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柳又霁是个爱与自己较劲的人。如果她不是，就不可能将偶像事业做到旁人难以效仿的极致。

        出道五年，她的心志又比同龄人坚定太多，几乎要无缘《橙子》女主角这件事，没有困扰她太久。

        她愿意接受现实，前提是她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个任人挑选的境地。

        理智告诉她博珵为人公允，没道理针对她一个小小电影界新人。内心却总有个邪恶的声音偶尔冒出来，怀疑博珵是对她前偶像的身份有偏见，没有认真去审视她的表演。

        那么，她必须有一天得有能力走到博珵面前，告诉他，他看走眼了。

        柳又霁知道，再去纠结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是无用的，当下更重要的是把《无他之梦》给演好，打响正式转演员的第一炮。

        虽然拍摄只剩下一个月而已，但正巧最重要的戏份都集中在最后了。

        《无他之梦》刻画的是少女执着且卑微的暗恋心事，女主角蒋赢赢的暗恋跨度长达十年之久，其中辛酸摇摆沮丧绝望各种滋味，只她自己知道。因此柳又霁作为女主角的发挥空间比男主角要大得多，若是能下苦功，她相信就算这只是部偶像剧，也可以让人真正开始认识演员柳又霁。

        柳又霁花了大量的时间沉浸在剧本里面。

        她不是那种爱去模仿成熟作品中已有表演的演员，她坚信角色的情绪也需要用演员真实的情感去碰撞激发。

        但她不会让自己简单地去成为蒋赢赢，她更想让自己成为蒋赢赢最最亲密的密友。是比蒋赢赢更了解她自己的存在。

        蒋赢赢从初二开始暗恋喻殊，初中同校，高中同班，甚至做过短短一个学期的同桌，大学四年阴差阳错去到了同城的南北两个角落。蒋赢赢想办法去了喻殊做兼职的补习中心，才得以在周末的时候能与他发生交集。

        然而她没有办法参与喻殊在学校里的那一部分生活。

        大四那年，喻殊几乎要被紧紧追他两年的学妹打动了——他第一次没再明言拒绝学妹紧追不舍的举动，甚至同意去参加学妹的生日会。

        当他开口问蒋赢赢是否能陪他去为一个女孩挑选礼物时，蒋赢赢感知到一切将要到此结束了。

        那个夜晚，蒋赢赢翻开她厚厚的日记本，提笔写：

        【喻殊，在喜欢你的第九年，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你说，你从来没有让那个女孩开心过，所以这次想要送给她能让她开心的礼物。我好难过，不是因为你为她动心，而是因为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可以被打动的。明明我有九年的时间去做这一件事，可是我错过了，我输给了她的两年。】

        她边写着，边落下大颗的眼泪，可她抿紧了秀气的唇，用力握紧笔杆，试图让自己的手不要那么颤抖。

        【我好可耻，哪怕我不是输给她，也不是输给你。可是我忍不住偷偷幻想，是不是曾经我也有可能。明明我早就告诉自己，我喜欢你，只是想见到你开心……】

        到这里，她几乎要写不下去。

        【我可耻地感觉到嫉妒，可耻地痛恨你把我当作好朋友。为什么这样？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我对你的喜欢可以这么肮脏。】

        这是蒋赢赢最重要的一场戏。她知道自己走到了十字路口，已经不可以再继续放任自己对喻殊的爱。但无法割舍的情感让她无力、甚至生出了自我厌恶的消极情绪。

        她下意识矮化自己的感情以脱离，可是这并不是过去九年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她对喻殊，是少女心事全部的真心托付。她的一颗真心明亮无瑕——她尽心尽力在高考前帮助喻殊从家庭生变的泥潭深处挣脱了出来，自己却失去进入同一学府的机会。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后来的喻殊，但她从没有试图借此索取任何回报。

        这是她抽丝剥茧的一个夜晚，但其实这样好的她本来不需要经历这些苦痛纠结甚至自我憎恶。

        这段日记的台词是柳又霁与编剧导演商量过之后重新大改的，她认为蒋赢赢向来的积极正面与无怨无悔使这个角色稍显平面。

        观众会被角色简单地给打动，却很难再去探究更深了。

        柳又霁想要大家更多了解蒋赢赢的心绪波动。

        陈斯也原先并不知道这段独白的改动，他只是单纯来围观的。但当柳又霁写完最后一个字再也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捂住脸崩溃号泣之时，他被这份绝望给慑住了。

        毕竟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喻殊这个角色的心态。这一刻，他被柳又霁猝不及防地拉进蒋赢赢的内心世界。作为喻殊，对蒋赢赢多年的感情让他更无法原谅自己，他怎么可以，让眼前的女孩试图去丢掉她心底最好的东西？

        学习表演数年，心脏从没有受到如此强烈的砰然撞击。还仅仅是在旁观的状态之下。

        陈斯也明确地感知到，他将黯然失色。

        ·

        在《无他之梦》杀青、后期制作期间，柳又季除了偶尔的广告与杂志拍摄，还算得闲。

        她频频收到导演的微信，【yukiyuki，剪辑说她都剪哭了，观众绝对看了会想提刀去鲨了喻殊，虽然喻殊啥也不知道。】

        【你这三个眼神我都想剪进去，可是不行，好难选择。】

        【越看越沉迷，虽然是我自己拍的戏，但我已经中了蒋赢赢的毒。】

        还有来自陈斯也的，【yuki，导演居然说我没接住蒋赢赢的戏，让他没办法凭这部偶像剧拿下玉栀奖，你说他是不是想太多……】

        这部戏的导演刘使少年成名，年龄比他俩大不了多少，因此与演员们都能打闹到一块儿去。

        柳又霁虽然会很不好意思地回复，【刘导，球球停止你的过度吹捧。】然而她更多感到是庆幸，幸好她的努力有被认可。

        一步步来，总可以爬到更高处被看到。

        qpie也并不是出道即爆红，柳又霁比谁都明白稳扎稳打的道理。

        某一日，在她的自信心又因《无他之梦》剧组的彩虹屁而多膨胀了点后，突然来了一股劲儿，找出蕙姐的头像主动给她发消息：

        【蕙姐，最近有什么本子可以让我看看吗？我想努力工作。ヾ(°°)】

        刚加上可爱的颜文字，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柳又霁手中的手机一振，竟先收到来自对面的灰色小框框——

        【谢天谢地，《橙子》还是定下你了，有点波折，但结果还是好的。调整一下，两周后进组，可能要错过《无他》的宣传期了。】

        柳又霁使劲盯着这条消息，感觉十分恍惚。

        ·

        由蕙姐口中得知，在柳又霁一头心思扎在《无他之梦》的这个月里，《橙子》的女主角之争从未平息过。

        在知道柳又霁有李贺风的力挺之后，蕙姐暂时歇了给她寻找新剧本的心思——无论如何出演李贺风的电影才是对柳又霁事业规划最好的选择，哪怕女主不行，女配也不是不可以。

        最终博珵拗不过李贺风的坚持，许唯你这个角色还是回到了柳又霁这里。

        “daniel属意赵梦真，他们俩三年前合作过《飞花》，赵梦真实绩演技都有，daniel更看好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上车后，蕙姐在她耳边没停止过碎碎念。

        此时的柳又霁一行人正在前往《橙子》的拍摄地，临城的路上。

        “定了你以后，赵梦真想要一个女二也不行了，设定里女二比女一年轻不少，但看起来比你小的女演员不好找，李导就改了下设定，定了苏焕。yuki，你得好好演，别辜负公司和李导这番努力。”说到这里，蕙姐语重心长。

        柳又霁听得懂她的意思，沉沉点头：“我会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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