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 天边金掌露成霜（九）

来人是一位棕黄色头发略卷的中年妇女，岁月在她的脸上可留下了不少痕迹。特别是她的双颊与双手，皮纹深似沟壑，形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似乎每块皮肤都有严格的分区，就像裂开的树皮，用手一抠，就会整一块都掉了。

        她穿了一件复古的长款黑色毛呢风衣，内搭了一件酒渍红紧身毛衣。或许她内衬了一些凸显身材的内衣，才让她本该在这年纪萎缩的位置显得更加丰满突出。一根腰带勒出一个腰身，巨大的裙摆遮住因年老而隆起的小腹，高跟鞋与弹力袜拎起她松弛的小腿肌肉。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告诉在观察她的人，她并不老。

        这种人见到能永葆青春的燃心无间，怕也是要寻求长生之法吧。只可惜，他们的年龄只会定格在转化的那一刻，并非是可以返老还童之人。

        释心见了她，只是礼貌性的假笑。他最讨厌的就是倚老卖老之人，面前这人的态势，一看就是这种人。

        毕竟，谁年纪大还不知道呢。

        现在自己是用途未知的人质嘛，那就嚣张一点。

        “这人谁啊？”释心堂而皇之地用着流氓一般的口吻，拿出根手指随意往那女人身上一指。还没举起来呢，被童瞳一手拍下，还挺疼。

        童瞳又将整个身子拦在他跟前，直直地挡住了那个中年老女人。

        “她叫布莱尔，我得尊称她一声前辈。你起码也恭敬一点。”这话听来，这个女人在小辈面前摆架子的事情还不少，但不可否认她可能真的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几把刷子。

        “国王之道周边的原始森林都是她的地盘。”

        释心歪头从童瞳身体未挡住的那部分缝隙中看到那老女人的表情，似乎对童瞳这样苍白的介绍还表示尚可。看来这两人一定身处于自己不知道的一个领域了。就好像在花匠面前隐喻别人做菜厉害，是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女人擅自拉开长桌边的一张椅子，却没有坐下，而是双手相叠然后趴在那椅背上，细腰下坠，后部翘起，形成一个天然的S型。释心不懂这屋子里没有一位是这动作的受众，她摆出这个妖艳的姿势是为了证明什么？

        “你退到一边去，让我仔细看看你养的小白脸。”

        口没遮拦的老太婆，换做以前释心得把她的嘴撕烂不可。

        显然童瞳听到这么不敬的言语也表现的很不自然，她的惊讶导致她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瞬，又回头无奈地望了一眼释心，意思是她就这德性，别放心上。

        释心将童瞳扒拉到旁边，与那老太婆面对面，忽然觉得她的鼻子在她那张木刻似的脸上过于的肥大了。

        “白是挺白的，倒不是很小。”释心回以风趣又略带讽刺的回答。童瞳在一旁都忍不住偷笑。

        老太婆的脸色肯定是难看的，觉得释心在话语间占她便宜，可明明，释心说得是年龄。

        “上一个巧言令色的，直到现在还被困在丛林里不得出。”

        她说的显然是燃心无间，可他并非是爱逞口舌之能的人，所以对于她的偏见，释心不置可否。

        “所以你对他是有什么疑问，需要大老远的跑来，找我这个废人？”释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觉得她能从自己这里捞到点什么好处。

        老太婆把刚才和童瞳打完招呼就取下的帽子给戴上了，释心这样一看才发现，她和电视上传说中的女巫扮相一般无二。“布莱尔”倒真是一个极其相配的名字呢。

        她假意行动不便似的慢条斯理地坐到了刚才被她拉开的凳子上，双腿悠闲的架起，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死盯着释心寒叶。

        “这些年我一直试着在搞清，你们这些人生命力的由来。我也不知何故燃心无间那小子要闯入我的地方，我只知道他的寿命好长~~好长~~我只需要他一人，就能寿与天齐。”说话间，她转换成充满充满欲望像是想吞食释心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毫不掩藏她心底的杀机。

        “直到他有天，突然开始长出了白发。”老巫婆的眼神稍稍暗淡了一些，嘴角竟露出惋惜的痕迹，“少年华发，竟也算个盛世美景。”

        若生华发而容颜未变，并非是寿数将尽，而是精神力耗损过度的原因。显然眼前这个老巫婆并不明白，燃心无间大致是遇到了其他更难解决的问题，对方或许也是一方神祇，才将他困住不得出。

        释心收起了那幅漫不经心的表情，想多于这巫婆对话上几句，探听下燃心无间的近况，却又不想让她窥得燃心真要说予他的秘密。

        “童瞳你先坐。”释心拉了拉其中一个座椅背，示意童瞳将其搬出，形成一个三角形的谈论圈。

        童瞳瞥了一眼释心，觉得他似乎知道，自己与这布莱尔并不是同一边的。但他应该不知，她们有相同的诉求。

        “那您老就说说，燃心说得，要当面与我所说之事。”

        “啊~~”布莱尔双手一合，表示你早点乖乖地放下架子不就成了，“他说得就是我们与‘无间之眼’的合作。你们带来生命，我们带来情报。”说完，布莱尔的腰扭向了一侧。

        童瞳警惕性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表示赞同。

        释心却在两位面前肆无忌惮的假笑起来，像是在嘲笑布莱尔的幼稚：“他没告诉你，早就没有‘无间之眼’了。我也不需要什么情报。”释心又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搬了搬自己沉重的左腿说，“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无限的生命力可以提供给你了，如果你的期望是变得青春曼妙。”他还故意像舞女一样扭动了一下身躯。

        “正因为你行动不便，你才更需要童瞳这双眼睛。我年老体弱，自是不会赖在你这种青年才俊的身边了。”

        她这是要回归森林的打算。或许这来时的装扮就说明了一切。她今天这桩生意，是给他和童瞳谈的。

        “我并没有想知道的东西。”

        “或许童瞳手里有呢？”布莱尔看像童瞳，而童瞳的表情也应正了她这句话。

        “先告诉你也无妨，是你的徒弟，现在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生死攸关的那种。”童瞳表现的非常担忧，估计问题是真的不小。

        这确实拉起了释心的好奇心。生死有命，他并非担心小珂的性命之忧，而是他等了多年的转化契机。虽然永生之人在两位面前早已不是秘密，但他不想让别人见到小珂的转化，从而宣扬出普通人也可有永生之机的谣言。

        甚至利用小珂，去找出那个变量。

      所以，他并不想布莱尔的人继续将目光放在小珂身上。

        思考片刻，他才开口：“你们想要什么？我冗长的生命？那怕是来晚一步了，前不久我刚刚失去它。”释心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腿，“童瞳是感受最真切的。”

        童瞳点了点头，对布莱尔说：“他的确失去了，自愈能力。”又转头对释心解释，“对我们的族群来说，瞬间的自愈能力，需要用寿命来做交换。自然界的优胜劣汰，也让我们拥有了汲取他人寿命的能力。”

        “那你有偷偷汲取过我的吗？”释心用非常温柔的语气问了童瞳这个问题，却更加让童瞳毛骨悚然。如此冷静地表情，说明他从未真正信任过自己。要是信任过，他表现出的，应是气愤。

        童瞳摇了摇头，她也的确没有过，她希望释心可以相信她。

        释心环顾四周，见来伯不在，便朝后随意指了指，对着童瞳说：“所以，他是这个作用。”

        语音刚落的一瞬间，童瞳并不明白释心指得是什么。但一转念，便想到了：“他当然不是。”

        “瞧你这语气，急得跟什么似的，怕他听到？”释心眯着眼睛，看着童瞳心虚的表情。

        “他与我们今天的话题无关。”

        布莱尔似乎对释心这种挑衅自家人的行为看不下去了，突然正襟危坐，攻气凛然的说：“你还有没有这个能力，试过就知道了。”

        就在她说完的一瞬间，童瞳大喊了一声：“布莱尔等等！”

        几乎同一时间，布莱尔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只见五条粗细各异的树枝、还带着新生绿叶的分叉，铺面朝着释心面部而来。这种巨大的漫天压迫之感让释心慑住了一瞬，不过他终究是久经沙场。瞬时用右手从背后拔出藏着得长刀，将那五条略带韧性的坚硬树枝缠绕在刀身之上然后尽数斩去。

        右腿踢了一脚童瞳坐着的椅子，借力将自己与布莱尔拉远。

        “你是传说中的森林女巫！”

        布莱尔笑着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蓬开的头发竟有些像巨大的树冠。

        “博学多闻。燃心无间推荐的人可真不错，不过脑子虽好就是缺少了点敬畏之情。”

        释心对着她冷笑了一声：“我立于世间2500余载，女巫之始祖不过800多年，是谁要对谁尊敬，阁下麻烦搞搞清楚。”

        “大祭司都未曾如你般狂妄，更何况你现在虎落平阳，我就是要杀杀你的锐气！”说完，那些烦人的树枝又向释心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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