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苌鸢（4）

我看着床上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只道哪怕是亲生父母，亦有偏颇之心罢了。
  在盛衍的照顾之下，我恢复的很快，
  渐渐的，身上的雀羽一如往日明亮鲜艳，
  有次盛衍去给我换吃食，忘了关笼子，
  待匆匆归来之时，却见我不仅没有飞走，甚至跳出了笼子，站在他的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盛衍见状“噗嗤”一笑，
  却不着急将我关起来，只将换好的吃食放到一边，
  如我一般歪着脑袋看着我：
  “你不会跑的是不是？”
  我扑腾着翅膀“唧唧”两声，
  盛衍却似听懂了我在说什么，随手便将笼子推至一边：
  “那边不关着你了。”
  我在桌子上跳的欢快表示赞同。
  盛衍说，长寿鸟寓意虽好，可叫起来总觉得拗口，
  见我活蹦乱跳的样子，抚了抚我的羽毛道：
  “我叫你阿欢可好？”
  阿欢，阿欢，
  这个名字我很喜欢，至少比什么长寿鸟，要好听上许多。
  我欣悦的接受了这个新名字，亦开始了在盛衍院子里，无拘无束的院子。
  白日里，盛衍不常在，
  虽然他顽皮，又不爱读书，
  可盛老爷对两个儿子该学的东西却是一点不落下，
  给两个儿子分别请了教书识字的先生，
  盛珩的那一个，日日去盛珩屋子里教学，
  而盛衍，则在家里专门辟出的院子里进学，
  盛衍不喜欢学习，每每晨起去上学，苦着脸不情不愿，
  可归来之时，又好似脱缰的小马驹，
  隔着院墙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阿欢，阿欢，我回来啦~”
  盛衍很喜欢自己的兄长，可盛夫人又嫌他聒噪，怕他影响了盛珩静养，
  时常拘着他不让探望。
  无法，盛衍便黏上了每日出门忙着做生意的盛老爷，
  盛老爷对于自己的老来得子宽泛的很，
  允诺只要盛衍将先生留下的课业做完便带他出门去玩，
  所以那些恨不得拖到月上梢头才动笔的字帖，当堂便能写完，
  甚至盛老爷还许诺，若是进步了，得了先生的夸赞，便还能带着去坐船。
  盛衍一听很是兴奋，
  每每早上苦不堪言的进学之路变得欢快起来，
  一改往日的松懈瞌睡，学的很是认真，
  连带着夫子对其都很是改观，连夸盛衍颇有些大器晚成的意思。
  谁都愿意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
  盛老爷也不例外，更是如盛衍所愿坐上了盛家出外的船只。
  盛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合作的酒楼店铺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娑城，
  临城里许多的酒楼也和盛家有了关联，
  每每盛老爷外出谈生意的时候，都会带着盛衍，
  盛衍虽顽皮，但很是听话，
  出行从不乱跑，只在父亲规定的范围里玩耍，
  有时父亲心情好，或是自己再卖个乖，
  父亲便会大手一挥，遣两个人跟着随身保护，
  让盛衍自行去玩耍。
  有时盛老爷应酬的晚了，便会带着盛衍在临城的客栈住下，
  若是运气好了，遇到临城有什么花游灯会，
  直让盛衍看花了眼。
  可盛衍从未忘记在家不能出门的哥哥，和陪着哥哥足不出户的娘亲，
  每每出去，都会给哥哥和娘亲带些小玩意儿，
  有一次在灯会上遇到了一个老手艺人，
  左右央求了许久，掏空了自己攒下的好久的零花，
  才说服那人制出了一只漂亮的花灯，
  甚至连盛老爷见了，都忍不住夸赞那花灯精巧绝伦，
  盛衍献宝似的将花灯带回家送给了兄长，
  却被正给兄长送羹汤的盛夫人拦下，
  只说那花灯里的油芯烟气太大了些，盛珩的咳嗽还没好透，
  别被呛了去。
  可盛珩还是不顾盛夫人阻拦收下了那只花灯，
  笑着和弟弟说这花灯很好看，
  哪怕是不点着灯看，也是精巧的。
  盛衍见兄长喜欢，转头便将娘亲的数落甩至脑后，
  围着兄长说起外面的船只有多大，花灯有多好看云云，
  盛珩安静的坐在床边听着弟弟的滔滔不绝，唇边带着笑意，
  盛夫人虽嫌盛衍聒噪，可终归是希望兄弟二人和睦，
  便也少见的不再阻拦，
  只在一旁将自己亲手炖下的汤羹吹凉了，举着勺子去喂盛珩，
  可盛珩到底也是大了，虽身体虚弱，
  可到底有手有脚的，哪能想孩童之时等着娘亲一口一口的喂饭，
  拒绝了盛夫人的“喂食”，自己讲汤羹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喝，
  可因胃口不佳，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盛夫人心疼不已，只说是天蒙蒙亮时便亲手准备了最新鲜的食材，早早的煨上的，
  如今还需趁热多喝些才是。
  盛珩实在吃不下，见弟弟在一旁满脸的希冀，
  便将碗递了过去：
  “若是阿衍不嫌弃是我吃过的，便给阿衍吃吧。”
  盛衍哪里会嫌弃，连忙摇头说不会。

  盛夫人见盛珩实在是没胃口的样子，便叹了一口气：
  “专门给你炖的，里面的东西都是好不容易寻来的，若实在吃不下，便给阿衍吧。”
  盛衍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兄长递来的汤碗，
  一口一口的吃的香甜。
  后来，盛老爷听说了此事，
  还将盛夫人说了一通，
  只说家里又不是吃不起，作什么非要阿衍吃阿珩剩下的，
  主院里的锅炉汤盅就没有大的了？
  不过是多做一些罢了，怎的就如此厚此薄彼。
  盛夫人很是委屈，对盛老爷莫名的一顿火给说的摸不着头脑，
  可到底是理亏，低着头受了，
  回头去看盛珩的时候，又忍不住嘀咕两句，
  盛珩拿着书本的手紧了紧，片刻之后松开，笑着安慰盛夫人：
  “阿衍时常陪在父亲左右，父亲喜欢他多些也是理所当然的，母亲辛苦，是我不争气连累你了。”
  盛夫人一听，恨不得心都化了，抱着儿子直落泪，
  只说是自己的不是，若是当时多注意些，便不会连累尚在腹中的盛珩，
  若不是此，此刻陪着盛老爷四处应酬走动的应是盛珩才是，
  毕竟长子为尊，未来盛珩可是盛家的家主，
  盛衍作为次子，亦是协助兄长衍兴家业之责，
  就算是出面应酬，都要走在兄长身后才算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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