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应姑娘所求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窈窕女儿从远处匆匆赶来，她整个人映在一堆散落的灯笼里，显得格外憔悴。

        她手中持一盏灯笼，上面印着一个规整的“元”字。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细心一看原来就是那日被莫离捉入罐子中的人。

        显然，来人是元家的小姐。

        不去理会地上的杂乱，来人施一礼，道：“小女子，元家元媛，见过各位仙人！”

        这元家小姐远看憔悴不堪，近看是更加不堪，面容枯黄憔悴，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其吹倒一般，谁能想象家大势大的元家小姐竟是这幅样子。

        还未等米渊等人答话，那倒在地上的妖鬼看到来人之后，竟是挣扎着坐起来，脸上阴狠的呵斥元媛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晚上不在家里休息在这里做什么？不怕我将你精气吸光吗？”

        她话语虽恶毒但是语音却是虚弱不堪，显然方才那一战已经叫她受损，元媛没有理会她，却是一下跪在了米渊等人的面前，她施一礼，用请求的口吻道：“请仙人留她一命！”

        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叫米渊不解，从那日她奏琵琶和洒□□来看，他虽然有所怀疑这元家小姐与妖鬼有些关联，但是却没想到这元家小姐竟然为了一只妖鬼跪拜在了自己的身前，这叫他稍些乱了分寸，此妖鬼为祸世间，叫万灯村村民苦不堪言，他虽有心安慰元小姐，但无奈天规如此。

        本来他在大脑里已经拟好了上万字的报文，准备将此次事件上报给帝君，然后帝君一高兴也许会出手帮助自己制止在天宫的绯闻，堵堵各大言官的嘴。

        对，不能叫她打乱他的计划，一定要按天规行事，否则此事传入天庭，自己又要被关在大牢100天。

        略作思索他道：“此妖鬼为祸世间，三界有其法度规章。这违反不得。况且，元小姐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他随后想问问冀源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个冰块出的力气比较大，但是那个冰块儿拿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狗尾巴草把玩根本不理睬这边的情况下，米渊只好自己做决定。

        “小女子自知范了天大的错误，请一起算到我的头上，我愿为此赎罪，但请放了她！”

        叫米渊吃惊，这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女子竟然说出了这么坚决又有力量的话。

        他的心软了，仰天长叹一口气，轻柔道：“元姑娘，你又何必如此？”

        也许自己没有看错，当时那妖鬼的表情是痛苦的。

        在一旁的妖鬼眉头皱了皱，坐在地上浮手将衣袖甩开将脸别过去埋在黑暗里厉声道：“老娘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管！”

        然后抬头便冲米渊道：“今日是我出门没看黄历落入了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我没有任何怨言，此事不关这个丫头的事情。”眼神忽然变得清明坚定。

        “祖婆！”

        “元小姐，请先起来。”米渊向来见不得这种感情戏，他想要扶起元小姐，但却被冀源抢了先，只得收回自己空落落尴尬的手，他不禁在想冀源这个家伙怎么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他喜欢元小姐这样的？

        在米渊的再三追问之下，这元家小姐才道明原委。

        原来这妖鬼本来也是元家的人，原名阿英，出生于一个富贵人家，200年前，与元家的祖先元儒相识，元儒家里贫困些许，阿英的父母自然不喜欢两人在一起，但是两人不顾家人的反对，誓死都要守在一起。

        一日他们逃出了家，来到了现在的万灯村，当时这里本不叫万灯村，相反这里贫穷落后，吃不饱穿不暖，但这里的人却是善良无比，他们接纳了这两个人。

        元儒很喜欢灯笼，他曾道：“灯笼可以照亮黑暗，给人们光亮。”后来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做了第一批灯笼，在城里卖出了好价钱，村民纷纷羡慕，于是在夫人阿英的建议下，他们将这手艺传给了这里的村民。

        渐渐的这个村就被人们知晓，有很多人都来这里订购灯笼，这里也自然的改名为万灯村。久而久之，他们在这村里盖了很大的府邸，也有了他们的孩子。

        一日，元儒向往常一样出门售卖灯笼，阿英将其拦住：“阿儒，我这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趟生意不做也罢。”

        这话要从三天前说起，那日他们去城里集市上卖灯笼，却无意中碰上了阿英家的人，双方发生了冲突，元儒的眼睛也被刺瞎了，现如今的这一批灯笼她打算在村里卖卖就罢了。

        阿英自知自己爹娘的手笔，他们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和元儒活着给他们的丢脸的，这毕竟私奔在当时是大忌，为了面子他们也会赶尽杀绝。

        自此，这些天，阿英的心里都像堵住一块石头般，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元儒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便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阿英，不必担心，我前几日得大师指点，会了一些奇门外法，我相信我可以回来的。”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万一我回来的晚了，你可以点亮灯笼给我引路，那我就知道咱们的家在哪里了。”

        当天晚上，阿英将府里的灯笼都点上了，但是却没有等来元儒。

        第二天，阿英便在村口挂满了灯笼，一直挂到元家的府邸，夜幕降临，一片火龙好不壮观。

        第三天，依旧是满村的灯海。

        ···

        一直到十多天后，元儒依然不见踪影，阿英的心里空落落的，他们与村民的关系一直不错，直到有村民带来元儒遇害的消息，她的心才彻底落下来，这是她早该想到的结果，因为元儒从未在外面过过夜。

        那夜，元家的灯火通明，万灯村灯火通明，阿英跳了一个元儒最喜欢的舞蹈，她不相信元儒已经遇害，因为，那是她亲眼所见。

        数年前，一个下午，一个仙人踏云而来，不知为何仙人身体受伤，幸得元家夫妇救助，仙人临走前表示可以教授元儒仙法，必要时可保其性命。

        但是，她在往后余生里一直等，一直等···

        最终没有等到元儒归来！

        在阿英生命的最后的几年里，像是命中注定，她与元儒的定情信物便是只兔子，那日她救了一只受伤的兔子，这只兔子怕是仙人的仙宠，会人语，兔子教授了阿英一法，在她死后，叫她元神不灭不消。

        但此法凶险，一旦时间到了便会形消魂散，需要活人的精气维持。

        “但是，祖婆却没有吸食任何人的精气，”元媛微顿道：“祖婆吩咐家人们府邸日日点灯，自己却不再露面，因为露面会消耗精气，祖婆的精气一直到前些天才消耗殆尽，她不得已才向村民讨要一些，只是，这些精气也太少了，祖婆的身体一天天透明···”

        数日前。

        “祖婆，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吸收村民的精气太多，他们很快就支撑不下的。”

        阿英坐在一座面目全非的仙像前，身体透明的像一张纸，仿佛一捅就破，她缓缓睁开眼睛：“当初小叶只是说了此法有时间限制，需要执念，需要精气维持，我没有吸□□气，看来我的时间快到了呀！200年了，只是阿儒还是没有回来！”

        “祖公我们也会帮您留意的，您就放下心来吧，听叶姐姐说，万灯村来了法力高强的人，祖婆还是不要再继续了。我用安神曲安抚了村民，我再去撒一些安心粉，相信那人查不到我们这里，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哎，”阿英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探尽了几百年的忧愁，她看向仙像闭眼祈祷：“后天，是我们的纪念日，阿英最后再为你舞一曲！”

        然后便入轮回了！

        这些年她努力叫自己活得像个人，以便自己再见到元儒的时候能够体面一些，但是自己的努力终究白费了，挑灯200年也没有再见到他。

        米渊看着满目狼藉，和倒在一边奄奄一息的妖鬼，心中颇为同情，如此这般，只为情故。

        他手中施一法，注入妖鬼的身体，那妖鬼本来已经通明的身体顷刻变得充实起来，相反，米渊那白净的脸上却是渗出细汗滚滚，显然对于已经没有多少仙力的他来说，施这一法却是难度不小。

        “你···”冀源见到他这样立马上前却也没有拦住：“你可知，续魂大法要消耗你多少心神。”他忧心忡忡的看着米渊，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倒下。

        “我，我不希望看到天下有情人天各一方，我相信那位元先生一定还活着。”

        200年了，还会活着吗？

        冀源听后咬紧了自己的嘴唇，片刻后终于放任了米渊的做法：“希望天上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米渊感觉自己眼前渐渐模糊，头部沉沉的，身体有些不支，冀源连忙扶住他，那张冰块似的脸上，忧心忡忡，他轻拍冀源安慰他，自己勉强站好，从怀中拿出一只罐子：“今日应姑娘所求。我会日日为你输送精气，助你轮回，只要你不再继续为害人间，也愿为你找寻你的夫君！”

        说罢，他偷偷撇向旁边的冀源，不知为何他想先争得它的同意，看冀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这位冀源将此事传出去，会被那些碎嘴的仙官说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也许就会传出颜神私自处理妖鬼，觊觎帝君之位这种不实的言论来。

        至于那只兔子精，他也没有打算去管，那毕竟不是他分内的事了。

        不再想昨天的事情。

        米渊拿起旁边的罐子，将其收起来放入袖袍之中。他一直不理解为何那妖鬼在被他封印的时候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先生可曾婚配？有一良缘在手，倒是叫我艳羡的很！”

        不去管外面的人声嘈杂，米渊仿佛已经习惯了被人们围绕着，习惯了人们的注视，但是旁边的冀源确实非常的不自在，他刚打算取笑他一番，余九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恩公日后打算去哪里？”

        这么一问，米渊着实郁闷了，当初帝君叫自己去执行任务，也没有说那真君的老家在哪里啊，人间茫茫数万里，他一个残废仙人，要找到何年何月。

        于是他愁眉道：“我本是一介方士，你可曾听闻何处有原始真君的传闻？”

        余九挠了挠头，许久才道：“我只听闻天庭有帝君掌管，从未听闻有真君。”

        看到米渊愁眉苦脸的样子，余九又忙道：“不过，此处距离帝都不远，你们可以到那里问问看。”

        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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