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月牙素天

正当惊于师徒间的出手无情，又闻身后巨石碎裂之声响起，异兽之吼声响彻山巅，回首便瞧见此前拦住梼杌的巨石已被巨掌尽碎，那凶兽破开石壁，向着空中不住嗅去，几是一霎，就已确定了猎物所在。

        没了金鸡窟中束缚，又无穹顶剑阵禁锢，梼杌尽展凶兽之威，蹬地一跃，庞大身躯已然化作残影，再现之时，长尾已无情扫向众人，长尾之力，仅是掀起的劲风，就足以将霖儿单薄身躯卷飞。

        不过此时少年却已不可同日而语，比起当日今日窟中，早已跨越一境，面对梼杌的长尾扫击，双重剑境已将众人牢牢护在其中...

        兽吼再起，却不是梼杌一击得手的得意之吼，而是尾上伤口吃痛嚎叫，得亏梼杌乃凶兽，若非如此，少年双剑恐早将它长尾斩断，被‘猎物"所伤，反是激起了梼杌凶性，声势不仅未减，反是咆哮着伸爪拍向下方。

        少年运足内力，欲全力抵挡，可此番梼杌再至，掌力远胜先前，不曾受得少年双境丝毫影响，掌势之快几与少年声音同出一刹，已然拍至。

        强运剑境，少年挡下梼杌一击，额角青筋已然暴起，冲着身后欲上前相助的霖儿两人，急喝道：「快退！」

        话音才落，一掌又至，直要将下方几人碾成肉泥，正当危机显现，少女怀中雪貂为助少年一臂之力，趁机跃起，化作乳白流光一闪，顺着梼杌巨掌，疾攀而上。

        莫说金鸡窟中，便是慕容谷甚至尘世间也罕逢敌手，如今被异物攀上自身，梼杌立时暴怒，收了攻向众人之掌，立起身子，伸手拍向自身，欲将身上异物拍落。

        可踏雪身形矫捷，哪会轻易被梼杌所擒，灵巧躲开梼杌之掌，不断袭扰着凶兽，为下方少年等人争取脱身时间。

        手中双剑稍松，少年本还忧心踏雪安危，当得瞧见梼杌左摇右摆皆无法抓住雪貂身形，立时放下心来，唤起霖儿、尺夜，立时便退，可才将将转身，见早有一人挡住了去路，即便因腹部中剑，血流不止而面色煞白，但她掌中剑光，却不曾弱了半分。

        只在少年等人欲动身时，胭脂剑光已然传至...

        不比先前未受伤时，陈胭脂收得慕容白一剑，随着流血愈久，亦觉身体沉重，为免夜长梦多，在了结慕容白后，便冲少年再至。

        胭脂剑光虽柔，却令少年难以抵挡，此前足堪以一敌二的双重无形剑境，在胭脂剑光前如被利刃划开的轻柔丝绸，被瞬间破开。剑光之盛，破开剑境，也一并撕裂穹顶夜色，直入青衫方止，霖儿两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而后便是殷红飞溅...

        少年温热之血溅在面颊，霖儿方才从剑光之中回过神来，还欲同尺夜二人上前相助，却被谷主轻拂衣袖，震飞开来...而缠住梼杌的雪貂，随时辰愈久而渐疲惫，身形也已不似先前灵巧，终是被梼杌从身上甩落，重重跌落莲花山巅。

        没了扰身之物，梼杌随即转身，便要对‘猎物"下手。

        少年见得此景，想要勉力起身前来相救，却因胸前剑伤沉重而颓然倒下，不多时，莲花山巅坚实之地亦被少年鲜血尽染殷红。

        谷主本可控住梼杌，但却并未这么做，这少年性子坚毅，心性也坚，夺舍不仅是躯壳，更是意念之争，风凌成为‘活死人"这么多年，万一有差池，不仅无法夺舍成功，只怕会令风凌烟消云散。

        既然这少年在乎身边的人，不妨就让梼杌先当着他的面一一了结他在乎的人，削其意志，到了夺舍之时，自然就能水到渠成...

        再观少年，瞧得梼杌之掌就要夺去几人性命，少年哪还顾得上胸前伤口崩裂，咬牙而起，任由鲜血喷涌，遍洒莲花山巅...无论是成竹在胸的陈胭脂，还是竭尽全力的少年，亦

        或是那凶性大展的梼杌，皆不曾发觉，少年

        的血已在不知不觉间，渗入莲花山中...

        深知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即便赶至，也难从梼杌掌下救下霖儿等人，少年尽力起身之际，几乎是声嘶力竭般，开口呼唤。

        「断月、步光！」

        少年之声遍传莲花山巅，蕴了知天内力之声更是隐传而上，直冲穹顶天际。

        不知是少年之声震动三山，还是念念不忘，终得回响，只不过这回响之声的动静，未免太大了些...明明穹顶之下是长夜漫漫，随少年声传而入，滚滚雷声渐起，升至巅时，却有一抹光，将穹顶夜色撕开一口，洒落而下，仿佛要将慕容谷中黑暗长夜尽数驱散...

        恰巧那抹光直落而下，倾泻在青衫之上，好似九天银河尽落人间，欲将一切污浊冲刷，这一幕不仅令陈胭脂面色骤变，也令巨掌将落的梼杌身形骤止。

        「雷鸣仙光，穹顶天开...这是...」陈胭脂开创慕容谷多年，当然知晓剑阵之威，但今日穹顶天开，却是首见。

        喃喃之际，异象不止，不知何时，足下的莲花山体，竟显出一抹殷红之色，当得低头查看之际，才瞧得足下的莲花山中，已丝丝血色，正不住闪烁殷红光芒，好似人之脉络一般。

        随着阵阵殷红光芒明暗交替，一瞬恍惚，陈胭脂只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巨物体内，脉络闪动，好似一呼一吸般，节奏分明。

        至此时，陈胭脂竟才觉自己在这慕容谷中多年竟未曾发觉，莲花山竟还隐藏着如此秘密，若非今日，恐是穷自己一生，都发现不了，可眼前之事，到底是因梼杌脱困，还是因这青衫少年而起，陈胭脂不得而知，不过已是很快收敛了心神，无论这秘谷之中还有何秘密，都阻止不了擒下少年之心。

        紧了紧掌中胭脂剑，谷主单手微召，身后才将落定的烟尘之中，已有猩红之芒得谷主感召，化作一抹红芒划破夜空，短短一息，便已浮现谷主掌心，而后渐呈剑形，终化出血风之形。

        望向少年，只见他在穹顶神光沐浴之下，胸前伤势正快速愈合，不消片刻，青衫之下，就只有浅浅痕迹，再无先前被胭脂剑重创之伤口。

        而处于穹顶光束下的少年，顿觉周身暖意盎然，伤口剧痛已随暖意涌动渐渐消弭，正当惊于此光到底有何蹊跷之时，却见穹顶洒落神光之处，隐有文字浮动其中，当得凝目望去，瞧清之时，不由惊诧，只因穹顶之上，一字一字，缓缓浮现，其上所书，正与当日逃离凹谷时所见，一模一样。

        「斑斓毒阵傲雁北，无归将军魂不归，杀尽黩武百万兵，月牙素天血犹腥。」

        不仅少年瞧得真切，此时的莲花山巅众人，亦是瞧得真切，霖儿杏眸圆睁，定定瞧向浮于穹顶的金光之字，尤是瞧见那‘月牙素天"几字时，面上凝重就连身旁尺夜都已看出，不过尺夜只道是这少女被此等异象所惊，正欲开口宽慰，却见远端那慕容谷主已再运功。

        同样是瞧见穹顶浮动的金字，陈胭脂再不顾腹部伤势，运转内力，红袍无风自动，出体真气，似蛟如蟒，萦绕周身...可陈胭脂毕竟是人非仙，真气的急速流转，也令其腹部伤口血流如注，如仙似魔般的身姿，终也显出一丝疲态。

        默算时辰，知已不能再拖，血风剑形状重显之时，谷主指诀亦是同出，两柄曾经名动江湖之剑，随御剑之法而缓缓升腾，而萦绕谷主周身的真气也在血风、胭脂剑升起之时，凝出剑形。

        「不管你会何等妖法，今日且让你瞧瞧血风、胭脂之利！」凝气化出的十余柄气剑如众星拱月，将其牢牢血风、胭脂牢牢护于其中，随着谷主声落，冲着少年激射而去...似也担心双剑不足破开穹顶洒落的诡异光芒，谷主强行稳住心神，

        冲那梼杌遥遥一指，本还慑于穹顶之光的凶兽，立得感召，当即俯首，转向少年立身之地。

        咆哮声起时，梼杌立时动身，紧追群剑，冲光柱之中青衫扑将而去...

        此刻霖儿、尺夜两人，瞧见少年遇得危机，忙欲上前相救，才近身前，却不料笼罩少年的和煦暖光登时骤转，尽化凌厉，不仅再不见其中少年，便是两人，亦被凌厉之光中气势震飞...

        而双重杀机袭来，终是令沉浸春风之中的少年回过神来，未曾注意到身后被笼身之光震退的霖儿两人，反是面对剑阵来袭，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掌双剑御敌。

        可当抬起手掌，少年才觉先前召唤而至的断月、步光早已不翼而飞，而此时出现在自己掌中的，竟是一柄从未见过的兵刃...其形如槊，尖却有宛若月牙一般利刃，好似将天空星月摘至任尖，兵长丈余，入手沉重，全然不似断月、步光轻巧敏捷。

        瞧清手中兵刃，亦见衣着，披于身上的褴褛青衫早已不见，替代的则是一副铠甲，甲形如团云，腰间束甲正中吞云猛兽栩栩如生，便是腕间，亦有腕甲所束...茫然抬首，少年一时恍惚，不知自己到底身处梦境还是现实之中，直至瞧得凶兽猪獠先群剑一步而至，方才醒悟...

        深知自己非是此獠敌手，欲展轻功闪开，却发现足下如同生根，无法移动半分，可时间不等人，仅是少年移动双足的时辰，那猪獠已然撞入笼罩周身的光柱之中。

        为护己身，少年只得凭借手中并不熟悉的兵刃御敌，可当举起手中形状怪异长戟之时，耳中却满灌雷鸣之声...凝目瞧去，哪里是穹顶天际的雷声再落，分明是自己手中的古怪兵刃挥动之时，散出隐隐雷声，正与先前穹顶剑阵降伏梼杌之时一般无二。

        不作犹豫，立时轻挥手中兵刃，雷声随至，轰然而下，万千雷鸣似凝穹顶之怒，正中袭来的梼杌身躯，众人眼中不可一世的凶兽，被雷鸣之怒，正中脊背，燃起熊熊火焰，吃痛之下，梼杌昂首而退。

        少年没曾想到，手中兵刃，竟能引下穹顶之力，正欲端详手中兵刃，不料剑鸣破空之声紧随而至，瞧得正是谷主掌中双剑携道道凝成剑形真气而至，只得再挥手中长戟应对。

        凝气化形的长剑先至，少年双手持柄，高接抵挡，依仗这神秘兵刃，堪堪抵住凝气众剑，可血风、胭脂皆世间神兵，又凝谷主毕生功力，岂是能轻易挡下的，双剑先后而至。

        血风猩红剑光一闪，少年手中兵刃被瞬间斩作两截，还未得喘息，胭脂剑再至，正中少年胸膛...

        不过此间之斗，被穹顶之光逼退的霖儿两人却是不曾瞧得，只见谷主所御剑光先后钻入其中，而后穹顶落下的光束迸出刺眼光芒，正当二人望去一刹，光芒似已至巅，于莲花山巅爆裂开来。

        无形气浪，瞬间涌来，其声势直欲将两人吞没撕裂，危机一刹，终是布衣身影落于二人身前，挥袖成境，挡下爆裂之势。

        「陈兄！」尺夜惊喜万分，此刻若非陈庆泽醒来，恐怕几人真要命丧莲花山巅。

        即便重伤初醒，尚不知自己坠下还魂崖后，都发生了什么，但瞧得霖儿、尺夜遇险，陈庆泽已是强撑着重伤之躯，前来相助。

        光浪奔涌而至，遇陈庆泽所凝宗师之境，如浪袭岸，一分为二，涌将离去。

        「木兄弟何在！」陈庆泽面如金纸，足见伤势之重，但为护住身后几人，不曾后退半步，直至光浪消退几分，才勉力开口。

        若非尺夜阻拦，碧衣少女早已不顾适才光浪，冲向少年，适才穹顶光柱爆裂之势，哪是凡人能挡，听得陈大哥问起，早已是泪满面颊，痴痴而望，尺夜更是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回答陈兄之问。

        瞧得两人这等神情，陈庆泽

        早已心沉似海，可眼下爆裂余威未止，只能咬牙先护住几人，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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