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十八米尘光

素从心没理牧尘光，径直走到最外面在架子上拿了四袋磨牙棒、四袋脆骨，去到收银台付了款。

        从宠物医院出来到走出写字楼，她都没同牧尘光说一句话。

        牧尘光一手牵狗，一手拎着一大袋狗狗零食走在素从心左手边，当空的艳阳把身上裹的仅有不多的冷气照得不见踪迹。

        牧尘光声音很低柔，听起来既像在哄人又像在撒娇：“素从心，给我打下伞，这光照得我眼睛疼。”

        素从心闻言从挎包里拿出太阳伞，撑直折起的伞骨，遮在了一个劲儿吐舌头的黏黏头上，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

        牧尘光被惹乐了，小性子还挺大。

        两人上了车，被素从心优待的黏黏被牧尘光丢在了后座。

        他将钥匙掷进杯架，掀眼瞧着素从心，没有开车的意思：“素从心，你生气了？”

        素从心被这么一问，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奇怪，她这是在生气么，她在生哪门子气，只因牧尘光的做法她不认同就给人摆脸色么？

        她埋着头手指蜷曲地搭在腿上，不敢去回应牧尘光的审视，下意识否认：“没有。”

        见素从心一副很困扰的样子，牧尘光有些拿不准她的困扰里是否出现了选择他的一方，好比爱的天秤上一头放着季林，一头放着牧尘光，素从心正在迟疑偏向谁。

        思考到这，牧尘光觉得他又在多戏。

        “素从心，你在气什么？”牧尘光觉得需要说清楚，拉个手的事没必要把两人的关系弄得这么僵。

        这话怎么听来这么耳熟？

        素从心感觉今天过得很跌宕，两个都不大生气的人，把这事都轮了一遍。

        见牧尘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素从心艰难地问出了口：“你刚刚……给那个人说什么了？”

        素从心难不成是在气他和那个女人说话的事。

        她在吃醋？

        牧尘光一开始根本没往这处想，他此刻高兴得想跃起来，去摸摸今天可爱的太阳！

        “你说宠物医生？我和他交流了一下狗狗心理安抚的问题。”牧尘光不安好心地顾左而言他，想叫素从心多喝点自己的醋。

        素从心被牧成光的话弄得有些恼，觉得他在刻意避开问题，吞吞吐吐地说：“……你还和别的人说了话。”

        见牧尘光不当回事地挑起了眉，素从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生硬了些：“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就该一心一意，就该从一而终，不该这样……”

        “怎样？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牧尘光含笑地看着素从心，心下却像数九寒天地冷，就说她怎么会吃醋，原来是为他那个无中生有的女同学打抱不平。

        “素从心，我在你心里是这形象？”

        素从心被牧尘光问得心里空闹闹的，她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局促不安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后面，素从心意识到自己完全在无理取闹，牧尘光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想，仿佛有一个死结打在脑子里，任她把指甲盖都磨毛了也拆不明白。

        给人胡乱扣帽子是件很令人不耻的事，素从心现在却在做令自己不耻的人。

        “牧尘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素从心态度端正，语气诚挚，双手合十地凝望着牧尘光，恳求他的原谅。

        望着这样的素从心，牧尘光哪里还有脾气，只是面上还得装一装：“惹我生气了，该怎么办？”

        牧尘光按下左转向灯，启动了车，侧着脸让素从心看不到他面上多的情绪。

        “我给你讲笑话？”素从心征求着牧尘光的意见，一面说着一面点开了手机，搜起了段子。

        牧尘光言简意赅：“不够。”

        “那请你喝咖啡？”素从心滑动屏幕的手停下，耐心询问。

        牧尘光紧抿了抿唇，黑心地说：“不够。”

        “那再请你吃饭呢？”素从心觉得自己很笨，她不善与人打交道，不善说话，更不善让朋友消气，生怕牧尘光再说一声“不够”，让她窘迫地不知还能提什么才好。

        牧尘光发现素从心是个敏感，谨慎，对待感情慢热而忠诚的人，同时还有点爱钻牛角尖。

        可若有人给她加以指正，她虽会下意识拒绝，但也能在内心进行思索，认为自己错了会及时修正。

        素从心从前之所以走进死胡同，只是给她指正错误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了，她才暂时失去了方向。

        牧尘光从后视镜瞟了素从心一眼，见她巴掌大的脸皱成了一团。

        他实际上想抱着素从心，对她说：怎样都不够，除非给我吻够三分钟，法式湿吻的那种。

        牧尘光被自己该死的浪漫想法逗乐了，心情舒畅地以为自己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差点顶着闪烁的黄灯飞驰过去。

        好在信号灯变红前，他踩住了刹车，牧尘光笑声爽朗：“什么时候？”

        “都可以，你说了算。”素从心说。

        牧尘光深深望她一眼，心下轻叹了口气。

        真的什么都可以，真的什么都他说了算该多好。

        他得承认，人就是贪心不足的，可他也得承认，其中一部分贪心是推动事情发展的必要条件。

        好比人类想到月亮上看看，才有了登月；王子想亲吻公主，才有了睡美人的苏醒；牧尘光想和素从心相爱，才有了他不断的越界与靠近。

        “那就现在！”牧尘光长而有力的手指把着方向盘转去了一家狗狗主题餐厅。

        虽然素从心没再追问宠物店里的事，牧尘光认为还是有必要给她说清楚。

        他不着痕迹地提起：“那位抱猫的女士从宠物医生那里听说了我的职业，便来问了我一些有关心理方面的问题，提及她朋友有妄想症，我就给她推荐了几位这方面的专家。”

        素从心将好笑的段子截图保存，听到牧尘光近乎解释的话后，放下了手机，按了锁屏。

        牧尘光不用告诉她这些的，这样的解释不该存在于朋友之间，素从心自然没有说这么扫兴话。

        最开始是她想了解，现在又不想听了，浑身上下透着股矫情味儿，连素从心自己都察觉到了。

        所以她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吧。

        “我想明天去看看季林。”

        牧尘光嗓子发涩，像刀剐过似的：“好，我带你去。”

        他曾主动问过素从心要不要去季林的墓地看看，当时的她不愿意，不愿意承认季林的离世。

        现在素从心主动提及，牧尘光该开心才对，可他开心不起来，因为素从心是在这样一个欢愉的氛围下提及的，这更像一种暗示：素从心的心里只会装着季林。

        两人各怀心思地带着黏黏在狗狗主题餐厅吃饭，全程应该也就黏黏最开心。

        和谐被打破，始作俑者素从心几欲开口想挽回点融洽，但她脑中空白一片，搅着意面的叉子无感情地打着圈。

        自古以来，称王的人里没几个是优柔寡断、心肠软的，想当一方霸主就得果敢刚毅，出刀见血。

        可牧尘光没想在素从心跟前称王，也不想做蛮横的霸主，他想讨的不过是一席之地，所以他再次心软地妥协了。

        牧尘光先开了口，给素从心讲起了养黏黏的经过。

        那会儿，其实是蒋思凡想养宠物，牧尘光网上查到这家宠物医院有领养，便驱车带外甥女去挑选。

        看到黏黏的时候，它才被送到宠物医院没两天，三个月大的小狗瘦得皮包骨，一只耳朵像是被车轮压坏，睡在笼子里抖个不停。

        舅甥两人见了觉得它在一众小狗里最可怜，便领养了它。

        后面不用猜，小孩子的喜欢就是三分钟热度，哪能有定性好好照顾黏黏，牧尘光便把它带回家自己养了。

        “你长时间在医院，黏黏独自在家应该很孤单吧。”素从心像在狗狗身上看到了自己。

        孑然一人等在不会有人回来的房子里，脚步声和敲门声都是别人家的。

        她学会了不再抱有期待，也学会了渐渐去适应。

        “是挺孤单的，所以现在暂时把它放在我爸妈那儿养着，至少有阿姨照顾。”牧尘光摸摸了蹲在椅子上专心吃牛排的黏黏。

        天知道牧尘光为什么明明每周只坐班五天，且都只是上午，现在却天天都在医院。

        翌日，素从心没让牧尘光送她去季林的墓地，说自己应该会在那儿呆很久，不想耽误他的工作。

        牧尘光在这件事上没有坚持，给了地址送她坐上了出租车，嘱咐她：“那边没什么人，注意安全，不要回来得太晚。”

        等车开走，牧尘光还是不放心地驱车远远跟了上去。

        到了墓园，他将车停在了个既能看见大门，又较为隐蔽的位置。

        牧尘光坐在车里望着素从心，她下车走到小商贩摊位上买了束雏菊。牧尘光记得花店导购曾向他推荐过雏菊，它也有两个花语：对逝者的怀念，以及隐藏在心底的爱恋。

        素从心怀念着季林，也因他的离世被迫将爱恋收藏在心底。

        若说向日葵是为牧尘光和素从心存在的，那么雏菊就是为季林和她而存在的。

        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支代表自己的花，而素从心有两支。

        也不对，牧尘光想，有一支是他强塞给素从心的，人家未必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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