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的客人

承德十二年秋，林家村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林家村头是一家客舍，说是客舍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生意，不过是自家的房子，前头客厅隔出来半间算做是饭馆，后头是主人家自住，二楼收拾出来算作客房。

        这里少有外人来，平时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春秋水运旺季，有些客人在这附近的码头休息，便会有一些客人在镇上住不下的，就会来这里投宿。

        这林家村生活算不上富裕，但是好歹离运河近，去附近码头做事，再远一点的，京城也不远，坐上船一天一夜就到汴梁了。在京城总能找到事做。好歹还能赚一些银钱，总算能够养家糊口。

        林家村只有这村头有一间客舍，这天王四正百无聊赖，办了张椅子在门口晒太阳。初冬的季节，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走河运的船只也渐渐少了，他这里已经好些天没客人了。

        就在王四头一点一点，几乎快睡着的时候，一道阴影挡在了他面前。

        “店家，可还有空房？”

        王四商人的本能让他一下清醒过来，：“有有有，咱们这有的是客房！”

        他站了起来，欠着腰要把客人往里引。抬头一看，是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

        这女子年约二十岁出头，不高也不矮，一身深灰色衣衫裹在身上看不出身段，背着一个包裹，眉目平淡，头发束着，带着一顶同样灰扑扑的帽子，整个人风尘仆仆的。此时正用那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王四愣了一下，朝她身后看了看，说到：“小娘子，只有你一人吗？”

        这年头，虽然是太平年间，可是也少有一个女子独自出门的，何况还如此年轻。

        那女子不问反答，仍旧看着他：“你这客舍一个人不能住店？”

        王四愣了一下，连忙摆手，笑道“哎呦，那哪能啊？我不过随口问问，您里面请！里面请！”

        连忙把这个客人迎进了店里，边往里面走，边喊来自己儿子上茶，偏远乡村，也不过是粗茶淡水。好在会来这里住的客人多半是图便宜，也不会去计较这个。

        “姑娘要住几日啊？”

        他们这种小店，房费都是要日结的，像那种正经客栈赊账是没有的。

        而且王四瞧着这女子一个人年纪小小，独自一人出门，心想。

        别是那里逃家出来的小娘子，还不知有没有钱结账呢，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那女子显然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和他计较，反而问道。

        “你们这长社县清河镇林家村，附近有一个渡口，叫清河渡口？”

        王四本以为他是渡口来的客人，可没想她有此一问。

        “是啊，我们这镇的渡口就在我们村附近，过去不过五六公里的路。姑娘这是要去坐船？”

        女子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这才将肩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放在桌上。

        “店家，你们这里多少钱一晚？”

        “一间客房二十五文一天，若是提供饭食的话，就再加十五，小娘子也吃不了多少，可以便宜些，就三十五文一天。”

        女子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一角碎银子，扔在桌上。

        “给我找一间干净的客房，先住七日，余下的走的时候再结。”

        王四欢喜的接过那角小小的碎银子，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嘞，小娘子，你放心，我们这房间我可天天在打扫，再没有更干净的了。”

        说着叫出了自己妻子，”哎，你快带客人去楼上看看客房。”

        妻子从后厨出来，擦擦手，带女子上去了。

        王四欣喜的拿着那角银子，用袖子擦了又擦，揣进贴身的兜里。他们这种店，平时收的都是铜钱，少有银子的。

        没过一会儿，妻子就下来了，言是说那客人不要人伺候，说是要休息一会儿。

        “这小女子是干什么的？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妻子问王四。

        实在不是他们多嘴，而是这年头，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个人奔走，实在是奇怪。

        王四“嘘”了一声，朝楼上看了一眼，小声与妻子说到："我估摸着，是哪家的小娘子逃家到这了。”

        “她刚刚同我打听这里渡口的事情，知道我们这里有个渡口，却不知道在哪里。肯定不是我们这的人。”

        妻子吃了一惊，“不会吧，万一人家家人找上门来，那可怎么好？”

        王四嘘了一下，神神秘秘的说。

        “我猜她来这，估摸是跟人约好了的。刚刚啊，我告诉他渡口在哪里，她却不走了，还要在这住下。”

        “我看她那口气，还不知道自己要住多久。估计是跟情郎约好这私奔的，这女子先来这等着情郎过来的。等情郎来了，就从渡口坐船私奔的。”

        妻子听他这样一分析，也信了七分。

        “哎，这小娘子，年纪小小这样跑了，家人难道不来找？”

        “嘿嘿，我们只管开店做生意，又不是县官，难道还能管这个？”

        “你看这一出手，就是银子，估计是哪个富户家的小娘子，你小心招呼着点。”

        妻子想想也是，就按下不提。

        到了晚上，那女子叫了一桶热水，言说是要沐浴。王家娘子去替她倒水时，那女子正背对着她，坐在镜子面前梳头发。

        只见到那女子，伸出一双白皙细嫩的双手，一只手将头发拢到侧边，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木梳，一下梳着和黑亮的头发。

        王家娘子原本不信的三分，也消失了，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样娇柔的手。

        王家娘子出去了，女人才转过来身来。她脱掉衣服，露出一身洁白如雪的肌肤，慢慢踏入浴桶，女子掬起起一捧水，洗去脸上的灰尘，慢慢露出她真实的脸庞。

        水顺着脸庞慢慢往下流，经过突出的锁骨，蜿蜒而下，几经起伏，没入白腻的深沟，留下一条旖旎的水痕。热水的蒸汽，模糊了整个房间。

        第二日一早，王家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做早饭，打扫客舍。

        王四见早饭做好了，便让小女儿去喊昨日入住的客人下楼吃饭。不过片刻，一个女子从二楼走了下来，王四抬头一看，愣在了那里。

        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麻色布裙，衣服似乎不大合身，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看不出一点曲线。一头黑亮的头发，利落的用一根普通的木钗挽了起来。

        额前束不住的碎发，掉落了几缕，垂在她白玉一般冷冰冰的脸庞上，显出一种若有似无的柔情。这身朴素的衣衫，却让她穿出一种别样的干净来。

        白净的脸庞上，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没有一丝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羞涩和动人，却只有一股如泉下石一般冰凉的冷意。

        那客店老板，原本因她的美貌正心笙摇动，一抬头，正对上女子那双眼睛，就见那双眼睛正大大方方定定的看着他。

        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样打量她，却既不羞怯也不恼怒，眼神里只有无动于衷四个字。

        他陡然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下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别人甚是无理，急忙移开眼睛。

        那女子见状也移开了眼睛，坐下开始吃饭，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客店老板这才抬头，就见自己那妻子与小儿子也正呆呆的盯着这客人看，可是那女子却仿佛好无所觉，坐下来开始吃自己的早饭。

        早饭是一碗白粥，加上一碟咸菜，并一个包子。女人拿起包子掰开一点，是猪肉白菜馅的，猪肉肥的多，馅料剁的不很精细，一口下去，猪肉的脂肪便团在嘴里。

        寻常乡下，肉也不多，普通人一顿早饭能有这样一个包子就很不错。这个包子约有手掌那么大，算是很实惠的了。

        女主咬了一口，微不可见皱了一下，就把包子放下。端起白粥喝了一口，好在白粥熬的细软，刚出锅热气腾腾地，入口便是一阵暖意。

        女人又夹了一筷子榨菜，嗯，不错，榨菜也算酸脆可口。她端着碗，慢慢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王四听见，从厨房出来的妻子对那女子说：“姑娘，你长得可真俊俏。”

        那女子闻言抬头，抿着嘴笑了笑，却不说话，妻子只当她年轻怕羞，却和她攀谈起来

        没想到那女子看着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却很好说话，王四娘子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一顿早饭下来，那女子便和他妻子熟络了起来，他从而也知道，这女子姓周，江南人士，家里是做生意的。

        这次是要到京城去，在这里，则是等人过来，一起坐船去京城。女人吃完放下碗就上去了，那早餐的主食，猪肉馅包子。她就咬了一口，就没再动过了。

        女人一上去，他娘子便忍不住，开始跟他絮絮叨叨起来。

        “原来是富家小姐，难怪长得这么细致。”

        “可惜了，年少无知，不知道被哪个少年郎给拐跑了，爹娘估计都心疼死了。”

        那女子说自己等人一起去京城的一番话，连他娘子都没信。

        从江南过来这么远，没有哪家爹娘会让自己女儿孤身一人上路，显见是偷偷逃家出来的。

        言语间都是心疼这年少无知的小姑娘。

        可是客舍老板却不这么觉得。

        他年轻的时候，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也是到处混过，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识过。

        从她身上那股不慌不忙的做派来看，这女人绝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少女。能自己一个人从江南千里迢迢过来。

        山高水远，就是成年男子也不敢一个人上路，这女子居然能毫发无损来到这里，显然不是一般人。

        只是这些话王四没有对自己妻子说，只是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惹这个女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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