死期，就在今天晚上。”

　　Key的语气中竟然不是惊恐，而是无奈和认命。

　　这让小珂非常生气，又给了他一巴掌。

　　“你忘记你来罗城的理由了？你是来完成任务的，现在就因为在野外的一点点挫折，你就要这样自暴自弃？我曾经就身处在噩梦中，我当时很痛苦，但是我没有绝望过。如果人可以看到未来，那么那就不是未来！”

　　小珂最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无病呻吟，尤其是现在此人，还是曾经好多次给她勇气和安慰的人。

　　显然，无论是小珂的安慰还是训斥，都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Key依旧是垂头丧气。

　　不过，比刚才是好多了。他见肿胀的小腿已没办法挤出新的积血，又从医疗包中拿出清晨的那把刀，扎了几个新的口子，让积血可以自行排出。

　　但是，这个效果已经不是这么好了。

　　小珂见状，主动拿出注射器帮忙，说：“第二次如果排不出组织间隙的积血，就需要用注射器来抽。确定血肿的中心，像我这样，朝着压力最大的地方戳下去，然后用力往外抽。”

　　小珂一番操作，果然又抽出了一些积血，甚至还有淡黄色的液体。显然是炎症积聚所致。

　　“要每天抽一次才行。有黄色的炎症液体，说明在好起来。毕竟它并没有戳断肌肉，只是在肌肉的间隙穿了过去。”还是小珂的动作更快，造成的痛苦也更轻。

　　一番互相安慰的对话后，他们又继续前进了大约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一堵又宽又高的木质围墙。

　　小珂兴奋的喊道：“就是这里了吧！这显然就是有人住的地方。”

　　Key憋闷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无论今夜生死如何，他们至少可以先休息了。

　　  

　　他们又花了一个小时绕过了围墙，来到了村子里。

　　果然，这不是一个现代化的村庄。

　　村中只有四个木屋，一个较大的广场，广场上对了大约3米高的圆锥形建筑物，全都由冷杉的树干组成，像是村名用来祭祀的东西，又像是巨大的篝火。

　　木屋的背后，是村民们开垦的土地，不过现在是冬季，所以看上去被白雪覆盖着，没有作物在生长的样子。

　　开垦的土地旁竟然还有一个圈养动物的地方，其中有几只驯鹿，成年幼年都有，还有几只像是野猪，与市场上所见的家猪不同，身上长满了黑色的毛。

　　白色驯鹿一见那个圈棚，就颠下了Key和小珂的行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原来，这里是它的家。

　　“Key，你看，根本不是什么神灵的指引。是这只驯鹿走丢了，带着我们回他的家呢。”小珂也兴奋的跟了上去。

　　Key见到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也觉得，是他多虑了。昨天这只驯鹿显然是因为见到了同伴被杀的景象而受到了惊吓，又遇到了天生能与动物亲近的小珂，感受到了安全感才一路跟随。

　　希望我们陪着它度过孤独的恐惧。

　　最终在森林间安全的回了家。

　　什么神的使者，可能就是他和小珂在这未知的地域里的胡思乱想而已。

　　“Key快过来呀！他们看上去好亲近，可能是这只驯鹿的孩子呢。”小珂在远处对着Key招手。

　　此时木屋内休息的村民被小珂的喊声吸引了出来，是一个大概六十多岁，身材消瘦，头发灰黑白三色相间的老太太。

　　她见到村里竟然有陌生人非常的诧异，用一种带有浓重口音的番都语，沙哑的询问道：“你们……是怎么会到这里的。”

　　Key上下打量着这个老太太，更奇怪的是，她所穿的服饰，像是自己编制的粗布麻衣，根本不是现代人该穿的服饰。

　　Key尝试用生涩的卢尼语说道：“我们是来送你的鹿回家的。”

　　老太太听了之后大惊失色，她立刻转身进了屋，召唤了更多的村民出来，但他们应该没有恶意，全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谨慎的观察着Key和小珂两人。

　　直到有一个年轻的金色头发的女孩子走出来，用标准的番都语说道：“这个村子已经很久没有来新人了，所以大家都很期待。不过他们都与世隔绝有一段时间了，可能对外来者有些抵触，就由我来招呼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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