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记忆中的家

在河上飘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三人终于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汴梁不愧是这个王朝的中心，一下船，母女三人就被喧嚣的人声震撼了。

        十几艘大船停泊在码头上，船工忙碌的从船上卸货下来。整个码头都是拥挤的人群，下船的，接人的，卸货的，人与人拥挤在一起。

        林舟徊护着母亲和妹妹，从穿过挨挨挤挤的人群，好容易才穿过去。

        母女三人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累的直喘气，歇了好一会儿，三人才出发去京城的宅子。

        林三娘子虽然好多年没来过京城，房子就在那里，她还是找得到的。她领着两个女儿进城。三人从明德门进城。

        林舟徊一进城门，就见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笔直的在自己面前展开。一路朝天，通向了视线最尽头的皇城。

        她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一段记忆。

        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小女童，雀跃跑过来，抢走她手中的点心盒。拿出一块糕点，满足的吃了一口，一边吃，嘴还不肯消停，不停的说着。

        “……顺着朱雀大道一直走，经过保宁、开明坊，到兰陵坊啦。那兰陵坊有一个卖菓子的店铺，他那个糖人做的可精致了。”

        “…顺着兰陵坊往下走，边走边看，往右手边看。若是看到靖善坊的牌坊，那就说明离咱们家不远了。”

        “从靖善坊的牌坊起，右数第三家。有一扇黑色桐油大门，房檐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那就是咱们家！”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哎呀，咱们做了姐妹，我家就是你家啊！”

        “等我们出去了，你跟我一起回家。我带你去吃五福斋的糖酥！那可是家老字号，他们家的点心虽然贵，可是全京城最好吃啦！“

        “有多好吃？难道会比我做的还好吃？“

        “哈哈，那可比你的好吃多了，人家祖上可是御厨呢！“

        “既然那么好吃，还吃我的作甚？快给我吐出来……“

        “……哈哈哈，就不！略略略“

        林舟徊顺着记忆中的话，沿着朱雀大道，一步步往下走，直到整个兰陵坊走完了。

        她停下脚步，左右看，事无巨细的看了一遍，也没见着那家做菓子的铺子。

        想来十多年过去了，不在了，也是正常。

        “阿舟，你发什么呆呢？快走啊！”，林母招呼她。

        林舟徊从思绪中醒过来，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靖善坊，林舟徊左右张望了一下，就见到一户人家，漆着黑色桐油大门，但是却没有挂上红红的灯笼。

        果不其然，林三娘对她说：“到了，就是这里。”

        这是当年，林三郎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后，买下的第一个宅子。

        后面做居住，前面是店铺，店面不大，只能住的下一家四口不能再多了。

        可是当时这个不大的宅子，却花光了当时林三郎大半的积蓄。

        林三郎带着自己的妻儿，在这拥挤的小房子里。每天早出晚归的做生意。

        林舟徊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她在这里一直长到了十岁。

        后来，林三郎越来越忙，早出晚归的，无暇照顾她们。林三娘子又有了身孕，才带着他们回去了村里养胎，等生完坐完月子，再过来。谁知道。这一去，林舟徊就再没机会回来。

        她停留在门口，长长久久的看着这里，这个在描述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房子。涌出一股深深的伤感。

        她在心里轻轻问道。

        ‘我终于实现我们的约定，来到这里了。‘

        ‘你呢？是否也跟我一起回来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得自拔。

        另一边，林三娘子拿着钥匙去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插上了。

        林三娘子发现不对了，只好拍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警惕道。

        “你们找谁？“

        林三娘子此时也觉得不对了，上前说明情况。那男子看了房契，回身去屋子里，不一会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原来这房子早就租出去！那男子说这房子早租给他们了，而且还是长约！租金都给完了！

        林三娘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条件反射反驳道。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租给别人过－－！！”

        林三娘子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这房契之前一直在林大手中，肯定林大早将房子长租出去了！难怪会这么痛快把宅子还给他！

        林三娘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大伯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气的浑身发抖。

        “这无耻的东西！房契是写的我家三郎的名字，他凭什么租出去？！”

        那男子也看出来，肯定是房东自家闹出事了。他本来是个闲散懒汉，也不是好相与的。冷笑了两下。

        “你是多久没来过京城了？这是正经租约，要入衙门画押存档的，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我才不管房契写的谁的名字，这房子现在是我的！要我腾房子出来，把我给的租金，给我吐出来！”

        边说边把林三娘子往外推。“去去去，要扯皮回自己家扯去。“

        说罢，把林三娘子推得一个趔趄，啪的一声把门摔上。

        林舟徊上前扶住差点摔倒的林三娘子，林三娘子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终于忍不住咒骂起林大来。

        林舟徊却不意外，之前她就听到了林大与他娘子的对话，早知道这房子被租出去了。

        她原本是打算先把母女二人骗到京城来，一是为了治病，二是离林大那家人远点。至于房子，另外找地方落脚就是。

        可是，真的看到这房子的时候，她却舍不得了，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啊。

        “娘，你别哭，这房子我来处理，赶了一天的路，现在都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林三娘子看了看满面风霜的两个女儿，这才意识到大家都累了，勉强收起心情，说。

        “是啊，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林三娘子领着两个女儿去投宿，哪知道找了好几家，居然没有一家有空房。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还有十几天，就是太后七十大寿，皇帝要给自己老娘大办，命各方朝贺。

        这一下子，京城就被各路上京朝贺的官员、贵族及家人挤满了。外族使臣也带了不少奇珍异宝，前来京城。

        这下好了，消息一出，各路商人也跟着涌入京城，整个京城一下子热闹起来，客栈也爆满了。

        母女三人得知这消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露宿街头？

        最后还是林三娘子拿了主意。

        “我们去静宁庵看看，那里接受女子挂单的，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有地方住。”

        “静宁庵？那是什么地方？“林柔问道。

        林三娘子带着一双女儿，边走边解释。

        静宁庵是京城有名的佛地，这里最开始是本朝立朝之初。是□□的姐姐，静宁公主建起来的。

        当时本朝初建，世道乱的不行，很多前朝官员妻女，前朝王室女子，遭到虐杀。情状之惨烈，让人目不忍视，

        静宁公主一生未嫁，早已经在家出家，带发修行。公主见此惨状，不忍心神灵涂炭。

        便将皇帝赐给她的一所庄园，改做庵堂，以自己的封号做庵堂的名号。收留了许多前朝贵女在此出家，以此保住她们性命。

        □□感念公主好生之德，随下令，不得滥杀前朝遗民。又赐下金银，扩建静宁庵，还亲笔写下牌匾。从此再无人敢随意虐杀前朝女子。

        历经几朝，随着历代皇帝的加封赏赐，静宁庵的香火越发兴旺。已然成了京城最大的庵堂，京城中女子烧香祈福都是来这里。

        因为建立之初的原因，静宁庵一直接受生活潦倒、无家可归的女子来此挂单。只需交上一些少少的银钱，就可以住下。

        虽说条件一般，但好歹有地方落脚。三人走了半天，总算来到静宁庵。

        一打听果然有地方，便交了一些银钱，办事的女尼领她们到了寮房，总算有了个落脚之地。

        草草吃了个斋饭，三人已经筋疲力尽，便各自休息去了，这兵荒马乱的一日算是过去了。

        另一边林舟徊却并没有入睡，她静静躺着，等到夜深人静，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陷入深眠。

        她慢慢坐了起来，她伸出那纤纤玉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

        点亮一只蜡烛。微弱的光，将她瘦弱的身影印在墙壁上，显出一个单薄的影子，晕黄的烛光，给她的脸罩上一层光晕，印出她白净的脸庞，在这宁静的庵堂里，倒显出几分神性。

        她面色不动，解开袋子，倒出里面的东西，开始数了起来。

        是的，那是一个钱袋，而林舟徊在这半夜三更，悄悄起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数银子。

        她原本身上带了不少银两，原本肯定够她们在京城租个房子落脚。

        可是她现在想要赎回房子，钱势必就紧张起来。

        下午的时候她要了那租约来看。是五年前租给这人的，一共签了十年，一月租钱是七百文，一共租了十年，还有四年多才到期，如此算下来那租金都要花将近四十两。

        那宅子也被这租客糟蹋的不成样子，赎回宅子后再修葺一下，这也要花钱。

        做完这些，余下的钱，若是放在普通人家，绝对够用了个大半年了。可是还要给林三娘子还在吃药，这些钱，算下来也撑不了多久。

        临行前，林舟徊把老郎中那颗人参买了下来。老郎中开了方子，将人参磨成粉，嘱咐她每五日服用一次。

        林舟徊照着老郎中开的方子，算了算手中的钱，竟然只够2个月的药钱，这样下来，日子一下子就窘迫起来。

        看来该找点事干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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