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尘埃落定

几日后，大朝之上，蒋颂年将一应证据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呈到了御前。

        梁帝震怒，将此案交由公正司详查，却不想细查之下，翻出来的事远比蒋颂年指控的还要多。

        相比之下，南地许申陷害苏家一事，竟不值一提。更令人惊诧的是，端王府中搜出的图腾与先前沈延之上书的图腾一模一样。还有端王府的管事陈六等人，重刑之下，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都吐了出来。

        谋害手足，意图盗取禹阳兵符，收受贿赂，纵容属下谋财害命，谢珉自己做的，谢珏有意加在他头上的，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梁帝终究爱子心切，虽然大怒，可仍旧不忍见着自己的儿子身首异处。谢珏极有眼色地上了一封奏疏，主动言明不愿追究官道截杀一事，多番周全之下，谢珉总算是留住了一条性命，只是王爵之位到底是保不住了，他被贬为庶人，仍居旧所，然终身不得出。

        从今往后，昔日荣华的端王府，从今往后于谢珉而言，便只是一座牢笼，囚禁余生的枷锁。

        良妃得知梁帝的决定之后在乾坤殿外跪了整整三天，非但没有为谢珉求得情面，反倒等来了一道打入冷宫的圣旨。

        至于谢珉手底下的那些喽啰，更是无一幸免。抄家抄吵家，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莫说留得一条性命了，想不连累家人都难。

        许申陷害苏哲一事，也交由主审官员重新审查，不过半月便厘清前因后果，梁帝看在承平公主的面子上，也没有过多追究蒋颂年隐瞒身份之事，反而亲下旨意，还苏家清白，许申则定了秋后处决。

        经此一事后，梁帝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于是将朝中大部分事务交由五皇子谢珏暂理，并亲下圣旨，加封谢珏亲王头衔，号宸王。

        宸，自古便为帝王居所，此中意味不言自明。

        谢瑾在内的几位皇子也趁此机会一并加封郡王，封号由礼部拟定，分别为慎、贤、礼等号。

        可虽说一并加封，到底也无人能越过谢珏，朝中官员个个心知肚明，这大梁的天看来是要变了。

        苏家冤屈既已洗雪，蒋颂年与苏湘湘多年的心病也已了结。

        苏湘湘知道蒋颂年之所以一直躲着她是因为怕她有什么危险，自然不会多加责怪，可对于他娶公主一事，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芥蒂。

        两人去了庙里给苏父苏母上了香，回去路上，苏湘湘望着蒋颂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道：“阿巳，我们离开这里吧，回南地好好生活，好吗？”

        蒋颂年看着她，目光越过她绝美的容颜却不知望向何处。在苏湘湘期冀的目光中，他点点头：“好，不过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苏湘湘垂眸，眼中漫上一丝痛苦：“你是嫌弃我了，是吗？”

        她委身风尘，虽说这些年来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可怎么说也是永安颇有名气的花魁。与她在一起，难免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蒋颂年怕她误会，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湘湘，你想多了，都怪我没有早些替苏家洗冤，还累得你为我担心。见你现在这样，我只觉得愧疚，又怎会嫌弃呢？”

        那么他在犹豫什么呢？是舍不下承平公主吗？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苏湘湘心里暗道。

        与他重逢的这些日子，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温柔，可是苏湘湘却在他的眼中望不见曾经的情意缱绻。

        她心里很怕，很怕蒋颂年再一次把她抛下。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父亲的冤屈也已经洗清，她现在只想远远离开这繁华帝都，与蒋颂年在一起安度余生。

        “阿巳，你对我只有愧疚吗？一点爱都没有了吗？你是不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蒋颂年道：“湘湘！”

        “我会跟你走的，只是我需要几天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我如今在朝中任职，要将事情交接好，才能放心离开。”

        对她想知道的事情，他巧妙地避了过去。

        苏湘湘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他们两个人分开了太久，还需要些时间慢慢磨合。

        将苏湘湘送回去之后，蒋颂年走着走着便回了公主府，可站在府外许久，他却迟迟没有进去。

        门口的小厮见他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进门，便机灵地进了府里将事情告诉了承平公主。

        蒋颂年站了一会儿，垂下眼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准备离开。转身之际，承平公主急匆匆出来喊住了他：“颂年！”

        他愣了一下，转身看着她缓缓向他而来。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好好看看她了，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怎么不进去？”承平公主望着他，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意。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仍抱着一丝希望。

        蒋颂年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双眼，垂了垂眸：“我……”

        看他这模样，承平公主已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她忽然不敢听他说下去了，于是急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瞧你瘦了，府里这几日一直备着你素日爱吃的糕点，进来用些吧。”

        蒋颂年却摇了摇头，道：“承平，我要走了。”

        闻言，她面色一僵，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什么叫，你要走了？”

        “如今事情都已了结，我也该离开了。”蒋颂年蹙着眉，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见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承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忽然感到一阵心寒，哪怕此时正值夏日，可她却觉得周遭冷得可怕：“所以，你还是选择了她，舍弃了我，是吗？”

        蒋颂年满脸愧疚，一时无言，她却步步紧逼，“回答我，是不是！”

        他闭了闭眼，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湘湘与我自幼一起长大，后来她家逢变故，若连我都离开她了，那她要怎么办呢？我有责任要好好照顾她。”

        “那我呢？我不要你照顾吗？”承平公主冷笑了一声，就那么盯着他。

        “承平，”蒋颂年面露一丝憔悴，“你是公主，你有父皇，还有几位皇兄，更有尊贵的地位，你以后还会碰见一个比我更好的人。而我，配不上你。”

        “所以我拥有这一切，就该是被你抛下的原因吗？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些。”承平的眼睛有些红，可她仍旧强忍着没有落泪。

        在蒋颂年面前，她已经抛却了作为公主的尊严，此刻，她不想让自己更狼狈了。

        “对不起。”他说了许多次的抱歉，可除了抱歉，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承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唇边的笑也越发让人觉得可怖：“你今日从这里离开，我对你便不会再留有半分情面，你与苏湘湘令我颜面扫地，此番我必然不会放过你们。你真的想好了吗？”

        蒋颂年紧皱着眉头，两人成亲这几年，他多少也知道她的性子，也见过她手段狠辣的时候，有些事她未必就做不出来。

        “承平，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做什么冲我来，湘湘是无辜的。”

        “无辜？那我又做错了什么……”承平公主此刻脸上的痛苦再也掩不住了，她长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一叹，声音有些微不可察地颤抖：“蒋颂年，你若要离开，就给我走得干干净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这话，承平公主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一甩袖子便回了府中。望着她的背影，蒋颂年似乎又见到了当年初见时，那个高高在上，华贵无双的她。

        她方才的意思是，她愿意放他们走了吗？

        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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