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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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菁菁不敢顶撞卫子彦这个哥哥，尤其是父母离世以后，卫家全仰仗卫子彦，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她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沈翎华一眼，扭头走了。
孙沛岚见状，识趣地说：“菁菁不高兴了，我去哄哄她。”
说罢，一溜烟儿跑了，只留下沈翎华二人，沉默无言。
她站在原地，不自然地眨巴着眼。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上次见面的事，她还有些挂怀，现在这番情景，越发尴尬了。
她听见卫子彦似是轻叹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道：“不是要看看吗？跟我来吧。”
卫子彦悠悠地从她面前走过，带起一阵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抬眼，快步跟了上去。
卫子彦背着手走着，她跟在一旁，二人无言。
起初她还四处环顾，找回点少时回忆，后来，她觉得没意思，便偷偷瞄卫子彦，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从挺拔的脊背，到瘦削的肩膀，修长的脖颈，再到侧脸。
卫子彦似乎察觉到某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她反应过来，不自然的移开眼，停顿片刻后，她主动开口道：“听说你如今在翰林院？”
“嗯。”卫子彦没回头，继续走着。
卫桓因御前失仪被赐死，当时卫子彦刚新科及第，许是皇上惜才，卫父的过错不曾牵连到卫子彦，照例让他入了翰林，做了翰林院编撰。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她轻声问道，观察着他的脸色，试图从他脸上打探到实情。
“嗯。”卫子彦没有多想，只答了个嗯，脸上是云淡风轻。
她撇撇嘴，得到这么简略的回答，有点失落。
“我明天就要走了。”她垂着头，“上回走的时候都没来和你说一声，今天是特意来跟你告别的。”
卫子彦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声：“嗯。”
沈翎华忍无可忍，走到他面前，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颇为不满地说道：“卫子彦，你只会说这一个字啊？”
卫子彦高她半头，俯视着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垂下眼，像是在犹豫什么，沉默片刻后，他指了指沈翎华身后。
她扭头看去，是一座小院子，她往前走进几步，想起来这正是当年的私塾。
她走到门前，门落了锁，她看向卫子彦，卫子彦拿出了钥匙，将门打开。
她迈步走了进去，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一点儿没变，院落里的粉墙台矶，门栏窗槅，都是记忆里的样子，堂前那颗柳树，现在刚抽了嫩绿的芽，长长的枝条沐着春风摇曳。
她走到屋里，发现这里的陈设一尘不染，定是经常打扫的。
“这儿竟然这么干净。”她脸上浮起笑意，惊喜地环顾着。
卫子彦倚在门边，看着她的笑脸，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我记得那时我坐在这儿，你坐在最前面。”沈翎华一边指，一边扭头对他笑。
“嗯。”他点点了头，又不冷不淡地补了一句：“记性真好。”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仿佛又回到四年前，自己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她一手支着脸，一手轻轻拂过桌案，感伤地说道：“那个时候真好。”
卫子彦沉默。
她看不见他的脸，自顾自地说道：“现在都变了。”
这地方，看似一切如旧，其实全都变了。一桌一椅，没有感情，有了人，才赋予他们意义，人变了，他们自然不似从前。
“每当想起曾经和你同窗的日子，我都感到欢愉。但人不可能停在某一个时刻，再多的贪恋都是虚妄，总要往前走，所以我觉得伤心。你说你过得好，我希望是真的。等我走了，我们天涯各一方，但愿彼此都有个好前程，好吗？”沈翎华扭过身，仰起脸微笑着看向他，她迎着光，脸上有微弱的光芒，靓丽的面容多了几分恬静，眼睛里含着温情。
卫子彦不再躲闪她的眼神，直直地注视着她，触碰到她眼里的真挚的情意，他喉头一动，挤出一个字：“好。”
她点头轻笑，缓缓起身，“那就好，如此我也能安心了。”
她绕过他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此次一别，恐怕……”她犹豫了一下，又摇头说：“算了，你保重就好。”
说罢，走出了院子。
卫子彦依旧倚在门框，像是失了魂，看着她的背影，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恍恍四年过，殷殷故人归，却是物换人非……”
翌日，邹千易母子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启程。
沈穆未能如愿，心情低落，垂头丧气。临别之时，他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也不出来相送。
邹千易估计也不想拉下脸来去同他辞别，沈翎华无奈，又去撒娇卖乖，将好话说了一番，最终告了别。
京都城城门外，孙沛岚拉着沈翎华说话，才相聚短短几日，又要分别，难免心中不舍，撒下几滴泪来。
她笑着替孙沛岚抹掉眼泪，又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她轻轻拍着孙沛岚，眼睛却往城门里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一番话别后，不得不启程了，她挥手作别，一只脚已踏上马车，又往回看了一眼，而后轻轻叹气，苦涩地笑了。
孙沛岚噙着眼泪，苦哈哈地目送马车远去。
看着她们的马车渐行渐远，她也要离去了，正待她要转身之时，她远远地看见马车又停了，她念叨着：“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片刻后，她看见沈翎华下了车，还有几个侍女将她的行李拿了下来。
沈翎华笑得一脸灿烂，小跑着回来。
孙沛岚迎上去，“怎么又回来了？”
沈翎华拉过她的手，气喘吁吁，脸上洋溢着喜悦，像是释然了，欢快地说道：“我不走了！我要留在京都。”
“真的吗？太好了！”
“走，我们回家！”
二人手牵手，有说有笑地走了。
城门外，不起眼的角落里，桃花灼灼，盛开着春情。一个人在这里驻足良久，几瓣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低头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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