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许唯你将一盘橙肉放在付向勋的手边。

        和惯例一样，她悉心剥开橙皮，再横着一片一片切好，细致地摆放在白色瓷盘上。这是她和付向勋一起在东京旅行时搜罗来的古董瓷盘，微微泛旧的光泽衬得鲜嫩的橙肉更为诱人。

        “谢了。”付向勋的全副心思还在手稿上。

        许唯你轻轻靠近他，将手抚在他宽厚的背肌上。

        付向勋不得不回头看了妻子一眼，这一眼没什么特别。他又将视线移向那盘橙肉，就这样看了两秒，他倏尔抬起头，说：“下次……不要再这么切了。”

        许唯你不解，“嗯？”

        付向勋放下手中的笔，双手在空中动作示意，“这样，不用去皮，普普通通地，切成一小瓣儿一小瓣儿的就行。”

        许唯你更奇怪了，“可你不是最讨厌手上吃得黏糊糊的么？”

        付向勋演示的手停了下来，悬浮在原处，他有些愣怔，而后才慢慢放下双手，重新执起笔。

        他缓缓地说：“现在还好。”

        许唯你莫名地看着他，但她说不上来此时心中的不安定感是什么，看着付向勋已经将心神都放回工作，她也只好收回抚着他背的手，离开书房。

        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付向勋一眼，还有那盘橙子——他太过专注工作，还一口未动。

        “cut！”

        李贺风满脸连着那撮小胡子一起都写着欣慰。

        “你俩演出了我想要的那种，既古怪又尴尬的氛围，很好。”

        柳又霁轻吁一口浊气，和博珵对戏与和陈斯也对戏完全不同，他的气场太强，差点要把她压过，但这场戏里许唯你必须得和他旗鼓相当才行。

        “daniel很少和女演员搭戏，更少有女演员能不怵他的。小柳，你可以。”李贺风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与庆幸。

        他没有想错，柳又霁是一颗难得一遇的苗子，而这颗苗子在还没那么成熟时所散发出的能量与光彩更是极为难得的。

        “谢谢导演。”被名导夸赞，小柳本人是真心感到开心。她的眼睛与嘴都生得极好，一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刚饮下一杯清甜的果酒，沁而不腻，自带微醺，曾经舞台上的笑容动图无数次霸住热搜高位。

        见她笑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忍不住随着她的笑意而会心一笑，而没一会儿，在她笑容凝固的瞬间，大家也不禁随着她一齐怔愣住了。

        让她笑不下去的正是站起身朝她慢步走来的博珵。

        清隽高大的身影停留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impressive”

        “谢……谢谢。”柳又霁脑子卡壳到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博珵温和地点点头，就从她身边走过，前方他的化妆师正等着给他补妆。

        李贺风慢悠悠地也转悠到闭着双眼被化妆师拿着粉扑拍拍拍的博珵身后，“你怎么做到的？她这么怕你。”

        博珵轻轻皱眉，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李贺风就搂住他肩膀，重重拍了两下：“做得好。保持。”

        说罢转身离去，背着身摆摆手，大声喝道：“所有人准备，下一场！”

        ·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回到酒店的套房，柳又霁脱力地扑向大床，让自己深深地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助理小蔡跟着她进来，帮她将包里带回来的杂物一点一点摆放起来，“yuki，你怎么都不和daniel说话的啊？你俩要演的可是一对夫妻。”

        沉重地抬起头，柳又霁娇娇软软又没好气地说：“是一对将要离婚的夫妻。”

        “那也是夫妻啊，你俩现在就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daniel可是第一次和女主角在电影里有大量感情戏，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小蔡恨铁不成钢。

        “有什么好把握的？”柳又霁任由脑袋坠回到绵软的枕头上。

        “你不是也喜欢daniel嘛？我们看《飞花》还有《周而复始》的时候，和sher一起被他的美貌迷得嗷嗷叫的是谁？

        少女大动作翻了个身，她抱起一个枕头搁在胸前，“那不是你？还有大姐，还有烟烟姐，就数你们几个嗓门最大。”

        小蔡不忿，“你明明也很喜欢。现在见到偶像真人，开始装高冷了？”

        “我才没有装，”柳又霁抱住那个枕头“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慷慨激昂地好似明天就要奔赴战场的战士，“我就是他高攀不起的那个人。”

        小蔡被她吓了一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他想让赵梦真老师来演女主的事啊？”

        只见眼前人一顿，别扭地垂下鹿眼，“才不是，我就是想让他睁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看，明明我就可以演得很好，你看今天李导都夸我了。”

        “那daniel不是也夸你了嘛。”小蔡夸张地模仿起来，“im…pressive！这话别人说铁定就是一个装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好听呢？这咬字、这重低音……我不行了。”

        柳又霁被她恶心到，“禁止发疯啊。反正……反正我就是要让他心服口服，前辈又怎样，我柳某发誓，一定要让他发现，自己差点做了这辈子最错的选择。”

        小蔡瞪圆了双眼，“不至于吧。女孩，你这不是记仇还有什么是记仇？”

        柳又霁却越想越有劲儿，“不和你说了，我要记明天的台词去了。帮我点一份随便你爱吃的什么就行。”

        她火速地将双脚塞进床边的拖鞋，一溜烟就跑进侧边的小书房里，动作快得小蔡都没反应过来。

        “害。”片刻，小蔡站在原地摇摇头，叹道，“还是那个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女子。男神在侧居然光想着如何让他跪下唱征服，真是暴殄天物、浪费机会。”

        ·

        柳又霁心心念念想要让之拜倒在自己脚下的对象与她恰巧天天都有对手戏。因李贺风先前对两人的“建议”，柳又霁与博珵私下基本零交流，戏里的接触却是越发亲密。

        许唯你和付向勋成婚八年，有一双儿女。七年之痒这个魔咒在他们俩身上明显是失效的，每晚哄孩子入睡后，两人总喜欢在小阳台一起小酌一杯，再亲亲热热地上床休息。

        近日付向勋却疲于修改一个新项目，夜间总晚于许唯你上床，早上在她醒来时，也常常不见踪影了。

        这晚，付向勋洗漱完坐到床沿，刚疲惫地摘下他的黑框眼镜，就感觉放在膝上的左手被一只熟悉的小手抓住了。

        他微微侧身，“怎么醒了？”

        “还没睡着呢。”许唯你软软糯糯地说，“想等你。”

        付向勋放好眼镜，回身上床，宽厚的胸膛俯下，他轻轻触碰妻子白净的脸蛋，“说了，我会忙。”

        “可是我有点不习惯。”她看着他的眼睛。

        “维维和想想都会自己睡觉了。”他笑她。

        许唯你轻叹一口气，她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好紧紧握住付向勋的大掌。

        付向勋任她紧握着手，俯身抱了她一下，这拥抱不松不紧，没有任何暧昧的色彩，也全不是客气的安慰。

        他在她耳边低语，“睡吧。”

        言罢便抽身而起，松开她的手，探身到一边关上了灯。灯暗后，许唯你感觉到他平稳地躺下，缓缓在她手肘上拍了两下，“乖。”

        她无奈闭上眼，喉头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嗯。”

        “cut。”李贺风注视着监视器，细细又看了一会儿，“可以。”

        柳又霁睁开眼，现场的灯光已然亮起，她从被窝里坐起，余光瞧见博珵也缓缓起身，她垂下眼帘，身侧的温热能很明显地传递到她耳下，方才拥抱染上的他身上的松木香也在她鼻尖似有若无地萦绕。

        其实她局促得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只能佯装淡定。

        “小柳你别走，再拍个你的特写镜头。”

        她闻言乖巧地点头。博珵已经下床穿好鞋，起身离去。

        明明每个扣子都好好扣上的浅灰色棉质睡衣竟被他穿出了几分闲散不羁的味道，现场的女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捂脸看他。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倒三角在这个角度一览无余，柳又霁忍不住想到刚刚拥抱时感受到的影帝的胸大肌……

        停！她勒令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好色了，肯定是被小蔡的话给洗脑了。合作而已，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专业专业。

        她大力甩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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