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晃神了两秒，池意刚想转头，下一刻夏黛的声音就将她拉回了神。

        “行……既然你是这个态度，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前方，夏黛脸色发青，正将扯下的裙子丢一边：“裙子我不可能换，这次的联名款合作我也不可能让。你说抢客户，是，那我就是抢了，你俩能拿我怎么办呢？”

        江颖珍实在没忍住，破口骂了句脏话。

        夏黛没理她：“池意，你也就是仗着家里有点钱。我只要想，两百万我也能赚得到，你呢？没家里养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她眼里，池意这种富家千金就是纯靠家里人养着的菟丝花。

        两人的圈子都没交集，她怕什么。

        夏黛说完舒坦了不知道多少，刚看过去，不经意和池意身后的那男人一下对上视线。她心里瞬间一跳。

        此时此刻，在场的网红们都看清形势了，纷纷哄笑帮腔。

        “黛黛撕得好啊，女王行为！”

        “江颖珍，快劝劝你闺蜜别蹚你这浑水了，现在回家哭还来得及。”

        “哭？？我给你哭坟还差不多！”江颖珍气得太阳穴疼，对池意低声道，“算了，吵不出结果的，你先走，剩下的我来。”

        “你一个人不是更不行吗？”池意蹙了下眉，她本来就是来撑场子的，“我丢下你算怎么回事。”

        说着，她看了圈桌前都坐满的座位，回头想找人。

        “你去搬……”话音一顿。

        盯着身后正淡淡低眼看手机的裴谈，池意不可置信。

        她们这边撕得不可开交，他居然从容不迫玩起了手机？？

        “怎么？”闻声，裴谈抬眼。

        池意：“……你去搬一下椅子。”

        众目睽睽下，所有人看着池意带来的这男人听从地离开包间，回来时带了一把椅子，随后慢条斯理搁在了她身后。

        明明是件伺候人的事，放到他身上生生让人看出了一种放下身段的优雅感。

        一群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裴谈看，池意却看着椅子：“你怎么就只拿了一把？”

        “嗯？”

        池意忍不住道：“你就没给江颖珍也拿把椅子的吗？”

        裴谈扫了一眼旁边的江颖珍，目光收回。

        下一刻，池意只感觉肩上被轻轻一压，不受控顺着力道就坐下了。

        “抱歉。”身后，裴谈低了声，一笑，“我只负责服务你。”

        “……”

        能把“只会拿钱办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她算是见识到了。

        还没来得及蹙眉，池意听身后又出声：“夏黛刚刚创立的电商公司，最近在进行一轮融资。”

        她一顿。

        忽然提这个干什么？

        “这次打算领投她公司的秋实资本，创始合伙人是黄万利。”裴谈继续道，“他和你父亲是多年朋友关系。”

        池意逐渐反应过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谈笑：“刚才了解了下。”

        “池小姐，”突然间，夏黛插话道，“当众亲亲热热也该够了。”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池意带来的男人身上，目光惊艳，夏黛也不例外。

        刚才就注意到他了。

        那男人长得极其好看，五官深邃得像混血，半框眼镜后的一双眼瞳却是纯粹的黑色，像是比正常人的眼瞳都要更漆黑，幽深得很吸引人。在一群网红中，他的模样异常显眼。

        但见他又是给池意拿椅子又是弯腰说话的态度，八成不是多有权有势的人。

        夏黛没了忌惮，赶人道：“搬椅子坐是什么意思？今晚你打算赖着不走了？我这可不欢迎你。”

        池意回过神了，抬头就反问：“话都没说完，你急什么？”

        夏黛也不急，她就想看看这趾高气扬的千金小姐能撒出什么泼来。

        “本来是想叫个律师来，跟你好好聊聊你抄袭江颖珍设计的事，”池意道，“现在想想算了。”

        夏黛网店的衣服多次抄袭江颖珍的设计，不是没被起诉过。

        但这一行维权困难，江颖珍就没打赢过官司。

        夏黛好笑：“你还想替她打官司？”

        没想到池意拿出手机，边翻找边回：“打官司确实麻烦，但也不是打不赢。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还是喜欢更直接一点的。”

        夏黛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池意已经翻出了那张以前的合照，转过手机，开门见山：“你跟秋实资本的黄总熟吗？”

        “不对，”不等夏黛开口，她又道，“你这么小的公司融资，应该轮不到他本人出面。”

        夏黛愣怔了下。

        池意：“不过我爸和黄叔叔挺熟的，过年还一起吃过饭……撤资你公司这么小的事，我想他不会不同意吧。”

        周围人还一脸状况外的茫然，夏黛却听懂了。

        她慢半拍地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夏黛刚创立的电商公司最近拉到了一大笔投资，就是来自秋实资本。

        天知道她提前在各个厂商那赊了多少的账，就等着这笔投资款一到填补空缺。这可远远不只是两百万的数目。

        合同还没签。要是这单投资被半路搅黄了，就全完了。

        她怎么想得到池意家和投资方的老总还能有关系？！

        夏黛死死盯着屏幕，而这时池意不慌不忙收了手机。

        “刚刚你说对了，我就是仗着家里有人。”

        池意顿了顿，弯弯唇，又重复了遍夏黛的话：“那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夏黛的脸色刹那间难看至极。

        半晌。她终于开了口，慌张藏都藏不住：“……你想怎么样？”

        十分钟后，一群网红讪讪走了。场面一哄而散。

        夏黛白着脸当众给江颖珍道了歉，打电话给客户说想取消合作时，说话几乎是在挤字。走前，脸色灰溜溜到了极点。

        把进来收拾的服务生看得瞠目结舌。

        “天哪……宝贝你刚才简直一击必杀，我都要被你迷死了。”江颖珍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你怎么想到拿她公司融资那事制裁她的？太牛了！”

        不是她想到的。

        池意下意识往后一看，刚巧对上身后裴谈的目光。愣了愣。

        只见对方正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被她抓包，裴谈并没避开视线，反而神色自然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池意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一脸莫名地别开眼，想了想，才道，“知道了，会让你在这蹭——吃饭的，我又没有忘。”

        江颖珍自掏腰包在隔壁包间点了一桌子菜，扬言今晚吃穷她都没关系。

        池意却有些吃不下去。

        见江颖珍离开座位去卫生间，她下意识抬头，又一次对上了对面的人抬眸看来的视线。

        这种吃个饭还被若有似无观察着的感觉让她有点坐不住了。

        池意暂停住剥虾的动作，直面上裴谈的眼神，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需要我帮你剥吗。”

        “什么？”她一愣，反应过来，“不要，我自己会剥。”

        池意自动把对方这种主动的服务态度翻译成了想加钱的暗示。

        “我刚才对那个夏黛说给她两百万，是唬她的，我又不是在做慈善，随随便便就会给钱。”她强调，“而且就算你不提醒，我也知道怎么解决这事。”

        “是。”裴谈应声，“你很厉害。”

        “……”

        他对他以前那些客人也这么拍马屁的吗？？

        池意：“……你知道就好。”

        说完又是一阵无言，她低头喝汤，过了会儿，才勉为其难地补道：“不过，如果不是发现了投资她公司的人碰巧和我们家有交情，今天的事可能没那么容易解决。”

        “也不难。”

        池意抬头。

        裴谈正在剥虾，他将莹白的虾仁搁进一个空碗，擦手指的动作带着那种养尊处优的从容感，平静道：“想解决一个人，有很多种办法。”

        池意：“……”

        此时池意终于在裴谈身上找回了点熟悉的影子。

        破都破产了，他还这么一副无所不能的精英阶层样子。池意：“喔，那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找个工作赚钱？”

        裴谈闻言稍顿，笑了笑，还真回应道：“我出了事，那些公司不敢要我。”

        “何况，我现在不方便去找工作。”

        池意捏着勺子喝汤，还在思考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就听裴谈又道：“我不是已经把人给你了么。”

        “——咳！咳咳咳，咳……”

        一口南瓜浓汤猝不及防呛进喉咙，池意咳了个惊天动地，条件反射地扭头。

        呛咳间，余光瞅到有个身影起身走了过来。

        “慢点喝。”

        感觉到男人修长的手指安抚一般触上了她的脊背，慢慢滑下。

        一阵过电的麻意从头皮瞬间蹿到了尾椎骨，池意迅速一下站了起来。

        “咳咳咳，谁咳……”她撇开裴谈的手，咳得脸颊通红，耳根也红，“谁让你过来了的？？”

        等江颖珍从卫生间回来，池意声称吃饱困了要回去睡，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走前木着脸提前把账结了，留下一桌没动几筷子的菜。

        包间内恢复了寂静。

        餐桌前，那一小碗剥好的虾池意一动未动。裴谈扫过一眼，搁下筷子，也没再继续动作。

        在包间里待够十分钟，他起身离开。

        餐厅外空无一人。过了片刻，一群女人有说有笑推门出来。

        几个女网红刚才在夏黛的局上没尽兴，散场后自行另开包间组了一个小局，其中有人眼尖地看见台阶下的男人。

        “诶，是他。池意带来的那个。”

        “一起玩玩？他肯定同意。”

        几人还记得那男人惊为天人的长相，暧昧交换了个眼神。

        “大帅哥，一个人等车呀？池小姐呢？”

        有女人边说边绕到那男人面前。

        “刚刚我们见过的哦……”等看清后，女人一愣。

        眼前男人的神色没什么情绪，也没看向她。

        跟刚才在池意面前含笑的体贴模样判若两人。光是站着，不知怎么就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漠和距离感。

        欲擒故纵？女人嗲声：“我们一会去喝酒，要不要一起来嘛？”

        没得到回应，她脸色僵了僵。

        “一起玩玩呗。”女人不信他不心动，刻意暧昧道，“可以给钱哦。”

        然而搭讪吃了瘪。

        下一刻，车声从远处驶近。一辆通身漆黑的宾利在前方停下。女人定睛一看，怔了怔，眼神都直了。

        女人见前头的司机下车，低低对男人叫了声“裴总”，态度恭敬地为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她愕然：“帅哥，这车是你……”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

        女人见到车后座上的男人摘下眼镜，冷淡抬了抬眼，对司机吩咐了句什么。

        车窗徐徐掩上对方那令人惊艳的侧颜，将外界的杂音彻底隔绝。不多时，宾利就掉头在夜色里驶远了。

        男人全程没有瞥过她一眼。

        今晚池意带江颖珍回了自己公寓里过夜，洗完澡，她靠在床头出神。

        江颖珍：“想什么呢？”

        池意若有所思：“你说……裴谈为什么不去找个正经工作？他是破产了，又不是残疾了。”

        江颖珍抛了个媚眼：“诶呀宝贝，你这么关心裴谈啊。”

        “……”

        “没……”池意皱了皱眉，脑中又冒出不久前裴谈说什么“解决一个人方法很多”时的模样，“我是在想，等他以后重新出头了，会不会报复我。”

        江颖珍：“啥？？”

        毕竟裴谈在跌下神坛前，是池意够都够不上的男神人物。和普通富二代不一样，裴谈一直被传言是裴家未来的掌权人，即便是在最顶层的社交圈子里，他都是会被高看一等的对象。

        他落魄后，她很可能是第一个敢这么明着对他落井下石的。

        被一个以前根本看不上还拒绝多次的暴发户女儿给包了，还要被她呼来唤去……池意代入想了想，裴谈指不定怎么在心里给她算账呢吧。

        以后裴谈东山再起，不报复她报复谁？

        “放心吧宝贝，裴谈破产得不能再破产了。”江颖珍肯定道。

        池意：“……有这么严重吗？”

        “你不知道？裴家人那么多，水那么深，我听说集团里各个派系内斗得一塌糊涂，这次裴谈他爸经营的那几家子公司破产了，你没看老爷子根本就不管，就连裴谈也从总部的位子上下来了吗？”

        江颖珍悄声：“我看这次他也回不去了……裴家其他人肯定也不会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池意表情复杂，沉默了。

        好半天，才道：“怪不得他只能当牛郎。”

        “是啊，多好的机会啊。”江颖珍叹道，“这么便宜的跳楼价，这么极品的长相，我要是你，第一天就把他给睡了。”

        “……”池意噎了噎，突然拿过水杯连喝几口，反问道：“哪里便宜了？他要是现在去找个班上，说不定都没有这么高的薪水。”

        江颖珍：“诶呀，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多睡几次就回本了嘛。”

        “……”

        “你睡一次不亏，睡两次血赚！”

        “……”

        池意彻底闭上了嘴，整个人钻进被窝拱成一团，一把攥过了被角，扯上头顶。

        ……她他妈还是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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