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让她走

商彧终于看向黎诺，映衬在玻璃帷幕上的侧颜有着完美的冷峻线条，黎诺在商彧的眼底看到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寒意，听到他岑凉的薄唇清冷淡漠地说道，“你母亲不可能不知道那半张地图在哪里，她只是不想交出来，目的是报复我逼死了你父亲。”

        黎诺微微僵住。

        商彧的脸上依然没有多少明显的情绪。“所以，不是我不给你亲生母亲活路，而是她自寻死路。”

        想起商彧曾经在她面前说过，他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没有做过愧对天地良心的事情，这一刻的黎诺，只在心底觉得讽刺。

        是的，她居然那么愚蠢地相信他说的话。

        他怎么会是个好人呢？

        他当初误会姐姐是当年救他的小女孩时，他已经不顾姐姐是他的救命恩人，秘密策划瞿渊对姐姐下手，她早就应该清楚，他根本就没有人性。

        只是她一直以为，这背后定然有其他的原因，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原因，只是她因为爱，偏执地想要相信他是个好人。

        瞧他这一刻说出来的话，明明是狠厉、残忍的，却那样地轻描淡写，好似在谈一件轻松的事情。

        想到这里，黎诺低下了头，她不想再面对他，他的冷血与毫无人性，令她感到深深地恐惧，他对于她来说，开始变得那样地陌生。“为什么你执意要得到这半张地图？”黎诺只能问出口这句话。

        “得知父亲死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发过誓，我会将害死父亲的人一一找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而地图也是我在父亲墓碑前允诺的，我会拿地图来祭奠他的亡魂。”商彧很有耐性地回答，只是黎诺不知道，这样的耐性，商彧在这个世界上只对黎诺一个人。

        黎诺慢慢才抬起眼眸，惶惶地看着眼前俊逸如斯的男人，清漾的眼睛里有着泪水。

        她一向骄傲执拗，只有在自己最亲最亲的人面前，她才会这样完全不顾一切，失去所有的坚强和防备。“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要亲手毁了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这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拷问，深深烙印在商彧的心上，令他的心脏传来炖击的疼痛，但他丝毫没有在脸上显现，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命，或者，也是你我的命。”

        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们是悲剧收场。

        否则，为什么让他在小时候遇到的就是黎雍的女儿？

        如果她不是黎雍的女儿，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拆散他们。

        黎诺听出商彧的言下之意，即使会失去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不会放弃复仇。

        黎诺真的很失望很失望，她以为商彧是那样地爱她，就像他说的，他爱她的爱胜过一切，可其实，她一直都是他世界里的第二位，复仇才是第一位。

        当然，黎诺无法去说商彧这样做是错的，毕竟，她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她永远都无法体会他这些年的感受，只是，如果他执意这样做，只是逼着她和瞿廷晔连成一气。

        想到未来的日子，她和商彧可能会处在敌对的位置，黎诺已经感觉到胸口的窒息，好不容易，她才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迈开离去的步伐。

        “你就打算这样走了吗？”

        商彧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黎诺纤长的睫毛狠狠地颤了颤，似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碰触一般，涩得发疼。

        她转头，泪流满面地望着窗外，声音有些发凉的苦涩。

        “我们的婚姻，结束了！”

        尽管她知道他爱她，可是，她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所有人的痛苦之中。

        他设计姐姐，害得姐姐被逼嫁给瞿廷曜。

        他逼迫覃叔像覃姨一样演戏，逼得覃叔选择放弃治疗。

        他害得覃姨整日以泪洗面。

        若她不顾这一切，她只会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她在意的这些人的痛苦上。

        她无法这样残忍，她只能对自己残忍。

        商彧似乎早就猜到黎诺会说这句话，但猜到归猜到，真实地听到她说出来，商彧的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疼痛，微微思量之后，商彧较刚才明显低沉不少的声音说道，“我曾经想过，如果有这样一天，我便自私地不顾一切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但我知道，即使我勉强留你在身边，你也不会在我面前再显露开心的笑容……与其如此，我愿意放过你，尊重你的选择，只希望未来的日子，你能照顾好你自己。”

        黎诺闭上眼，胸口泛着无尽的酸涩，眼泪像是破堤的洪水，涌出眼眶，沿着她无暇白皙的脸颊缓缓地流淌，沾湿了她的衣襟。

        她一直有多爱他，此刻就有多少的难舍和痛苦……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的残忍？

        让本是仇人的他们走到一起，却又让仇恨将他们分开？

        老天可知道……这些日子，她有多幸福，她做梦都会笑醒，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清晨醒来看到睡在她身边的他。

        未来的日子，再叫她如何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还有，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去爱其他人了……她难道以后都要生活在痛苦之中吗？

        眼泪更多得涌了出来，将她的视线模糊地看不清前方的路。

        黎诺的身体几近瘫软，但依然固执地逼着自己必须迈开离去的步伐，哪怕每一步离他越来越远的距离，都让她的心传来撕心裂肺的痛，但她没有忘记他所做的一切，还有，覃姨还在外面等她……

        黎诺离去之后，商彧把手撑在了沙发上，突然好似幽闭恐惧症的病征袭来，手紧紧地抓着沙发的靠背，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他的脑子越来越空，身体越来越弱……

        所幸，他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很清楚，他只是因为黎诺的离去，感到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并非真正处在一个没有光线的密闭空间里。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整，他那一瞬间失去的气色才慢慢地恢复。

        当言昊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让言昊看起来，他似乎在生气，所以紧紧地抓着沙发背，以致言昊都有些战战兢兢，头低得极低，努力保持正色禀告，“商总，夫人已经带着覃姨离开，我是否要阻拦？”

        商彧睁开了眼，清明的眸子恢复往日的清冷与锐利，冰冷说道，“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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