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名伶

　　“刘卓然的妈妈？”Max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地瞪大了眼珠。

　　即使脑袋不太灵光，不过他又不傻，很快想到了好友的用意。

　　“我还以为你上班之后能放弃追求她呢，结果你还是倔，准备曲线救国，走讨好丈母娘路线。”这位周同学语气里带着嘲弄，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王峰猜到他会这么想，也不打算辩解，趁机打听一番：“我脑子摔了过后，很多事情记不起来。刘卓然家里情况你知道多少？能不能给我讲讲？”

　　Max扫了一眼烧烤摊老板，那边忙的不亦乐乎，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吃上东西，正好这段时间，给好友说来听听：“好吧！来帮你回忆一下，刘卓然她妈为什么会住在酒店里，我大概知道原因。”

　　刘卓然是学校校花级的人物，又是家世显赫的贵小姐，关于她的消息传得男女皆知，再加上他们篮球社常常在一起聚餐，有白巧巧那个大喇叭经常八卦，Max还真知道不少情况。

　　刘卓然的父亲叫刘杨贵，是个普通钢管厂工人，80年代下海做皮鞋生意捞到第一桶金，是蓉城第一批百万富翁，江湖人称“刘百万”。他颇具经商头脑，后来创立博兰集团涉足地产，企业越做越大，只不过之前的名号过于响亮，到现在仍然不少人还叫他刘百万那个老名字。

　　刘百万青年致富，找的老婆也是歌舞团的大美人，可男人嘛，有钱之后管不住下面，在外花天酒地也是正常。直到他遇上了一个姓文的女人，文小姐风情卓绝，把刘总迷得七荤八素，很快变成了他的贴身秘书，原配夫人——也就是刘卓然她妈发现时已经晚了，那个小三怀上身孕，给老刘生了一个儿子。

　　刘百万和原配相处多年，其实感情不浅，加上确实疼爱他们的宝贝女儿，本来小三没什么机会。可坏就坏在生的是个儿子，得了儿子的老刘欢喜异常，还准备把儿子接回家里亲自抚养。他的原配夫人叫兰若芸，是以前歌舞团的首席，追她的人能排到北京，嫁到豪门后也一直锦衣玉食，性格高傲的她当然受不得这样屈辱，气得从家里搬了出来。

　　就这样两人一直分居多年，听刘卓然说也没有正式离婚，估计老刘也不想和她们母女彻底闹翻，一直下不了这个狠心。

　　王峰听着好友滔滔不绝的叙述，现代人才使用的词汇对于他还是很陌生，小三上位、夫妻分居，这些都是头次听说。虽然这是几百年后，不过太阳底下无新事，其中缘由他却再熟悉不过。

　　皇上宠爱妃子，妃子又诞下子嗣，皇后娘娘逐渐受到冷落，可至少正宫名分尚在，仍然保有皇后名号。王峰不禁想起当年在紫禁城中的往事，自己作为皇后身边贴身太监，设计一步步赶走贵妃，赢得后宫赏识，这才飞黄腾达、总揽大权，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得罪了太子，最后晚年落的凄惨下场。

　　真是命运造化弄人，现在好像又是旧梦重回，不过这一次，我不会甘愿再做他人的奴仆，一定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不过现在的第一步，还是要先赢得正宫娘娘的赏识，才有后续善舞长袖的空间，对于和刘妈妈兰若萍的见面，王峰心里又多了几分期待。

　　Max哪里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只以为是简单的男女追求，王峰之前痴恋刘小姐，要去争取丈母娘也再正常不过。说话间烧烤总算端了上桌，这两个年轻人的想法虽然南辕北辙，可胃口都出奇的好，一顿风卷残云，很快把盘子吃了一个底朝天。

　　王峰谢过好友，Max今天透露的消息可以说是非常重要，实习工资还没领到手，也大方地请客结账。

　　没等两三天后，蒲成果然按照约定，把王峰调到了行政楼层的客房部，主要负责顶楼套房的接待。套房的客人非富即贵，加上还住着老板娘，这里的客房服务员都是最资深的老员工，按说不会安排一个刚来实习一个月的小伙子。

　　幸好王峰在餐饮部也算打出一些名号，严姐更是逢人就夸，酒店同事知道此人能干，也就没觉得异样。

　　严姐给王峰调了一个单间宿舍，又帮他买了不少生活杂物，再配上一套高档西装。她也是个老江湖，看出王峰只要留下来认真干，以后很有可能会升任领导，现在趁机施以恩惠，还能留下一些人情。

　　蒲成看在眼里，心里恨的直痒，可是只能任由他去，变成一个缩头鸵鸟，全当没有看见。

　　就这样，王峰穿着一身笔挺的新西装，别上刚做好的金边工牌，开始了他在客房部的生涯。

　　客房部的工作仍然是轻车熟路，王峰人勤快、嘴又甜，和新同事关系相当融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顺利。

　　可是刘妈妈那边，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接触，王峰知道不能再等，若是不能很快和她熟络起来，被刘小姐发现在这里杵着，说不定会不太高兴，再把自己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幸刘卓然忙着毕业答辩，她生性好强，可丢不起答辩不过这个脸，最近都一直泡在学校，过着宿舍和自习室两点一线的生活。

　　刘妈妈兰若芸在这里仍然过的是贵妇生活，每天有专人送餐，出门也有专职司机接送，一般都不会在套房里呼叫服务生。王峰每天可以进入房间的机会，只有打扫清洁的那短短一个小时。

　　可是每次服务生打扫清洁时，兰若芸不是出门逛街打牌，就是去spa部门做脸保养，很少留在房间里，王峰本想抓机会和她攀谈几句，可现在连人都见不到面。

　　虽然见不到人，可是迎人喜好这种事，王峰有充足的经验，他每天借着打扫房间的机会，开始观察着房间主人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还没见到人，根据她的服装喜好、用品摆放、房间陈设，就可以精准的猜到人物性格，这个女人在王峰头海里的画像，日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常年养尊处优贵妇，习惯了有人服侍，有人安排衣食住行，所以选择住在自家酒店，当然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个酒店房间，装饰挂画充满了个人风格，说明她还是以女主人自居，来这里居住，也是为了要站住一席阵地。

　　想和她建立亲密关系，必须要找到共同的情感连接，简而言之就是要有共同话题，王峰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切入口。

　　终于等到有一天，外面天色阴暗，下起了暴雨，兰若芸有些头疼不适，便留在房内没有外出。

　　王峰总算见到了这个Max口中的兰阿姨，一打照面，马上明白了刘卓然那股悠然卓绝的气质从何而来。这母女样貌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优雅气质更是如出一辙，只不过刘妈妈少了少女的温润亲和，举止多了几分冷淡清高。

　　她穿着一身刺绣真丝旗袍，虽然没有外出，脸上仍然带着淡妆，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兰若芸显然不认识这个新来客房服务员，但还是客气的点头问候，这并非她有意和来人攀谈，只是出于自身教养做出的客套。

　　“兰阿姨您好，我已经调来这边好几天了，只是今天第一次见面。”

　　“嗯，辛苦了。”兰若芸只是随口一答，并不打算进行这番没有意义的对话，

　　美人仪态依旧保持端庄，虽不开口，慵懒的斜靠沙发，也是一道难得风景。刘百万真是瞎了狗眼，对于她竟不珍惜，那个上位的小三又是怎样能人，才让如此美人失去宠信爱慕。



　　王峰没时间思考这些，他必须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想办法和刘妈妈攀谈起来。

　　皇后娘娘常居冷宫，想必内心其实非常寂寞，也渴望有人知她懂她，与她交流。只不过接触的都是一些年轻的酒店员工，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

　　王峰倒是早就想好的话题，只是和她目前身份相差过大，主仆之间的交流，最难的就是破冰第一下。

　　他于是故意表现出大大咧咧的样子，不时的制造一些声音，显得自己直爽呆蠢。每一个主人都希望仆人灵活麻利，可又不能太过聪明，不会有人喜欢身边人一副城府颇深的样子。

　　王峰一边打扫着卫生，一边缓缓摇起脑袋，嘴上还小声哼起了调子。

　　“咯隆咚哩个啷个咚。”

　　兰阿姨正在看书，按道理不应该出声吵闹，可是听到小伙子哼的节奏，不光没恼怒，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峰前几天观察房间颇有收获，发现房间里有不少京剧唱片，他猜想主人肯定喜欢传统戏剧，要知道中国戏曲最早就叫“太监戏”，王峰当年对戏曲也颇有研究，也是没想到和百年后的现代人，居然还能找到共同爱好，庆幸的是文化脉络相承，自己若是用此作为切入口，当然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正如他所料，兰阿姨年轻时虽然是学的是舞蹈，但也练过京剧基本功，后来心向文艺，找过不少名家指点，虽然只算票友爱好者，水平可不比现在一般年轻演员差。

　　见兰阿姨投过来好奇的眼神，王峰急忙涨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出声的。”

　　“没事，你刚才哼的过门是哪学的？”

　　“我从小就喜欢看戏，自己也会唱一些，不也就是外行图个热闹，要是有内行一听，就知道不太地道。”

　　兰阿姨没想到现在还有年轻人喜欢传统戏剧，而且还会唱上一些，不免放下手中书籍，想让他露上一手：“我也一直喜欢，不过不是专业的，不如你唱一段我来听听。”

　　王峰假意推拖一番，好像实在避不开情面，于是勉为其难地哼唱上一段，可惜现在的声线实在太粗，如果还是太监喉咙，声音会高亢嘹亮许多。

　　虽然嗓子并不好听，可这唱词腔调都是从未听过的，兰阿姨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起来。

　　“你唱的这是什么戏？听起来有些像昆曲，又好像哪里的地方戏。”

　　其实王峰并不知道，后来的戏曲几经演变，在民国时期达到鼎盛，和他当年在宫廷里听的腔调已经大不一样，但他只能瞎编一个理由：“阿姨您别笑话我，这是跟着老唱片胡乱学的，不成流派。要不您唱一段？给我指导指导。”

　　听戏听得是一个韵味，他虽说是胡唱，兰若芸能感觉到这小伙子功底不浅，也愿意和他继续再聊。

　　“那好，我也好久没唱了，我随口唱几句，你听听这是出自哪段？”

　　这么来回聊天，她的戏瘾也犯了，正好这几天没开嗓练习，于是她站起来气送丹田，杏唇微张，缓缓唱了一段京剧老旦：“想当年在皇宫何等安好，到如今我身居在破瓦寒窑，恨刘妃与郭槐心生计巧，他要害哀家我所为哪条?思皇儿把我的双目失了，但不知何日里我才得还朝。”

　　这段京剧打龙袍，王峰当然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他通晓史籍，国学功力深厚，听唱词中提到了刘妃、郭槐，一下就猜到了这是什么故事。

　　因为郭槐倒不陌生，和他还算是同行，也是一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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