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顾子时忍不住请教:“我有个疑问……我和大小姐是不是见过？”

前世到死，他都没弄清他和乔灼的孽缘到底源于何处。

曹管家对他的洗脑中，倒是无意间提过他对乔灼很重要。

曹管家若有所思:“你真不记了？”

顾子时被他这句反问给问笑了:“我要是记得我还问你？”

曹管家语气幽幽:“你不记得也好。”

顾子时:“……”

得，他本也没抱啥希望。

乔灼不愿说的，手底下的人应该会统一口径帮她死守。

顾子时绞尽脑汁的把自从有记忆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拉出来回忆了一遍，依然没找到和乔灼有关的蛛丝马迹。

此时的顾子时，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容颜气质出尘脱俗的乔灼，跟在他的记忆中始终留下浓墨重彩的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联系到一起。

那年，顾子时十岁，暑假去乡下姥姥家避暑，整天跟在大一岁的表哥屁股后头摸鱼逮虾。

某天下午，他在杂草丛生的河岸边，发现一个剃平头的瘦弱小男孩。

连忙叫来表哥。

表哥只看了一眼，吓得赶紧拽着他远离，神神叨叨的说男孩是蛤蟆精转世，赶紧走，以免被他传染一脸的疙瘩，长大了讨不着媳妇。

——他性格调皮，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为了让他乖点，家长用怪诞故事震慑他，因此他对此类神神鬼鬼深信不疑。

表哥认为男孩是蛤蟆精的，理由是男孩脸上起了很多的痘痘，密密麻麻的，看着很是吓人。

另一个理由是，男孩身上都是泥，肯定是从河里爬出来的。

表哥信誓旦旦，把顾子时唬得一愣一愣的。

回去后，镇上回来的舅舅给他们带来一只烤鸡。

表哥被香喷喷的大鸡腿勾住了心魂，把蛤蟆精忘了一干二净。

顾子时和表哥蹲在门外面啃鸡腿，啃的心事重重。

他上四年级了，老师说世上没有鬼神，他坚信不疑。

趁天没黑，他找个借口，带上姥姥家的大黑狗，独自一人来到河岸边，找到了那个男孩。

男孩身体很烫，他推断生病了，得去看医生。

在父母和老师的谆谆教诲下，顾子时从小就有一颗助人为乐的心，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奈何他不过是个孩子，弄出一身臭汗也没把另一个孩子背起来，反倒把他给弄醒了。

顾子时认为可能自己热得脸蛋红红大口喘粗气的样子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男孩惊恐万分，使劲推了他一把，踉踉跄跄的跑了。

十岁的顾子时，头一次怀疑自己的长相——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这次的经历告诉顾子时，有时候做好事未必会得到别人的感激。

说的难听一点儿，他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然而他与男孩的缘分，并未止步于炎热暑假的暮色降临前的那个河岸边。

当天晚饭时，一场暴雨突然而至。

饭后雨停，表哥招呼他出去抓幼蝉猴，顾子时敏锐的捕捉到无人居住的邻居家传来一声异响。

表哥没放在心上，说是老鼠。

半夜，顾子时从床上爬起来，临出门前想了想跑到厨房拿上一个馒头、他和表哥吃剩下的烤鸡，偷偷溜了出去。

表哥说的没错，邻居家有老鼠，一只体型超大的老鼠……

他不光给大老鼠送吃的，他还给大老鼠送药。

他不知道大老鼠生了什么病，就把表哥以前吃剩下的发烧药，感冒药，咳嗽，头痛药等等全都拿了一点过去。

第二天晚上他在老地方放下食物后，正准备原路，翻墙而去时，“大老鼠”没有躲在一旁，如水月色下，他声音嘶哑难听道:

“你有没有跟别人提起我？”

大老鼠说话发音有点奇怪，不是纯正普通话，也不是姥姥家这边的方言。

但是顾子时能听懂。

是夹杂了其他地方口音的普通话。

顾子时摇摇头。

大老鼠嗫嚅半天:“谢谢你……”

就这样，顾子时和一个离家出走的生病男孩，神奇的建立起友谊。

顾子时劝他回家，他说自己家人都死了，只剩他一个人。

顾子时要拿出压岁钱带他去看病，他便说自己贱命一条，没那么容易死。

顾子时能感觉的出来，这个男孩儿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个头上来看，男孩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一些，但男孩儿明显比他心理成熟且悲观。

顾子时觉得他很可怜，不自觉想要对他好。

邻居家常年在外打工，后在打工的城市买房安家，好多年没回来了。

屋内空气浑浊，被褥等物潮湿发霉，根本不能用。

也不知男孩这两天是怎么捱过来的。

好好的人在这种环境下都会生病。

然而神奇的是，男孩的精神状态居然比初次在河岸边见到时好了很多。

顾子时偷偷拿上干净的草席，抱上薄薄的小被子，铺在扫干净的地面上，和他一起睡，等天不亮再偷偷溜回去。

男孩成了他独守心间的秘密。

某天晚上，男孩问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顾子时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忘了。

他们的友谊，结束的比较突然。

那天早上，姥姥带他和表哥去镇上买新衣服。

买完衣服买各种好吃的。

烤肠、糖葫芦、棉花糖、冰淇淋……

顾子时很想把这些好吃的都带回家分享给“大老鼠”吃。

才想到这里，他好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了男孩。

等他挤过去，根本没看到男孩的身影。

一定是他看错了。

等他回去，趁人不注意，拿上姥姥给买的好吃的，兴冲冲去找男孩时，男孩却不见踪影。

以离奇方式闯进他生活的男孩，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的生活。

他既伤心男孩不辞而别，又害怕男孩迷路跑丢了，心急如焚。

终于将这个秘密说给姥姥和舅舅听，大家帮忙在村子里找一圈，皆未见男孩踪影。

后来大人们安慰他，男孩肯定是闹脾气偷偷跑出来的，流浪了几天想家了，就回家去了，不会有事。

在姥姥他们的再三保证下，他才慢慢放心。

不久后，他病了，起了一脸一身的痘痘，他才知道，男孩生的病，叫水痘……

顾子时之所以从来没把男孩儿跟乔灼联系到一起，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男孩的真实性别。

那个年纪的小女孩，都觉得头发越长越好看，谁愿意剃难看的平头啊，反正他认识的女孩里没一个愿意。

顾子时更加想不到，数年后，他去兼职的路上，被坐在豪车里的女孩不经意瞥见后，从此，命运偏离正常轨迹，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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