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后园玉兰

之后接连几日，西风院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出云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时神色淡漠，只道：“听说那夜咱们离开之后，老爷并没有惩处张氏，只是命人打断了赵训的一条腿，悄悄逐了出去，对外便说是他办错了差事，并没有说别的。”

        “没有惩处？”远岫有些惊讶，“老爷即便是要护着张氏，也不该连样子都不做了啊！”

        宛言不却以为意，只淡淡道：“连样子都不想做，要么是有心维护，要么就是懒得管了。可瞧父亲前头几次，不像是下不去手的样子，可见这次张氏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让他有些寒心，索性就冷着了。不过，这冷着不处置，倒比处置了更让张氏心焦。”

        “那咱们现在还要做些什么呢？”出云问道。

        “不必了，如今事忙，这事儿交由父亲处置对我来说反倒省了不少心力，咱们就不必再管了，吩咐下去，此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旁人我不管，若是有疏桐院的人在外头胡说八道，我定不轻饶。”宛言冷静地道。

        “是。”两个丫头应了一声，出云又道，“如今霓裳衣铺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那上阳米铺积压的那些米该怎么办呢？若是不赶紧将米卖出去，怕是真要砸在手里了。”

        出云和远岫一脸担忧，宛言却望向窗外，目光悠远，良久方道：“那些米，我们不卖。”

        闻言，不只远岫一惊，出云也没看懂宛言的用意：“可是小姐，若是不卖，积压在手里早晚会陈，若您想要捐出去的话，只怕老爷也不会愿意的。”

        出云以为她是想做些善事，忍不住提醒。可宛言却摇了摇头，只道：“再等等。”

        两人正一头雾水，忽见她收回目光：“之前李寻来禀报过了，上阳米铺的生意原本不差，只不过之前张氏错估了形式，这才积压了米粮。粮食不像衣裳，短时间内高价是卖不出去的，低价倒是会有人买，可到时候难免亏本。”

        “所以，”她顿了顿，“不妨将他们全都捐赠出去，且找个让父亲不仅不会责怪，反而还会欣喜的理由。”

        “这怎么可能呢？”远岫很是不信，“老爷往日里可没见有这么大发善心的时候。”

        “说什么呢！”见她有些口无遮拦，出云忙戳了她一下，让她不要乱说。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远岫忙低下头认错，却听宛言道：“无妨，只是这些话你平日在我面前说说也就是了，千万不能到外头乱说。”

        见远岫点头，她又接着道：“你们且听我的，传话给李寻，让他清点一下米铺中余粮，再备下几口大锅，就说我准备施粥。”

        “施粥！”两人闻言又是一惊，没想到宛言果真打的这个主意！可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两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下去准备。

        宛言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一个人愣了些时候，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谢珏。

        仔细算算，他们已有许久未见，往日虽然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可是两人却总能巧遇，但是这些天，自从她那日说了那些话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谢珏。

        那些话，大概是真得有些过分了，他定然是生气了。

        宛言这么想着，没来由觉得心中一阵烦躁。谢珏毕竟是王爷，先前处处帮她，或许只是是一时兴起，逗她玩玩罢了，又怎么会真的上心。

        更重要的是，前世，他一心求娶的人，是宛如啊！

        想到这里，她有些坐不住了，便顾自去了府中闲逛。

        如今天气渐渐凉了，不过永安这时节还冷不到哪里去，宛言衣衫有些单薄，可她却丝毫不介意，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园的那几株玉兰树旁。

        正看得出神，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还未来得及回身，宛如尖酸刻薄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如今我娘亲在西风院里正伤心着呢，你倒是有心情跑到这院中来闲逛！”

        宛言蹙了蹙眉头，此刻没有心思与她斗嘴。她既来了此处，那自己走便是了。是以，转身只是看了宛如一眼，她便打算离开。

        宛如当然不愿意，见她这副模样越发生气，直接伸手拦住了她，大声道：“怎么，方才我同你说话你没有听见吗！”

        “听见了。”宛言冷漠地拨开了她拽着自己的手，“只是张姨娘如何与我无关，不过我要是你，知道自己娘亲伤心便去好好陪她了，而不是在这里无理取闹。”

        “你……”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宛如气不过，目光瞥到一旁的玉兰树上，她轻哼了一声：“眼下父亲虽说对母亲有些气恼，又将这个家交由你来掌管，可父亲心里最疼爱的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若父亲真的把你放在心上，怎会任由你在淮扬多年却不闻不问！你如今能有这般风光，不过就是因为挂了个名头罢了，否则你以为父亲为何对你另眼相看！”

        见宛言默不作声，宛如只当自己的话戳在了她的心上，却不知这些话她数年来都清楚得很，如今早已经不会难过了，至多有些酸涩罢了。

        可宛如却仍未觉得解气，她抬手指向一旁的玉兰树，越发趾高气昂：“怎么，你不会还以为这些玉兰树是因为父亲还顾念着你才没有让人移走的吧！”她说着笑了几声，惹得宛言蹙眉看她。

        “这玉兰树父亲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我喜欢这些花，去央求了父亲这才留下了，与你可没有关系。你莫要误会了！”

        原来如此。

        宛言垂了垂眸，心里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可笑。

        原来，心底深处，对宛成仁，她仍旧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的。

        她此时才发现，这么多年，她只知道宛如烦人跋扈，却也没怎么注意过她的喜好。想到这里，她眸光紧了紧，一时多想了些。

        宛如喜欢玉兰花，那日在宸王府，谢珏为未来的王妃准备的那座拂云阁里，也种满了玉兰。

        原来，他竟是真的对宛如有意吗？

        想到这里，她只觉心里更是难受，宛如见她这模样，不免有些得意，却不想宛言抬眸看她，驳道：

        “姐姐若是喜欢就多看一会儿，从前我不过是看这些紫玉兰花色新鲜，这才去央求了祖母替我寻了些，如今新鲜劲儿过了，早就不喜欢了。姐姐若是喜欢，不妨移到你自己的院子里去，反正也不过是我不要的东西。”

        她话里话外，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仅是说宛如只能捡她不要的东西，还喜欢的紧。

        听完这些话，宛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我方才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姐姐若是没听清，不妨去外头找个大夫来看看，小小年纪若是耳朵坏了那可就不好了。”

        “对了，”宛言话里也不再留情，“如今府上的后宅是我这个嫡女当家，姐姐若是想把这些花给移到自己院子里，原本是要向我请示的，可我看姐姐这么喜欢，那我现在就允了，也省得你派人再多跑一趟了。”

        她说完这话拂了拂袖子便利落地离开，只留下宛如在原地跳脚。

        “岂有此理，她以为她是谁，竟敢这么跟我说话！”宛如气急，可宛言人已经走远了，她拿她也无法。

        眸光瞥到一旁的玉兰树上，她恶狠狠地冲身边人吩咐道：“给我将这些树都铲了，我再也不想在府里瞧见玉兰了！”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上前劝阻：“可是小姐，这些玉兰树当初姨娘想要移走的时候，是老爷下令不让动的，您如今要是将它们给铲了，万一被老爷知道了，恐怕会怪罪！”

        宛如闻言更是生气，狠狠地踢了那丫鬟一脚，骂道：“没眼色的东西，父亲怎会因为这等小事就责怪我，你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难道连你们都觉得如今宛府是她宛言当家作主了吗！”

        见她大发雷霆，丫鬟们立时没有敢再劝阻的了，只得下去找了人来，将那些玉兰树一一都给铲了，这才换来宛如稍稍消了些气。

        …

        宛言自后园离开之后，方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分了。

        宛如那样的人，她要说什么让她说就是了，何必和她一般见识，顶多不痛不痒地给她把话堵回去就是了，何至于要那般激怒她，平白给自己找些麻烦。

        可是刚才她确实一下子没忍住。

        一方面她的确对宛成仁失望，可另一方面，她似乎是在介意谢珏的事，所以便将气撒在了宛如身上。

        这个认知让宛言对自己颇有些无奈。

        原本是打算出来散散心，却不想不仅散心没散成，反而心里更烦闷了。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谢珏在她的心里竟然已经重要到会影响她的心情了吗？

        可是前世，他们明明毫无交集啊！

        唯一有的交集，也不过是他费尽心思求娶宛如，让她在宛家的日子更难过，最后甚至无奈跳下了百望山！

        她摇了摇头，勉强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缓步回了疏桐院。

        可刚一踏进疏桐院门，出云便告诉了她一个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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