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酸苦辣，就缺甜

是因为许燕玲没死，让他良心发现了吧？

        她生完孩子，大出血，连一口热水都没喝过，就被他扔进了疯人院。

        冰冷的房间，潮湿的地板，阴暗的空气，让她患上一身的病痛，生不如死。

        每天都是冷菜冷饭，三天两头都要被电击，一出门就会遭到疯子的拳打脚踢，倘若不是她装疯，连两年都熬不过。

        这不都是他希望的吗？

        “陆先生，餐厅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的要求我无法满足。”

        “你今天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做好这道菜。”陆谨琛用着命令的语气，不准她拒绝。

        “做不了。”她回答的毫不犹豫而斩钉截铁，强烈的恨意在血管里蔓延，这恨已经深入了骨髓和灵魂，终其一生都无法消散。

        陆谨琛有些恼火，额头上的青筋滚动了下，这个女人一天不招惹他，心里就不舒服吧？

        “为什么做不了？”

        因为你不配吃这道菜！

        许晓君在心里低吼，但所有的愤恨都只能压抑在胸腔里，不能表露出来。

        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她咬了咬牙，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失控，“陆先生为什么非要强人所难？”

        一道暴怒的火光从陆谨琛眼底闪过。

        朝天椒！

        野刺猬！

        时刻都在挑战他的耐性，刷新他的底线。

        “我给你时间考虑，什么时候同意，什么时候离开。”

        小惜坐在一旁，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

        原本以为爸爸和阿君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现在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们还像从前一样，一见面就电火时光，一触即发。

        “阿君，爸爸可能真的很想吃这道菜，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就试着做一次，可以吗？”

        许晓君暗暗地吸了口气，她知道，小惜不希望看到她和陆谨琛吵架，但她和陆谨琛水火不容，永远都不可能和谐共处。

        “好，看在小惜的份上，我就退让一次，陆先生说一下食材和做法吧。”

        听到这话，陆谨琛舒坦了一些，把食材和做法缓缓的说了一遍。

        许晓君压根就没在听他说话，而是想着如何让他尝到这辈子终身难忘的味道。

        陆谨琛说完之后，她出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菜做好了。

        “在天愿为比翼鸟”的主食材是乳鸽，做成传说中比翼鸟的样子，一目一翼，雌雄并翼齐飞。

        解开盖子，陆谨琛瞅了一眼，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适才他只说了食材和做法，并没有告诉厨娘如何拼盘，原本还在好奇她会拼成什么样子，没想到竟然完全相同。

        “哇！”小惜张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叹，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块，被许晓君阻止，“让陆先生先尝。”

        “好吧。”小惜乖乖的放下了筷子，望着父亲嘻嘻一笑，“爸爸，你赶紧吃吃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陆谨琛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原本是满怀希望，没想到味道和想象中有天壤之别。

        难吃！

        非常难吃！

        记忆中的菜十分的鲜美，外焦里嫩，酱料丝丝入味，咽下去的时候，会残留一丝清甜，令人回味无穷，仿佛整个味蕾都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之中。

        而眼前的菜酸、苦、辣，唯一缺了甜！

        “你是故意的吗？”

        对啊，就是故意的！

        许晓君淡淡一笑：“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是形容唐明皇和杨贵妃之间生离死别的凄美爱情。其实唐明皇哪里真的爱杨贵妃，要真的爱，怎么会舍得赐死她？所以我觉得这道菜就应该是我做得这个味道，而且还应该改个名字，叫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陆谨琛的嘴角仿佛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一阵剧烈的抽搐。

        这话就像是在嘲讽他和许晓君的婚姻，只有酸、苦、辣，没有甜！

        恨了许晓君这么多年，他差点都忘了，最初的她是什么样子了。

        她曾经那样的纯洁，就像清晨东方吐露的第一抹蔚蓝。

        她曾经那样的美丽，就像山间傲然绽放的空谷幽兰。

        她曾经那样的温柔，就像春日里的一潭柔柔的暖水。

        ……

        而临死前的她，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蓬头垢面，像个疯子，像个鬼魅。

        他不能否认，许晓君是爱他的。

        她说，嫁给他，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她说，他是她最重要的人，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她说，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辈子都不要跟他分开，生死相随。

        ……

        她在临死的时候，一定不会再爱他了吧，心里只有怨，只有恨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还真是他和许晓君最后的结局！

        在他沉思间，小惜尝了一小口。

        味道一言难尽！

        阿君在爸爸面前，似乎从未妥协过。

        这次也一样。

        他还以为爸爸要发火，但他什么都没说，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起来。

        世上再无许晓君，也不可能再有属于他们的菜。

        只有这份酸苦辣了。

        许晓君望着陆谨琛，这份举动出乎意料，让她非常的吃惊。

        不是应该暴跳如雷、火冒万丈吗？

        竟然一言不发，吃起菜来。

        这样的味道，真能吃得下？

        她发现，陆谨琛确实变了。

        五年前许燕玲改变了他，五年后，又再一次的改变了他。

        他一直笃定许燕玲是她杀的，笃定她有罪，罪该万死。

        但许燕玲活生生的、完整无缺的回来了，他被打脸，良心不安了，开始悼念“死”在他手里的亡妻了吧？

        她露出了一点讥诮的神色。

        无论他怎么变，都跟她没关系，她不在乎，无所谓，因为她对他的恨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

        “好吃吗？陆先生。”

        陆谨琛阴阴的扫了她一眼，放下了筷子，“你说呢？”

        “我只能说这是最合适的味道。”她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顿了下，她摇摇头，“不不不，说错了，应该是千里孤江，无处话凄凉。”

        陆谨琛的肩头掠过了一道剧烈的痉挛，许晓君没有坟，她的骨灰被他撒入了江中，她的照片全部被他销毁了，她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扔进了垃圾场。

        他想要抹去关于她的一切，如今，连一丝痕迹都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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