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四米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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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导航，素从心来到了一栋四层的白色矮楼外，再次确认了一遍招牌，捏着手机走了进去。
这里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在高楼林立的繁华地段，矮楼显得格外惹眼，像在琳琅满目的烈酒里混进的一杯牛奶，让想逃离喧嚣的人驻足了下来。
医院大厅没有公立医院的人影攒动，淡淡的薰香和安静整洁的环境让素从心的不安情绪稍显放松。
电子签到后，素从心跟随一位热情的男护士上了三楼。之所以说对方热情，因为她第一次碰到护士会跟患者做自我介绍的，可能这是私人医院的服务特色。
那时，素从心还不知道，自己已被牧尘光暗自列入了住院者名单，而这位男护士是院方配给她的贴身护士，一位工作不久就拿金牌护士头衔，对工作充满热忱的可爱男护士。
“素女士您好，我叫骆白，您也可以叫我小骆。”骆白露出标准的八颗皓齿对素从心说，“您喜欢医院的香薰吗？不喜欢的话，我到时候可以为您单独调配一款。”
素从心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这话让她误以为自己进了家香薰机构，待看到几米外门上挂的牧尘光名牌，悬起的心才又缓缓落下。
两人正走着，一位脚踩细跟靴，身材火辣的女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挂的是牧医生的号？”女人声音娇滴滴的。
素从心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能跟我换一下吗？我挂的也是一级专家魏医生的号，我还可以帮你把后面几次的挂号钱出了？”赵伊萱点出了付款码，将手机伸到素从心眼前。
虽然不知道这位女士为什么非和自己换，不过她只是来拿手表的。
“不用。”素从心摆了下手，示意对方把手机收回去。
“换号可以，不过需要问过医生的安排吗？”这话素从心是对身旁的骆白问的。
骆白依旧挂着标准的微笑，心里却将这位对牧医生穷追不舍的小明星拉入了黑名单。
由于心理咨询的特殊性，首次来咨询的来访者私下换号是被允许的，可谁不知道牧医生的规矩，目的不纯者一律不接待。
没等骆白想好说辞，早摸清医院规矩的赵伊萱见缝插针道：“不用打扰牧医生了，医院的规矩我最清楚，小护士把我们的号在系统上换一换吧。”
骆白的八颗皓齿越减越少，最后只剩四颗露在外面：“不如二位在门外稍等片刻，我去和牧医生说一声。”
赵伊萱怎么会让骆白去通风报信，胸脯一挺，以傲人的身姿将可怜的纯情小骆逼得连连后退：“都说了，不要打扰牧医生。”
素从心在一旁手足无措，额前不禁沁出一层薄汗，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简单的换号会发展到这一步。
坐在四杯拿铁杯前的牧尘光对过道内的事一无所觉，他全神贯注地翻看着一本雪画集。
牧尘光本不是个喜欢冬天，喜欢下雪的人，往常他只能将它们和万物凋零、交通堵塞联想在一起。
好吧，上天都知道了，因那位雪天撑伞的女士的缘由，他有了喜欢冬天、喜欢雪的理由。
“牧医生，牧医生救我啊牧医生！你……你别过来啊！”门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将牧尘光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他第一反应是医闹，起身疾步走出门外，见过道上已围了一堆人，有护士，也有在走廊等候的陪同人员。
“怎么回事，小骆，你还好吗？”牧尘光大跨步走过去，一面问一面利用身高优势去看里面的情况。
骆白的救星终于降临，他羞着张脸喊着：“牧医生，我没事。”
大家随着骆白的那声牧医生齐齐回头。
众人之中，牧尘光只看到了她。
现下没有漫天飞雪，没有催人浪漫的气氛，甚至还有些混乱，他却避无可避，无从否认地爱上了她。
后来牧尘光才意识到，那日的惊鸿一瞥，是她在自己心上播下了颗玫瑰的种子，再相遇，烂漫盛放，四季不止。
这次必须和她搭上话，牧尘光不想再品尝懊恼的滋味。
他直直走到素从心身前，温声询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牧医生，你听人家说……”满眼含着莹莹泪花的赵伊萱想从骆白身侧抽身，不料被誓死捍卫牧医生的几名小护士围堵，根本靠近不了对方。
有了牧医生撑腰，骆白有样学样地挺起胸脯，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牧医生不想听你说，牧医生只想听人家说！”
这位便是牧尘光，牧医生？
对方熟络的语气让素从心有些惶恐，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素从心的，难道厉害的心理医生有一眼识人的本事？
素从心抿着柔软的唇，组织了下语言：“换号，就是那位女士想和我换你的号，然后那位护士说需要告诉您一声，那女士不让……就是这样。”
“换号？”牧尘光心跳漏了一拍，他上午有两位来访者，于是在心底安慰自己说不会这么凑巧，“你的号给我看看。”
素从心点开了和牧尘光的聊天页面，划到他发给自己的电子挂号单，将手机递给了牧尘光。
屏幕上赫然醒目的“素从心”三个字，字字刺在牧尘光瞳孔上，让他的眼仁瑟缩了一圈。
他简直是在下一秒就做好了转介的打算，转介，必须转介。
牧尘光不要做素从心的医生，他要做她的种花人。
接待室内，两人相对而坐，在此之前牧尘光给素从心做了杯多奶的拿铁，直觉告诉他对方会喜欢。
素从心连喝了两口才放下，他的直觉果然没错，光这一点小小的得意就够让牧尘光嘴角的弧度多上扬几分。
他的眼睛追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含笑道：“这次没有迟到了。”
素从心提前半小时到的医院，一番折腾，时间竟卡得刚刚好。
她面浅的笑了笑，那笑礼貌而疏离：“牧医生，我来拿季林的手表。”
素从心只想快点拿了手表就走，她不习惯和陌生的异性呆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太久，即便是电话上有过交流的“网友”，仍让她不自在。
素从心用银勺不断地搅动咖啡，牧尘光看在眼里，他走到留声机旁，柔声问：“喜欢听钢琴曲，还是小提琴曲？”
素从心不明就里，回望了眼正盯着自己看的牧尘光，她很快收回了视线，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钢……钢琴曲。”
牧尘光的眼神到肢体语言都给人一种，只是在和故友随性相处的感觉，同素从心之前接触过的心理医生很不一样。
他是位让人很难对其说不的人，可他碰上了她。
素从心从骆白那里了解到牧尘光是全院最年轻的一级专家，也是患者治愈率最高的心理医生，可她即将成为对方顺畅的职业生涯里一块冥顽不明的污点，对此她感到深深的负疚。
牧尘光挑选的是isaacshepard弹奏的《felicity》【1】，唱针放下，轻柔的音乐萦绕耳边。
他选这首曲子无疑是希望素从心从现在开始，如歌名般踏着幸福的旋律前行。
“把眼睛闭上，放松一下，一曲过后我们再谈。”牧尘光修长的身躯倚在留声机旁，不给素从心拒绝的机会，自己先闭上了眼。
大抵人都有从众心理，也有对美好事物的天性追从。
一开始还抗拒的素从心在舒缓的音乐环绕下，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
房间里，一倚一坐，心绪各不相同。
牧尘光平复心里那份喜从天降的冲击，曲到中段，他似乎明白了季林那句“珍藏好此人”的真正意图。
是自己想的那样吗，季林？
睫毛颤动，牧尘光提前睁开了眼，隔着三步的距离暗自欣赏着素从心。
她微微垂首，端坐在椅中，五官柔美，似株开在幽谷深涧的兰草，纤尘不染，干净得让人不忍触碰，又心生向往。
他知道对于一个刚失去挚爱，一心要了结生命的抑郁症患者来说，自己的这份爱来得并不是时候。
牧尘光目前不敢奢求什么，只想帮她尽快好起来。
素从心睁眼时发现牧尘光正望着自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轻声唤了声：“牧医生。”
牧尘光从飘远的思绪里清醒过来，下意识说了声抱歉，为自己的不守规矩抱歉，更为自己的小心思抱歉。
牧尘光随手抬起唱针，转身走回座位，又将温柔的目光投到了素从心脸上，“看样子情绪好了许多，那我们谈谈。”
“首先我要说的是你转介的事。”牧尘光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由于我个人一些原因，可能没办法担任你的心理医生，之后我会让魏医生负责你的治疗。”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在这件事上牧尘光却心虚地没敢选择以商量的口吻征询对方，他怕素从心不同意换医生，到时候自己又该找什么借口。
说出对她的一见钟情吗，牧尘光想自己还没这么疯。
其实这对素从心来说是件小事，她能理解牧尘光为自己前程考虑的心情。她这样的人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既然结果不会改变，又何必来回折腾人。
病入膏肓的人，不该到死还拖累一个无辜的医生。
素从心直视牧尘光，音色淡淡：“为什么不说实话呢，牧医生？”
她想亲耳听到对方告诉自己：你已无可救药，放弃治疗吧，你被恕免了，两年之约可以不用遵守了。
牧尘光面色不改，甚至还假模假式地看了眼处在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只有上下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此刻的心虚。
被发现了？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爱意。
分明学过审讯心理学，牧尘光却发现自己在素从心的眼神下像个脑袋空空如野的白痴，只能凭着直觉、感觉去行事。
难道坠入爱河的人，脑子都会进水？
但他还不打算这么快投降，牧尘光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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