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沈翎华斜了一眼桌子上的绸缎,是沈风陶派人送来的。

        吴邦的事想必沈风陶也知道了,沈翎华没有去责问她,她肯定心虚。近日来,沈风陶没少往她这儿送东西,但都被她拒收了。

        “姑娘,还跟之前一样送回去吗?”刘妈妈问道。

        沈翎华懒得多看一眼,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刘妈妈示意一旁的小丫鬟,让她拿了出去。

        刘妈妈问道:“姑娘不是不打算追究了吗?”

        “我不追究不代表她没做过。送点东西就想掀篇了,我可没那么大度。”沈翎华拿了一只珍珠钗插在发髻上,扭着脸左右瞧着,似是不太满意,又扔回妆奁里,“冷她几天,让她好好想想清楚。”

        她看着妆奁里琳琅满目的钗环首饰,一一拂过,拿起瞧瞧又觉不妥,挑挑拣拣地终于选了一只碧玉攒珠钗,这才满意。

        云珠小跑着进来,沈翎华瞧见了,便起身问道:“买到了吗?”

        云珠摇摇头,“今儿个城南那几条大街都封了,买不来了。”

        沈翎华脸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城南的西街的樱桃酥是卫子彦最爱吃的,她今日一早便让云珠去买,没成想竟然封街了,她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封街了?”

        “听说今日圣上亲临榆林巷余家,看望余老太傅,这才把榆林巷周边给封了。”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听父亲提起过,余老太傅身体抱恙,已经很久没上朝了。”

        余老太傅余鹭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也是内阁首辅,今已七十高龄,为官几十载,清名远扬,威望素著,圣上都礼敬三分。老师抱病,圣上亲临余家探望,不枉师徒之情,也尽了君臣之谊。

        “没有樱桃酥,不是还有狼毫笔吗?姑娘精挑细选了一支上好的,那卫公子定是喜欢。”刘妈妈笑道。

        “我就是随便给他挑了一支,那样的笔,我要一车也有。”沈翎华背过身去挑衣裳。

        刘妈妈和云珠相视一笑,那支笔可是她特意托舅父从辽东带的,品质极佳,用心可见一斑。

        沈翎华收拾妥当,便出门了。

        卫府平日里清净,没什么人造访,江婉兮是常客。

        今日她又来缠着卫子彦下棋,她对下棋没什么兴趣,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卫子彦面对面坐着,看着他心里都是高兴的。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卫子彦面无表情地又下一子,纤长的手指夹着一颗圆润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嗒”。

        “我输了。”江婉兮叹气,苦哈哈地说:“你就不能让我一局吗?”

        二人下了十几局,皆是卫子彦完胜,虽说往日也是如此,她早已习惯,但次次满盘皆输,多少有些脸上挂不住。

        “你已经长进不少了,多加练习,定能赢过我。”卫子彦淡淡地夸了一句。

        江婉兮勾唇浅笑,“是嘛?那我们再来一局,说不定下局我就赢你了。”

        “那倒不至于。”卫子彦端起茶盏,吹开茶末,浅饮一口。

        小厮来报:“公子,翎华姑娘来了。”

        他喝茶的动作一顿,半个脸大的青瓷茶盏掩住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他放下茶盏,面色平静地对江婉兮说道:“家中来客,我先失陪了,江姑娘自便。”

        江婉兮硬扯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待卫子彦离去,她手中的一颗白棋子,被她捏得脱手蹦了出去。

        卫子彦来到前院正厅,一个倩丽的身影已在等候,他轻轻走了过去。

        沈翎华听见动静,转过身来,面如桃花的脸上绽开笑颜。

        自上次要离京前二人见过之后,就再没碰过面,卫子彦让人上了茶,先开口问道:“你不是要离京了吗,怎么又决定留下了?”

        “回来发现还是京都好,就留下了。”沈翎华笑着看他。

        他垂下长眸,点点头。

        “以后我们又可以常常见面了。”她语气轻快,眼睛却小心地打量着卫子彦的神色。这次回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也许是许久不见,有些生分了,或是年岁渐长,不像少年时那般随意地亲近了,总之卫子彦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到自己。

        卫子彦依旧垂着眼帘,长睫微微颤动,眼梢带着点笑意,不假思索地说:“好。”

        忽而又话锋一转,抬起眼看她,似是遗憾地说道:“只是我在朝中为官,平日公务繁忙,怕是不能时时作陪。”

        她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时时含着悲怆,那种极力压制却难以掩饰的哀切,让她的心头一紧。

        “无妨,我不会打扰你的。”她干笑一声。

        他躲闪开眼神,方才片刻的对视让他差点乱了心绪,掩在衣袖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在掌间印出了红痕。

        他掀起茶盖,氤氲的热气涌了出来,缠绕在他指间,他随意地拨着茶水里的茶叶,心神得以片刻的放空。

        沈翎华有些不自在,想起给他准备的笔,便要扭头对云珠说话。

        正在这时,江婉兮笑着进来了。

        “子彦哥哥,我方才做的樱桃酥好了,想着沈姑娘也来了,便拿来让你们一起尝尝。”她让人拿出来,递给了卫子彦,又转身对沈翎华说道:“子彦哥哥最喜欢吃樱桃酥,这几年我学了不少,终于做的像样了,沈姑娘别嫌弃,快尝尝吧。”

        嘉宁郡主生辰宴上江婉兮的嘴脸历历在目,沈翎华冷眼瞧着她,示意让云珠接了。

        江婉兮根本不在乎她赏不赏脸,扭头对卫子彦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不错。”

        “跟城南那家糕点铺比如何?”

        “尚有进步余地。”

        ……

        沈翎华看着他二人,自觉没趣,东西也没送,便起身告辞了。

        从卫府回来后,沈翎华打开盒子,将那只笔拿出来。毛峰透亮,笔杆是上好的和田白玉,玉质温润如脂,做工精湛,品相完美。

        她拿在手上把玩,卫子彦写得一手好字,若用这支笔,定是适宜,可惜没送出去。今日在卫府,看着江婉兮和他相谈甚欢,实在觉得自己碍人眼,便匆匆离去了。

        她不知道为何要去见卫子彦,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去,就去了。她以前也是这样,朋友间串个门,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只是当看到江婉兮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江婉兮是讨人厌的,可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或许她该承认,在他风光无两的时候,她只不过是一个寻常友人,锦上添花都嫌多余,而在他落魄的时候,江婉兮却是相伴左右。

        她眯着眼看那笔杆,上面的梅花纹精致脱俗,细腻的玉质拿在手里是沁凉的触感,实在是一只不可多得的文房之宝,只是这上好的狼毫笔送错了时候,连根烧火棍都不如。

        她冷笑,将笔掷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响,笔杆断裂,一分为二。

        玉质的笔杆一摔就断,心结的情丝如何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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