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夕栎（8）

待熟悉了院子里内外的布局和倚月的起居，
  按着齐叔的吩咐，黄昏时便去小厨房端回来一碟梨糕，
  倚月喜欢吃梨，各式各样的梨子，炖汤也好，制糕也罢，每日都要吃上一些的。
  齐叔还说，倚月的胃口一直不太好，尽量捡些他爱吃的送过去，这梨糕便是倚月往日最喜爱的。
  梨糕是刚刚出笼的，还带着热气，我刚把碗碟摆放好，倚月就回来了。
  我连忙过去迎道：
  “公子，您回来了。”
  倚月点了点头：“嗯。”
  随即回到卧房里，换了套衣裳，这才坐到了桌前。
  倚月今日有些怏怏的，看起来胃口不佳的样子，不过用了一小碗芙蓉羹，几块青笋，几块鱼肉，两块梨糕之后，便搁下了筷子。
  我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只将梨糕往前推了推：
  “公子，您多吃些吧。”
  倚月看着面前的那碟梨糕，又提起了筷子吃了一块，便不肯再吃。
  “我今日乏了，晚上就不用了伺候了，明早来唤我起床便是。”
  说完这句，倚月便起身回了卧房。
  我点头应下，又将饭菜收拾好便只身退下。
  院子里有专门给下人用饭的地方，我担心屋子里的小圆，胡乱的吃了两口便匆匆回了屋子。
  小圆很乖，好似听懂了我说话一般，缩在被褥的里层，
  直到我进门唤它名字，方才探出头来，
  见我回来，小圆很是开心蹦蹦跶跶跑出来：
  “好听的，好听的！”
  我连忙做出嘘声，示意它小声些。
  将门窗掩紧了之后，方才小声的给它唱了一段，小圆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它好似知晓我有诸多不便，不能像从前在河边那样放声练声，便也不做纠缠。
  我掏出怀里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我晚间用饭的时候偷偷藏下的梨糕，倚月平日里用的菜都是极好的，许多都不曾动过两筷，是以他那边撤下来的菜都被端上了下人用饭的桌子上，譬如今日的梨糕，也是阿康推到我面前，说真的很好吃，让我尝尝。
  我抿了一小口，确实是我从未尝过的味道，心想小圆应该没吃过这些，便偷偷藏起来一块。
  待我将梨糕递至小圆面前时，谁知它竟然摇摇头表示拒绝。
  我很是不解：
  “你从未吃过东西，不饿吗？”
  “不..不..”
  “那你靠什么生存呢？”
  “月亮..月亮..好听的...好听的...”
  和小圆相处久了，大致也能理解它说的是什么意思，约莫着就是晒月亮和听些好听的便能活下来。
  心知它与众不同，习性之余定是和我们有出入的，我也只好顺着它的意思，将窗户打开，将小圆安置在既能晒到月亮，又不易被发现的地方，方才安心入睡。
  虽然齐叔交代，倚月晚上是不用人伺候的，可因为是第一次当差，心中难免忐忑，一夜都不能睡沉了去，唯恐倚月传唤的时候自己听不到。
  可却如齐叔所说，倚月一夜都未曾传唤于我。
  天亮之时，我立马起身，将自己收拾利索，又把还在酣睡的小圆藏好，便去厨房里准备烧水。
  谁知迎面遇上了阿康：
  “我还怕你睡过了，刚想去喊你来着，竟起的这么早，厨房的水我给你烧上了，正好，我带你去取公子的清口的竹盐。”
  话毕，便带着我到院子里的一处里屋，更似是一间仓房，里面是各式用具，都是倚月往日惯用的。
  阿康说，倚月在明园的地位不算低，一众名角里亦算的上的有些份量的，是以吃穿用度都是独一份，每个月园子里都会专门为倚月采买惯用，再特地送来。
  至于送来的东西，便都放在这个屋子里。
  我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不禁有些惊讶，谁知阿康却说：
  “这哪算什么，公子还有一件库房，是前院里往日的打赏和那些慕名而来之人的赠礼，那才叫稀罕，前两日我还看四五个人方能抬得动的一株珊瑚，那个漂亮。不过库房的钥匙都是齐叔在保管着的，我们平时都进不去，你也别打听，这都是公子自己的物件，免得犯了忌讳。”
  我连连点头，利索了取好了竹盐等物，便又随着阿康回到了厨房，待水烧开了，再端去到倚月的门口等着，到了时候再轻轻叩门三声。
  片刻之后，便听到里面的惺忪之声：
  “进来吧。”
  刚刚睡醒的倚月，发髻还是散着的，半倚在床边，眉眼精致，便是我一个男子看着都有些脸红。
  我上前将床幔挑开，又将鞋履摆整齐，再将衣服拿到倚月面前：
  “公子，更衣吧。”
  倚月没有什么床气，只是慵懒了些，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戴了，漱了口之后，用上半盅的雪梨汤方才有些醒神。
  这时，齐叔也敲门进来：
  “公子，前院今日来说，今日安排了两场戏，望您早着些去。”
  “知道了。”
  倚月的名气大，慕名而来的人也多，且专门为倚月而来，是以倚月几乎日日都被安排了戏场。
  不过到底是个角，前院也不敢怠慢，一日最多两场，午时便歇了，更不敢说给倚月安排晚场的时候，是以每每便是上午和下午两场足矣。
  倚月去前院的时候，不需要我们陪着，前面有专门伺候的人，我们只管伺候他的起居就可以了。
  虽然不知倚月为何在人群之中选择了最是不起眼的我，可不得不承认，学徒院的管事说的很有道理，在倚月院子里伺候，真的是一件很是幸运的事。
  倚月不多话，虽看着冷冷清清的，但从不会苛待下人，更从未见他发过火，若是每日会愁些什么，便是想让他多吃两口饭罢了。
  那般清瘦的身子，唯恐一阵风吹跑了似的。
  听阿康说，倚月的戏服都是专人定制的，加上头饰，最轻的也要十来斤了，一部戏唱多久，那身行头便要戴多久，初来的时候更瘦，让人唯恐那身戏服都要压垮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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