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入世（九）

她也真被吓的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她本想冲到释心面前假装醋意大发指责他一番，却看到了思涵站在他身后，无奈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演师徒情深的戏码，指着释心的鼻子沉默了半天脱口而出一句：“师父，你这样带人回来……我……我可是会听墙角的。”

        此话一出，思涵在释心背后疯狂给小珂点赞，像是感谢极了这位的牵线搭桥。她觉得私下里小珂一定在释心面前说了她无数的好话。

        “请便。”释心看了小珂的洋相，心满意足的牵着思涵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思涵跟在释心后面，趁他不注意，用夸大的嘴型对小珂说：“改天请你吃饭！”

  

        “把门关上，她真的会偷听。”

        “不是吧。她这么八卦的吗？”思涵边说边把门关上，还上了个锁。

        “她嘴巴大到明天全校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的事。网站上那些我的表情包，得有一半是她弄得。”释心一脸无奈，但显然他早就是做好准备的，或者说早就想好选择思涵，自然希望这件事能尽快的公之于众。这能让思涵多了一分安心，她很希望这段感情就算经历悲欢离合，是起点，也是终点。可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却有多少人善终呢？

        “我巴不得大家都知道。这样我就名正言顺了，去学校都长面子呢。”思涵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让释心放心了不少。

        刚进学校的学生就是如此沉不下心，来日叫她回家跟小珂一同补课。啊……补课，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释心自责只不过安定了这200年，自己的心竟也如此浮躁。虽然活了2000多年，又何曾有过自己的家呢？

        即使在无间之眼，亦跟着燃心无间或是游历山川大岳，或是去一方土地言传身教，更甚者单传心印，肉身不坏被尊为神佛，或是杀伐征战，被视为鬼魅妖魔。其实这与在世间流浪何异呢？无以为家，自是从未想过与人成家。曾经心灰意冷一睡400年，梦中惊醒才又重新踏足这世间。

        原来爱情这东西，触手可及，但终究始于心中的意念，看着身前巧笑盼兮的美人，释心眼神里竟流露出了一丝惶恐，在那一瞬间他显得无助、迷惘却又具有一种诱惑力。

        爱情经过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抗拒。

        一次相逢，宛若重生。

        释心对思涵淡淡的说：“你过来，坐我旁边，我给你看我这些年旅行的照片。”

        思涵重重的摔进他怀里，就像只慵懒的小猫，心不在焉的翻着相册。都是些名山大川、高城深池或是富丽堂皇的建筑物，雕梁画栋的圣堂，金碧辉煌的大殿，却没有一张他自己的照片。

        思涵伸手抚着释心的脸庞，说：“这么多都是美景，陈琛，你那张丰神俊朗的脸怎么不收进这画里呢？”

        “叫我释心。”他感慨自己竟如此心直口快，看着思涵也一时失神，想用真实的自己面对她，这样似乎更问心无愧。

        “什么意思啊，你的昵称吗？”

        “我的小字，就是释放自己内心的意思。”

        “什么啊，你还有小字，你是古代人吗？”思涵转过来一脸嘲笑的看着释心，嘲笑他是个老学究，一本正经，说话故作高深。这笑声还挺爽朗。

        释心丝毫不介意，趁势把她拥入怀中，这种明媚柔和的柔情蜜意是从未有过的，如此单纯，如此紧密，连对方的心跳都能传递到自己的心中，她橙色的气息从她的周身慢慢的溢出来，渐渐的充斥了整个房间，迷蒙的味道总是催人睡。

        要是让她了解自己的过去，怕是早了点。她不像小珂，胆大包天的，见到肝髓流野也面不改色，他又感慨了一下自己优越的眼光。相信这次选择女朋友的眼光也没有错，不需要太聪明，只要能坦然接受自己温柔的一面就行了。

        “我去洗澡，你……”释心的眼神似有深意的盯着思涵。

        “啊……你先去你先去！”思涵双手捂脸，像是想到了什么没眼看的东西，连额头都泛着红色。

        “别捂了，你耳朵都红了。”

    

        释心快速的关了洗漱间的门，先用两把凉水冲掉了自己的年轻气盛。又抬头看着镜中人，是年轻，但又好陌生，不似初见时的模样了。他褪下上身的衣物，从镜橱中拿出刮胡的刀片，朝着自己脸颊的曲线慢慢的割了下去，熟悉的是撕裂的疼痛和血如潮涌，翻起的皮卷下是森森的白骨。

        他依旧是会痛的，痛的双眉微汗，背脊紧张，但还是要强的面无表情。

        落下的血滴散落成花，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洗手池中被重新绘画。

        他见着伤口慢慢的愈合，完好无损，可他自己看得出那微妙的变化，觉得自己这样的脸丑陋难堪，镜中自己，疲惫而漠然，真实而荒谬。总怀疑这到底是谁人的肉身，摸上去，每一寸皮肤都真实的虚无。

        他又望见心口那枚永久不吐褪的伤疤，2000多年，唯有此寸肌肤，未变分毫。

        大概这才是万恶之源。他一直想找到那把兵器，再用它捅进现在这颗心脏，或许会就会再一次，也或许是永远停止跳动了。结束这个漫长无趣煎熬冰冷的人生，毫无牵挂的。

        他直视镜中自己，笑了笑，又变回满眼的似水柔情。

  

        思涵与他交换位置，去了洗漱间，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无声的等待中他竟有些紧张，顺手把灯光调成了暖色调。而后大脑有很长一段放空的时间，回过神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了他的短刀，又伸手碰了碰，好似安了心。又笑了笑自己今天已经嘱咐小珂守夜，也是该对这个徒弟放心了。

  

        “你关灯！”思涵跳进被褥，还用被子蒙住了半张脸，假装瑟瑟发抖的样子。

        “你这抖得幅度有点假了啊。”释心看着戏精上身的她，并没有关灯。

        思涵扯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努力伸手去按开关，不小心露出她的纤腰与优美的背部曲线，恰如其分的沟壑，以及纤腰尽头的麦凯斯菱，如水波中的旋涡，令人心向往之。释心此刻仿佛意识抽离了身躯，他的手掌好像已经触及到了那幅躯体一般，柔软光滑。      

        在关灯的一瞬间，释心的伸出两根手指，顺着她骨骼的纹理感受着她躯体的形状，只是这个动作又吓到了思涵。她一个激灵又平躺进了被窝。

        “这样会吓到你是吗？”灯暗那一瞬间，释心又扯过被子，覆在他俩身上，像是有一层庇佑，就能在这阴影下更安心的行事。

        他揽上思涵不小心露在外面的肩，皮肤有点凉滑，他用他手心的温度传递他炙热的爱意，再慢慢的覆盖到她薄薄的背上。

        思涵闭着双眼，此刻微微的颤动是真的，她有点儿紧张，她等待着释心温暖的呼吸，轻轻地经过她的脸颊，等待着一双温热的唇与她的朱唇相依，极尽缠绵后又暂时离去，再仔仔细细的吻遍她晶莹剔透得像红玛瑙的耳垂，鼻尖的热气让她觉得这世界的真实。她的双手自然的搭上释心宽厚的背。

        她诧异他温润如玉的面目之下竟有如此坚实的身躯，忍不住又抚摸着他厚实的胸膛，直到感受到手心的异样。

        她睁开双眼，定睛看了一看，有一块不可名状的疤痕。

        “那时候一定很痛吧。”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疼惜，但在此时思涵没有多余的情绪再刨根问底，只是手盖上那块疤痕，像是同在感受这背后的悲痛，双眼怜惜的看着释心。

        “我已经忘记了。”释心这次狠狠覆上他的唇，与之前的温柔截然不同，如果之前是柔软的棉花糖，现在大概是飓风下的海浪，巨浪随风侵袭思涵的牙关，侵蚀着她的城墙。

        思涵以为释心只是想单纯的投入两个人耳鬓厮磨的时刻，便温柔相迎。

        思涵突然以整个背部为中心向四肢微微的灼热，冒出些细汗，自然的融合在两人的呼吸声中。

        “你是……？”释心一脸惊愕的望着面前的女孩儿，突然觉得陌生愧疚亏欠和怜惜。这不是他想象的，更不是他所预料的，突然有点陷入到无限的自责当中。

        思涵把他拉回自己身上，眼神中无比的坚定，在他耳边轻声说：“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然后咬了他的肩膀，又反复轻吻着牙痕，像是希望这个印记永远都不要消失，用自己的气息养护着这淡淡的牙印。

        她用自己配合的喘息告诉释心，这是她自己愿意的，她喜欢面前这个人。

        她好像真怕小珂会听墙角似的，喉咙深处的律动从未能越过那道木质的门。

        他们两个安安静静，却又风起云涌。直到思涵突然屏住了呼吸，又慢慢的放松后，一切才都又归于平静。

        释心放下她，又从背后抱紧了她，希望她此刻全身的火热久久不要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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