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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薛行渊回来了


焦灼的痛苦会变成心魔,长明灯也驱不散,只是会让那夜里透入一点光来,就像些许的解药。

但每每一闭上眼,一入夜,一旦陷入梦魇,就是无边无际的可怕场景。

梦里,是母妃惨死时溺在水里,发出的可怕的声音,是腐烂的混合着泔水的味道,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看见满地带血的抓痕,那是母妃挣扎时抠破指尖留下的……

那种可怕的绝望,有时候睁着眼睛也会想到。

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夜。

林挽朝许久没有说话,良久的寂静大抵是让裴淮止察觉的什么,他缓缓的抬手,附在了眼上。

眼上,是一层薄薄的纱布。

纱布下,是满眼空洞,遁入黑暗,隐隐泛着痛的眼睛。

“阿梨,我是不是……看不见了?”

堕入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七岁时的那三天,只是这一次,不止三天,是永远。

林挽朝立在原地,缓缓坐了下来,局促的握住他覆在眼睛上的手指,冰凉与温热交叠。

林挽朝说:“裴淮止,我一定会治好你。”

她感觉到,他全身都在紧绷,是对黑暗本能的抗拒和害怕,

许久许久,裴怀止轻轻的笑了笑,反握住林挽朝的手心。

“没关系,我信你。”

裴淮止的声音很淡,到这时候,他想的还是不让林挽朝难过。

林挽朝借着明亮的烛火,仔细的端详着裴淮止脸上苦涩的笑。

“阿梨是不是在哭?不必哭,我早已不怕黑了。海神医那般神通广大,能起死回生,就一定能治好的,到时候我睁开眼睛,可万万不想见到你瘦弱的像是初见一般。”

林挽朝用另一只手抹掉眼泪,她摇了摇头:“我没哭。”

她怎么会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是多么无助惶恐,她也曾失明过。

可那失明,是幼时高热导致,海神医说,裴淮止的眼睛是瞳仁受了损伤,除非这世上有可令白骨生肉的奇药,否则,神仙下凡也是无力回天。

裴淮止动了动手掌,在指尖摩挲着那对耳坠,他看不见那泛着紫色光晕的珠子,却依稀能辨别出,哪个是林挽朝丢掉的。

他曾于四年的时光中,无数次的触碰过。

“叶家的案子如何了?”

林挽朝说道:“江南与此事有关系的人,都被处理了,盐庄下面的商贩且不说老不老实,恐怕对实情知道的也不多,一个一个问起来怕是很麻烦。”

“江南被处理了,那其他地方呢?”

“京都?”林挽朝以为裴淮止是说工部、户部,她垂下眸,说道:“可与罪后有关之人早已被斩首了。”

“不止。”

裴淮止白色薄纱下唇角扬起,说:“盐铁都是官府严禁的东西,若是想要将其运出江南都是很难,更何况,是走私到边疆?工部户部查无对证,可对这沿路的巡抚、监察、屯长、守门、城官……阿梨,这许多道沿路关卡,难道都没见过如此大量的私盐转运?你尽管查,若是他们不承认,那便治一个玩忽职守之罪。而后,不管那些叶家底下的盐商是否老实本分,这一旦查起来,他们自然也就会猜到,叶家的官印就在你手里,这时,不老实的自然会跳出来。”

林挽朝明白了,她问:“将这事越闹越大,掺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是么?”

“是。”

林挽朝知晓,裴淮止这个人做事,从来就不是悄无声息的风格,乃是嚣张跋扈,大动干戈,鸡犬不宁。

林挽朝应声,这一次,她也可以好好过个瘾。

烛火微晃,窗外印着二人朦胧的身影。

——

翌日,林挽朝便向裴舟白请命。

“既然叶家之案无人肯作证,那微臣便想要将从江南到边疆一路向西的官道都查一遍,若是各路巡抚、司路都未见过叶家转运私盐,要么,就是他们玩忽职守,要么,就是叶家走私之罪乃是诬陷。”

“若是他们承认了呢?”

林挽朝冷笑了笑:“眼睁睁看着私盐从眼前运走,不更说明他们渎职么?”

“这样多的人,不好查。”裴舟白不解:“况且,如此大动干戈的重查叶家之案,恐怕所有人都会猜到官印已经到了我们手里。”

虽然十一还活着的事情知情者甚少,但官印可谓是人尽皆知。

“要的就是这样,想要让叶家官印重新运转江南各大盐庄,那就一定要确保江南叶家平反,会有人比我们还着急。”

“查这么多人,原来只是醉翁之意。”裴舟白笑了笑:“这是你昨夜探究出来的?”

林挽朝摇了摇头:“是裴淮止告诉我的。”

裴舟白一怔,笑容一点点凝沉几分,他问:“他醒了?”

“嗯。”

“挽朝,昨夜之话,是我无心之失,可却是……”

“太子殿下,”林挽朝拱手道:“多谢您此番鼎力相助,我们的盟约到时一定会顺利达成。”

“您要国库充盈,万民拥护。”

“我要权势加身,再也不被随意鱼肉。”

她一字一句,提醒着裴舟白,他们从头到尾,只是盟友罢了。

裴舟白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攥紧,良久,又缓缓松开。

他一步步的走向她,看见她恭敬的行礼,硬生生的收回了想要扶她的手,擦身而过,望着远处,悲凉的笑了笑。

“本宫明白了。”

林挽朝低垂着的目光愈发淡漠,直起身子告退。

裴舟白看着她的背影,自嘲一般笑了笑。

“挽朝,莫要怪我。”

“我以为,他若是比我还可怜,你就会弃了他。”

“我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可林挽朝,却和他此生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可凭什么,不被弃的人是裴淮止?

被一次次放弃的人,却是他?

裴舟白偏执又绝望的想,为什么这样的真心,从来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

京都。

城门大道外,擂鼓动山川,马蹄扬飞尘。

玄鞍怒马上之人,银鞍飒沓,身披战甲,镂空雕花金冠之下墨发轻扬。

薛行渊望着三月未回的京都城,说道:“阿梨,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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