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告别了朱老板的饭摊子，他俩继续沿着曲水亭街逛着。下午没什么事，本来打算吃完饭就回家的，这会儿听见有剧团来演出，两人就更不想回家了。

        “想去看戏吗？”知秋又从晓春手里接过包油旋的纸包，问道，“想去哥就带你去。”

        晓春想了想说道，“想吃千佛山脚下的年糕和龙须卷。”

        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去千佛山了，只是别人去千佛山那是去看戏的，晓春要去千佛山大概只是因为他馋了。

        从曲水亭街到千佛山步行大概要半个时辰，闲来无事，两人索性走着过去。好在春日时节，午后也不闷热。只是空气中漂浮着许多恼人的柳絮，惹得晓春喷嚏不断。

        知秋脖子里围着一条灰色的棉布围巾，此时便解了下来，裹在晓春脸上，遮住口鼻，只剩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露在外面。

        经过警署地带的时候，大街上突然变得有些喧闹。知秋留神看了一下，是学生在警署外边的示威活动。

        “知秋哥，怎么了？”晓春的口鼻遮在围巾之下，说话瓮声瓮气的，他踮起脚看了看，人很多，什么也没看到

        “没事，学生们的示威活动。”

        “啊，有咱们学校的吗？”

        晓春抻长了脖子想再仔细看看，知秋一把把他揽进怀里，加快了脚步，“没有，校服不是咱们学校的。”

        “知秋哥你快放开我，你干嘛啊，我自己走！”

        知秋拖着晓春离开了警署地界后才松开对晓春的牵制，“没什么，那边乱，怕伤着你。”

        “…”

        他们继续往千佛山走，只是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知秋好半天再在主动开口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晓春只好问道：“知秋哥，你在想什么？”

        “嗯？”知秋好像走神了，疑惑地看了看晓春，反应过来之后说道：“没什么。”

        “校长先生上午和你说什么了？你别总是说没什么，我大概也可以猜到一些。”晓春的语气低落了下来，“日本人现在对我们虎视眈眈，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打起来了，校长是有骨气的人，一定也希望我们可以顶天立地的。”

        知秋惊讶于晓春能够说出和校长相同意思的话，他自己的心中也隐有所感，或许迟早会有一战在等着他们。

        只是知秋存了些私心，他并不想和晓春谈论现在的时局，他就想每天和晓春谈论些生活琐事，把晓春养得白白净净的，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可是晓春并不是一个书呆子，他擅长读书，但更擅长思考，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会去办公室看报纸，他对时势的了解或许比知秋更加深刻。

        知秋再次沉默了下来，晓春却悄悄地牵起了知秋的手，紧紧地。

        知秋和晓春到千佛山脚下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钟，沿着一小段台阶上去，是一片平坦的小广场。此时剧团正在搭建戏台，底下一排排的，已经排了不少的小板凳。

        时间还早，摆摊的小贩们还不多。知秋去给晓春称了一小包高粱饴，回来二话不说先塞了一块进晓春的嘴里。

        “唔……知秋哥！”

        “甜吗？”

        “嗯！好吃。”晓春也摸了一块高粱饴出来塞到了知秋的嘴里，“你也吃！”

        知秋哥觉得今天的高粱饴格外的甜，“咱们先去爬会子山，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下来。”

        山上的石阶早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个朝代的人踩过了，石头都变得光滑，山间有一古寺，正响起悠扬的钟声，香火气随着晚风飘荡。

        知秋领着晓春不紧不慢地往山上走，山道上倒也有不少人，大概都是趁着戏还没开场上来打发时间的。

        千佛山他俩已经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山道上的景色虽然宜人，却也不足以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山道两边依旧摆了不少的小摊位，只不过，山脚下多的是卖吃的，再往上走，却多是卖一些小玩意的，也有一些像投壶之类的趣味活动。倒都是一些会做生意的小商贩。

        晓春和知秋各自玩了一把投壶，结果两人的手气都不怎么样，什么也没有捞着，两人也不沮丧，开开心心又逛了几个摊子。

        众多小贩中有一小摊在卖花灯，虽说天还没黑，现在也不是放花灯的节日，但架不住小孩们对花灯的喜爱，这其中也包括晓春。

        晓春每年元宵节的时候都会收获一盏灯笼。小德出生以前，明爹每年都会用贴春联剩下的红纸给他糊一盏红红的灯笼。等到小德和福娃相继出生，明爹就拿着灯笼去哄两个小崽子了。至于晓春，用明爹的话来说：晓春已经长大了，往后就不玩灯笼了。

        就这样，晓春渐渐地没有再从明老爹手里接过属于自己的灯笼，但给晓春做灯笼的换成了知秋。

        知秋给晓春做的灯笼不再是用纸和竹条编的了，知秋会挑一个大萝卜，留出一个厚厚的底座，挖空瓤，将蜡烛插在其中，一点亮蜡烛，光线便透过红色的萝卜皮发散了出来，照旧红彤彤的。

        知秋第一年给晓春做的萝卜灯笼很丑，萝卜挑的丑，萝卜瓤也没有挖到合适的厚度导致光透不出来。但那只萝卜灯笼被晓春好好的放置了起来，直到萝卜脱水风干，才被明妈妈丢掉。

        从那一年往后，晓春便会年年都收到一盏萝卜灯笼，灯笼变得越来越漂亮，今年，知秋甚至在萝卜的表皮雕了云纹。

        知秋让他拥有了芙蓉巷最独一无二的元宵节灯笼。

        “知秋哥，灯。”晓春扯住知秋的袖子，指着卖花灯的小摊说。

        对于晓春想要的东西，知秋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手里还拿着小半包高梁饴和朱老板给的油旋，都放到一个手里，空出的手牵住晓春走到卖花灯的小摊前。

        “想要哪个？”

        “嗯……你说呢？”晓春左右瞧了瞧，觉得哪个都好看，便犯了难，“我觉得都好看，都想要。”

        “你当知秋哥是大财主呢！只能挑一个！”

        “唔……那你挑吧，我不挑了，都喜欢。”

        最后知秋给挑了一盏胖娃娃的。打眼看上去一排排花灯都好看，可让知秋把这盏胖娃娃花灯挑出来，晓春又觉得它丑了。

        “知秋哥，好像有点儿丑……”

        知秋把花灯提起来，转了一圈，说道：“不丑，多可爱啊，跟你小时候一样。”

        晓春还是提着这盏丑丑的花灯下了山，山下已经开始上人了，各色小吃摊都摆了起来。看戏的观众也早就坐在了小马扎上，吵吵闹闹的，有些小贩们挎着篮子在观众群里穿梭，香烟，瓜子，酥糖，也都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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