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思

黎晏带着温润得体的笑看向辛窈，眼底流转过一丝暗芒，向辛窈示意走上前来。

        辛窈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没有直视黎晏的双眼，而是慢慢地、恭敬地福身，表现得就像普通女子第一次得见储君一样，谨慎、小心又怯懦。

        黎晏蜷缩了一下手指，面色平静，但眼神一直牢牢停留在辛窈身上，幸好周围人都不敢抬头看他，自然没有人发现这种关注。

        “江南重学，你可有读过什么诗书？”他淡淡地问，语气随意闲适。

        “只读过简单的启蒙诗词。”

        “书画呢？”

        “簪花小楷还不得要领，丹青绘画从未学过。”

        撒谎！黎晏看着辛窈一副低眉顺眼、言语中透露着自己很愚钝的模样，心里感到好笑。

        前世辛窈习得一手好字，诗书词赋也读过不少，所以才会从打杂的小丫鬟被提拔到敏宁身边服侍，只不过还没几天，就被他看上接出尚书府了。

        她也许不精通，但绝不会像刚才说的一样只会一点儿。

        也许是太紧张了，怕被当作是卖弄吧，黎晏这样想着，脸上笑容未变，轻轻点点头道：

        “你既然和敏宁关系好，敏宁叫我一声表哥，你也就无需太多拘束。”

        “说起来，我的外祖正是江南人士，年幼时我也曾随外祖在江南松泽郡暂住过一段时日，那里与你的家乡距离倒是不远。”

        听了这话，辛窈心头猛地一颤，她当然知道黎晏幼年时去过江南，听前世的异族女子说，就是那时候他和自己身体里的“屏屏”相识，从此多年来难以相忘，最后不惜骗了自己也要找那抹灵魂回来。

        她感到一阵寒意，冷得她几乎要打抖，黎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暗示什么吗？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辛窈闭了闭眼睛，把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愤怒恐惧压下去，再开口声音小小地道：

        “回殿下，两地确实距离不远，久闻沈老夫子大名，当年临驾江南，小女因生病未能亲见，距今已有十年之余。”

        她只要咬死了自己没有见过黎晏，甚至因生病都没出过家门，黎晏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想必也不会乱来。

        据她所知，前世直到黎晏又一次前往江南回来，才开始探寻另一抹灵魂的存在，想来现在他还没有察觉到辛窈和那个“屏屏”的关系。

        一瞬间，辛窈心里千回百转冒出过无数念头，而这边黎晏毫无察觉，他为辛窈只老老实实回话，没有接他的话往下聊感到有些微微的失望。

        不过不着急，这才第二次见面呢，前世他们不也是见过好几次了才熟悉起来的吗，辛窈性子胆小，不想多言也是很正常的。

        他眼神又留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从辛窈身上移开，侧身对众人道：“先去书屋里吧，今日讲学的正是我的外祖，我也随你们一起。”

        这阵势是不打算离开了。

        辛窈揣揣不安地咬着唇往书屋走去，她低垂着头，黎晏就走在最前面，玉白的袍角时不时晃入她的眼帘。

        黎晏打算和她们一齐听讲学，别人都没什么大反应，以为太子只是心血来潮，可辛窈却觉得不可思议，以她对黎晏的了解来看，这个人绝不会做无用功。

        想着想着，她又神游了。本来一众人里辛窈专门走在最后面，离黎晏远远的，可颜如绫刚刚被黎晏训斥过，也不想凑上去被骂，就一个劲儿地往后挤，不知不觉中渐渐地将辛窈挤到了人群最前面，和黎晏就一步之遥。

        偏偏这时候到书屋了，黎晏脚步一顿，转身正准备说话，辛窈正在发呆，脚步不停，径直一头撞在了他怀里。

        黎晏没防备，怀抱里刚接触到一具身体，手臂一僵，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将人推出去，等意识到是辛窈，又连忙收手。

        一拉一扯下，竟是直接把辛窈搂了个满怀，感受到怀里小姑娘温热馨香的身体，黎晏情难自禁地抱紧了一点儿，还没来得及再干什么，就被反应过来的辛窈大力推开！

        辛窈白着小脸儿气急地看他，毫不避讳地直视让黎晏心里一阵发热：对，就是这样，眼里只看着我，别躲开。

        身后众人一霎时被吓了一跳，敏宁张口结舌就要为辛窈说好话，被他摆摆手拦住了。

        而对上他莫名亮起来的眼神，辛窈才惊了一下，立刻又把头转开了，低声就要谢罪，心里懊恼自己冒失。

        她忐忑不安，而黎晏却只淡淡一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没追究什么就缓步进了书屋，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这下就算敏宁再迟钝也反应出不对劲儿了，她悄悄拉了拉辛窈的袖子，低声用气音询问：“屏屏，你之前与太子殿下见过吗？我怎么觉得他待你不一样啊？”

        辛窈下意识看看四周，咬了咬嘴唇道：“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他。”

        话毕觉得不妥，又连忙补充到：“太子温和谦雅，爱民如子，想必才会这么宽容好了敏宁，别问了，我刚刚很怕！”

        她不想提，为了让敏宁不怀疑，辛窈还假装刚刚冲撞受了惊，装模做样在心口抚了抚，见她这副模样，敏宁反倒是安慰起她了：

        “没事没事，不过是撞了一下他嘛，没什么大不了”说着，敏宁想起了去年宫宴上有个贵女假借醉酒，故意往黎晏身上倒，被他立刻避开，任由人摔在地上，还冷着脸叫人带她下去醒酒。

        嫌恶的表情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把那家贵女的父亲吓得哆哆嗦嗦请罪。当时他的做派，与现在几乎称得上是如沐春风的样子可谓是大相径庭。

        她难得有点儿犹豫了，看看已经落座的黎晏，再看看辛窈，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夫子却已经到了，只能满腹疑惑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而这边，辛窈坐在位子上只觉得如坐针毡。

        讲学的是当世大儒，文采口才自然极好，但斜后方来自黎晏的视线强烈到她不能忽视。

        自落座开始，辛窈就沐浴在黎晏的目光中，刚刚撞进他怀里，那种清冽的松香气息好像直到现在还萦绕在身边。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虽然现在身体还未及笄，可灵魂早已是前世有过鱼水之欢的辛窈了。她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其他男子，前世今生加起来几十年，陪在她身侧的只有一个黎晏。

        刚才算不上拥抱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前世两人之间还没有冷淡下去时的相处日常。

        不愿意去想，可她的耳根儿却不受控制的慢慢红了，黎晏坐在后方一直在看她，见状唇边勾起了一点笑容。

        他虚虚地捏了捏手指，想起辛窈第一天来尚书府，在假山石后被他抱住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摸了摸小姑娘的耳垂，都把她给吓哭了，现在回味起来，好想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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