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来了

现场围观的村民，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林三郎家被拐了十多年的大女儿回来了？！”

        “阿舟不是她家大娘的闺名吗？！”

        “……这小女子是谁啊？”

        “说是她家大娘子呢！”

        “……阿舟不是她家大娘吗？不是说死在外面了？！”

        有那迷信的老人，已经开始念佛了。

        “哦弥陀佛，老天爷慈悲，看这孤儿寡母的，可怜他们呢！”

        林舟徊愣在当场，浑身僵硬的被林三娘子抱住。她条件反射的就要往外挣脱，没想到林三娘子枯瘦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让她一时挣脱不得。

        周边的全是议论声，一时间竟然将她的声音淹没了下去。

        “不……不是……”

        林三娘子的哭嚎声还在耳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下一瞬间，哭声陡然断了。林舟徊只觉得抱住自己的身躯一软，竟然往下倒去！林舟徊条件反射的接住了倒下的身躯。

        上一秒在号啕大哭的林三娘子，激动之下，竟然晕了过去，倒在了林舟徊怀里。

        林三娘子满面泪痕的脸上，眼睛紧紧闭着，面无血色的脸上，愈发苍白，牙关紧咬，嘴唇居然隐隐泛紫。

        林舟徊见此，心道不好，急忙将她放平在地，去摸她的脖子，脉搏突突直跳，又俯下身贴在胸膛，心跳却是微不可及。

        林舟徊回头冲众人喊到

        “郎中！有郎中吗？！快，快去请郎中来！”

        众人原本还在议论纷纷，陡然发此突变，也都蒙在当场。正不知所措时，听她这样大吼，纷纷回过神来，围了上来。

        有那热心的村人，已经跑去喊村头的郎中去了。

        有两个妇人上来，想把林三娘子搀扶起来，林舟徊拒绝了，让众人散开，好让林三娘子透口气。

        林舟徊皱着眉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已经猜到大半她是什么疾病。

        罕见的慌了起来，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来见她，若是林三娘子因此出了什么事，自己真是难辞其咎。

        幸好不一会儿，一个老郎中被村人搀来了，后边跟着一个小童子拎着药箱。老郎中颤颤巍巍来了，拨开众人，给林三娘子把脉。

        一见林三娘子的脸色，就啧了一声，又去扒她嘴巴看了看，竟然撒开手，站起来。

        林舟徊敏锐察觉不对，一把拽住那郎中的袖子。

        “老先生，为何还不施救？“

        老郎中也是林家村人，居然不认识这少女，皱眉问道。

        “你是何人？”

        林舟徊哪里有精力跟他解释这么许多，只恨不得让他马上救人，生怕晚一刻，林三娘子有个好歹。

        情急之下，狠狠心道：”这是家母，请你尽力救治！不胜感激！“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塞进郎中手中。老郎中低头一看，立时瞪大眼睛，竟然是一颗小金珠。

        郎中犹豫了一下，又见这年轻女子恳切的看着自己，叹了口气。

        “这病，救了还不如不救。”

        林舟徊仍旧坚持，不肯松手。声音已然有些嘶哑：“我乍寻得母亲，怎能见她眼睁睁去死？！”

        “求大夫救母亲一命吧！”

        那郎中看着这个年轻女子坚定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终于打开药箱，准备开始施针。对边上的小童说。

        “去，把我柜子里那个红木匣子取来。”小童应声而去，林舟徊见此，才松了一口气。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是来看个热闹，怎么闹出这么大事情，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帮着把林三娘子挪到茅草房中，见老郎中开始施针，便都慢慢散去了。只留下林家母女三人和老郎中，那林大早在林舟徊出现时，就消失无踪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林三娘子牙口突然一松，喘出一口气来，呼吸渐渐明显起来，只是仍旧未转醒。

        林舟徊见此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已然掐出红印来，这才松开手来。

        小童子气喘吁吁跑过来，将从家里取来的红木匣子交给老郎中，老郎中把匣子打开来，林舟徊一眼望去，竟然是一株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约小儿手指粗的人参。

        老郎中拿出匕首，珍惜的切下一片，塞进林三娘子舌下，让她含住。

        摸了摸怀里那颗金珠，又切下一片来，包好递给林舟徊，似乎觉得够这颗金珠的价钱了，这才站起来，开始收拾药箱。

        “不出三刻，她应该就会醒过来，明日此时，你把这一片也给她服下，应当就无大碍。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做事，此病要多修养。”

        林舟徊闻言，心中一颗大石总算放下。

        “多谢大夫！不知家母这是什么病？”

        老郎中望了一眼床边的小小女童，林柔从她娘亲晕倒，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一直趴在床边。又打量了这家徒四壁的茅草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林舟徊同他出来。

        林舟徊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些推测，见他如此还是心中一紧。安抚好林柔，才跟着郎中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舟徊才推门进来，林柔这半日受了不少刺激，不知何时，已经趴着母亲床边睡着了。

        林舟徊将她也抱上床，盖上被子。在一边坐下，才第一次有空看清楚这个所谓的家。

        家里只有一个房间，一览无余，靠窗户边放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下面铺着稻草，上面放着两床单薄的被褥。看着就让人觉得冷，这漫漫秋夜，也不知是如何度过的。

        房间正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桌子也是用了好久的，上面全是划痕，屋子里放了两条板凳当做椅子。自己坐了一条，另一条摆在一边。另一边的墙角堆着几个草编的筐子，似乎放着的是她们的衣物。

        林舟徊看着这个一览无遗的茅草屋，心绪万千，老郎中的话在她心头不断地回荡。

        “几年前三娘也这样晕倒过一次，那时候我便告诉过她，是心疾，不过那时还不严重，所以她应该也没在意。“

        “……今日骤然大喜大悲，所以才又发作起来。

        ”……此病不可大悲大喜，不能劳累。”

        “……等她醒过来，千万记住不要再刺激她。”

        “若只是心疾，好好静养，也不是没有活到古稀之数的。”

        “……偏偏这么多年操劳过度又伤情过头，损耗心血，如今气血两亏，身心损耗，一点重药都用不得。”

        “说到底的的是个富贵病……”

        林舟徊默默听着，不论心里如何波涛汹涌，面上仍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若是我再不让她劳累，好好将养呢？”

        老郎中叹息的摇了摇头。

        “说的轻巧，哪是普通人家养得起的？便是城里的大户，那也不一定养得起……”

        “请老大夫赐教……”

        “哎，她现在心血已亏……，人参补气，鹿角补血，日日吊着，或许能补回来……”

        “那人参、鹿角都是极珍贵的药材，别说出不出得起钱，便是有钱，也没有多少药房能有这样的贵重药材……”

        “……只有那京城那样的地方，才有这么多珍贵药材出售……便是勋贵人家，得了这样的病，也是一个棘手事。”

        老郎中住在村里多年，自然知道林家那些破事，也觉得老天实在太过苛刻了。

        女儿被拐，丈夫遭了横祸，前些日子，儿子又横死军中，家产被夺，这一桩桩的，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从村人口中得知，这陌生女子，竟然是林家失踪多年的大女儿。可是一回来，就面临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家，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往回走，直叹这一家命苦。

        林舟徊坐在桌边的木凳上，突然陷入了回忆。

        “阿舟，走吧，远远的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去看看咱们家，看看咱娘……”

        “阿舟，……你总是这样，爱钻牛角尖……”

        …………

        林舟徊沉浸在回忆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满是血和悔恨的夜晚……

        良久，她从回忆里将自己拉出来，她摸着自己片刻不离身的金锁，摸了摸上面已经被摩挲过无数次的祥云纹，做了决定。

        林三娘子一直在做梦，一时梦见丈夫，一时梦见长子，她抱着自己的女儿，一家人在一起说笑。

        迷迷糊糊中，又梦见自己失踪已久的女儿，从自己怀里钻了出来，穿着还是走失时的那身红衣裳，还是那样的活泼可爱，一直冲自己招手，口中咯咯笑着。

        自己正要过去抱她，陡然间冲出一窝贼人，抱起她就走，她心急如焚，却怎么也追不上，急得一直叫她的名字！舟儿，舟儿！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正这时候，一个少女走到自己面前。“娘，我在这里啊，你在叫谁？”

        林三娘子猛的一回头，‘是啊，自己女儿在这呢，自己在叫什么？‘她伸手想去拉女儿的手，可是却怎么也拉不到，突然，女儿恶狠狠摔开她，“你都把我弄丢了，我讨厌你，不要你了！”

        林三娘子慌了，慌忙上去解释，可是女儿竟然一转身跳进了河里。林三娘子惨叫一声，扑了上去，一下子惊醒过来。

        林舟徊上前扶住了她，林三娘子乍一醒，竟不知身处何地，蒙了几蒙，才看清眼前的人，记起这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抱着女儿眼泪又嚎啕大哭起来。语无伦次的说起胡话来。

        “我的舟儿，娘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娘…”

        “……娘看见你了，想拉你的…娘想拉你的…”

        “…你别往下跳！…不要吓娘…”

        林舟徊一直盯着她，见她在睡梦中挣扎，急忙上前查看。被苏醒来的林三娘子抱住，顿时浑身僵硬起来。听着她的胡话，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只能抱着她，温言安慰起来。

        好容易林三娘子平复下来，林舟徊扶着她慢慢躺下，看着她苍白的脸，林舟徊张了张嘴，欲说还休。

        “……千万让她心平气和，静心修养，不能再受刺激。”

        郎中言犹在耳，林舟徊心中无数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只能塞回心里。

        她勉力笑了笑，反手握住林三娘子枯瘦的手，轻声安慰，直到林三娘子疲惫不堪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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