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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没有硝烟的战场


死者亲属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拿下凶手,而不是让她去解剖他们亲人的尸体。

她也不愿意再站在这里,因为她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对方,你们的亲人死了。

水银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坐在马车上后,她斜斜地靠躺在车塌上,不由有些触类伤情的感觉。

武将之家,无论有多少代的传承、无论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无论牺牲掉多少家族子弟,最后,全族生死,仍然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古往今来,有多少个武将之家,是善始善终了的?她想不出来。

其实,这也是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最大的隐忧。当初她在敖国、在定国公府的时候,还没有出发来延国的时候,她就为此深深地担忧过。

司寇家族鲜花着锦,自己父亲的定国公府,何尝又不是烈火烹油?三代了啊,再走下去,会是怎么样个结局?

会不会也像司寇家族一样,一朝倾颓?

可她也没办法去劝自己的父亲放弃,因为,肩上还扛着水家军、以及,水家镇。

定国公府的生死存亡,关系的绝不仅仅只是她的父亲、和她自己两个人而已。

所以,从来都没有放不下,而是没有办法放下。

水银回去之后,就一直呆在茶室内哪儿也没再去。看着窗外飘飞的细雨,听着雨水打落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感受着风中带来的凉意,暂时放空了大脑。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她只需要等着就好。

就这样,直至傍晚时分,去打探消息的风毅才回来。

“司寇继昭在半路遇上了慕容昱,没给对方哭闹的机会,直接就下了杀手。然后带兵去砸了慕容府。

老皇帝没有借机发作他,而是下旨安抚了他。允他接继兴军侯之位,但南域的兵马,暂时交给了司寇家族的另一位旁支将军:司寇墨。

司寇继昭等于接了个虚位。包括老皇帝给予的别的,也都是虚的。司寇继茹被封为郡主。

老皇帝那意思就是说他家人死得太惨了,慕容昱没有教好孙女,祸害了一代军侯之家,该死。”

风毅说完,就坐下喝茶。跑了大半天,他也渴了。

水银听罢,分析道:“司寇继昭并不会带兵,老皇帝让他继承兴军侯之位,放心得很。而且现在让他接位并给予一些好处,就是想向司寇继昭、或者所有人证明,这背后没有他皇帝的手笔。

同时,让司寇墨接掌兵权,如果司寇墨不是老皇帝的人,那么,也是老皇帝故意在挑拨司寇家族内部人员的关系。毕竟没有哪个手握重兵的,却不给相应的头衔的。

不追究司寇继昭杀慕容昱的事情,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他有多看重兴军侯。他这是想洗清自己。

估计,老皇帝想对付兴军侯府的事情,只有他和欧阳文铎知道。

慕容昱牺牲了孙女和他自己,一定是跟老皇帝做了什么交易,接下来,慕容家会更进一步。

不过应该不会太快,更不会太明显,否则,老皇帝就该受到整个朝堂的质疑了。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谁都会想:今日兴军侯府的结局,没准明日就是他们的。

尤其是另外三位一品军侯。也会得到安抚吧?不知道老皇帝会给予他们什么呢?”

“应该是联姻。比如,把谁家的孙女嫁给南宫宇、或者是订给别的皇孙。”风毅喝完茶,接过话头说道。

水银点头。她也是这么估计的。继而,她想到了自己的任务。问向风毅道:“钟离健牧你查得如何了?”

“大小姐,我人生地不熟的,能怎么查啊?”风毅听到她提起钟离健牧,一双马鹿眼都没精神了。“我又不能去和他接触,就四处听了一耳朵。

据说那人会武,但为人却非常注重礼教,总是一派儒雅风流之态。另外:听说那人比较好色,府中收纳的姬妾较多。

孩子却是没有的,听说他娶了一个又一个,就是生不出孩子。外面风传是他身体有疾。

今晚要不要我摸进他的府里,和他接触一下?”

“不必。”水银摇头。开口说道:“咱们谁都不要跟他有接触,免得最后互相拖累。不知道,才不会在任何情况下说出来。老皇帝最近要安抚的人不少,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我会想办法完成任务的。”

“那行,你注意别太伤心神,我先出去了。”风毅说完,再喝下一盏茶后,就离开了。他还有事要做。

想到任务,水银就不禁呼出一口长气,继续望向窗外。得琢磨个什么法子出来呢?还得尽快,否则,等老皇帝开始动作了再安排,事后会被一把子全揪出来倒霉。

坐到了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水银去了书房,找出了自己之间记录的、以及画芳搜集整理后的小册子,仔细地翻看了一遍。

她自己记录的,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画芳记录的,她把原册子给烧了,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记录了一份。

现在,她看的就全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内容。

……

次日,夜幕时分。

兵司右司长,拓跋清,正邀请了三五好友,在丽春楼喝花酒。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朝堂的格局将有变化。每个想往上更进一步的人,都在动用脑子、手段和关系。

而拓跋清,想的就是刑狱司主官长的位置。他都快六十的人了,在这右司长的位置上,也坐了十几年了,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或者,实在不行,能换去“昭阎王”那刑狱司左官长的位置也行啊。

谁不知道刑狱司权力大?表面看着只是些侦案、破案、维护律法之人,可实际上呢?

就冲皇帝赋予他们的一项:可查任何人的权利,就证明了其实际能主张的权势究竟有多大。

朝堂内外,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谁的屁股底下没屎?关键就看人家查不查、怎么查。这里面不但含的水份大,油份更大。

现在司寇承业死了,司寇继昭接掌了兴军侯的位置,就得把刑狱司左官长的位置给腾出来了。军、政没有哪个人有占全的道理。

所以,拓跋清就想活动活动。

今天请的几位好友,其实也算是他的幕僚,经常会帮他出谋划策的人。因为他拓跋清,别看年纪老了,但脾气却一直不怎么好,智谋不足且不说,还缺乏耐心总是一言不合就会跟人打起来。

这也是他一直呆在兵司没能挪窝的原因。

但同样的,也是皇帝信任他的原因。

是个人,就没有完美的,总得有点儿缺陷,皇帝用着才能放心。

因此,他也就明知故犯,纵容着自己的脾气越变越坏。

而他还不知道的是,此时丽春楼对面的马车里,正坐着一个人。

谁呢?

钟离健牧。

钟离健牧几日前,收到上锋传来的消息,要求他想办法转到兵司去。

他还挺高兴。因为他真的是在礼司呆得烦烦的了。

延国是什么?粗鲁、荒蛮、重武轻文的国朝,让他在礼司教一帮蛮子学习礼仪礼教,这就好像强按牛头去喝水一样,关键是,这头牛还很强壮、还很疯狂、还很不听话。

他就常常郁闷得不行。可是没办法,身为敖国的细作,他这一路爬上来有多不容易,只有他和他的上峰、以及那些为此逝去生命的兄弟们最清楚。

多少兄弟姐妹倒在了他的脚下,为他铺垫出这么一条无声、无息、却又充满了血腥杀戮的战场上。

他还能活着、好端端地活着,就是无数条人命堆积的结果。

可转到礼司之前,即便许多人为他付出了,他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小官,掌管着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他为此日夜愧疚和焦虑。

直到车马行掌柜和接头人的暴露,让他抓住了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呢?就是,其实举报车马行的那个小伙计,就是他的人。

准确地说,是上峰安排的人。上峰为了让他立功升职,不惜自己掀开了埋藏十多年的底牌,将这一切拱手让给了他。

钟离健牧还记得,自己带着那个小伙计去刑狱司举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曾托那个车马行送过货物,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就安排了我的人去充当了那儿的小伙计。现在,终于抓到他们的端低了,他们就是敖国来的细作!”

于是,刑狱司的人为了保护他,掩盖了他掺与其中的事实,并成功实施了抓捕。

但功劳却是有报到皇帝陛下那儿去的。老皇帝因为他的聪慧、机敏,而特意擢升了他为正四品官员。

可惜那时没什么空缺,就干脆再升了一级,将他调去了礼司,成了从三品的礼曹官。

钟离健牧是痛心的,可是要想成功往上爬,只能这样另辟蹊径,否则,等他能爬到三品官的位置,黄花菜儿都凉了。

礼曹就礼曹吧,总之越来越接近权利中枢就好。他就一天天地死啃那些礼仪礼教,虽然最初的时候,他是边啃边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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