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问舟（2）

早先，我也有过离开的念头，
  毕竟对于精灵而言，修炼化形是天性。
  此处偏僻，船只甚少不说，连带着山岭连绵，若想在月夜里找个好地方修炼，得寻上许久才行。
  问舟与其他精灵不同，虫鱼鸟兽在化形之前都有个本体，
  而问舟乃是水生精灵，无本体可言，
  所以在漫长的时光里，我们会依靠月夜吐纳给自己凝出一个暂用的身体，
  形态如何全看修炼。
  而我却给自己凝了个灰扑扑的一只，像极了兔子。
  起初我对自己这副身子还算满意，
  只后来悔叹不已，
  奈何这兔子腿太短，若想月夜里找个月光好的地方吐纳，要蹦上许久的路，
  若隐了形体赶路，又要耗上许多的灵力，
  问舟的灵力宝贵，可不能用在赶路上。
  是以，白日里我便蹲在临水边，看一艘艘船只乘风而去，若风和日丽时，船只无需指路，我便自午间就开始蹦跶起自己的一双短腿，
  吭哧吭哧的行走在蜿蜒的山路间。
  也有气候不佳时，突起滂沱大雨，船只行驶时视线不清，我便会多留些时间，再以虚形指路，给自己寥寥无几的修行里加上一次机缘。
  这个地方的渔民是聪慧的，他们早早的学会了观测天侯，雾起时不出，阴天时不出，骤雨时不出，是以我很长时间都是闲着的，只偶尔出来一次，多数都靠着月夜修炼积攒灵力。
  只一次，正在山路上蹦跶，正遇滂沱大雨，路上泥泞湿滑，实在难走了些。
  我一面嘟囔着早知道给自己化个有翅膀的样子，都不至于在这里蹦的跟泥鳅似的。
  却在路过一处山洞时，听到几声细微的呜咽声。
  这边的山上凡人不多，多是些山野之兽，可这声音听着，怎么像是个人声。
  我停了下来，往山洞口探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那里，看不清面容，还在抽泣着，
  是个凡人孩童。
  我有些不解，怎么一个小孩子会出现在这里，见他衣裳完好，还算干净，怎么也不算是被丢弃的。
  我甩了甩了头，看了一眼天色，
  快天黑了，我该早些找个绝佳的修炼之处才是。
  “呜呜呜.....”
  凡人的事还是少参与才是。
  “呜呜呜呜......”
  这两天都没蹲到迷路的船只，要是再不修炼，兔子都做不成了....
  我狠了狠心，转头往外走，刚踏出去两步，听到后面两声呜咽：
  “呜呜呜....阿娘....阿娘.....”
  唉...
  我认命的往山洞里走，
  心软这个毛病，得空了还得治治。
  山洞很黑，可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一路蹦到了那小团子身边，
  见他把头缩在臂弯里，身上还有些颤抖，委屈的叫着阿娘。
  我试探性的将爪子搭上他的膝盖，却不曾想这个举动将他吓了一跳，
  可待他看清了我，愣了一愣，继而将我一把抱进怀里，哭的更大声：
  “呜呜呜，小兔子，你也找不到阿娘了吗？呜呜呜，我也找不到我阿娘了小兔子，呜呜呜....”
  小团子抱的有些紧，勒得慌，我想挣扎两下，可耳朵上传来的湿意让我停止了动作，
  罢了罢了，抱就抱吧，这荒山野岭的，别引来什么野兽才好。
  入春的天气，还是有些湿冷的，
  小团子身上还带着潮气，许是哭累了，便抱着我沉沉睡去，
  时不时的抽泣两声，喊一句阿娘。
  我默默催动着灵力，让自己变得更暖和些，
  这上哪说理去，堂堂问舟，竟用自己宝贵的灵力做了个暖炉子。
  但到底，小团子睡得更安稳了。
  来寻小团子的人，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来的，
  十个只火把照亮了山洞，为首的是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男子，将火把往里探了探，见了小团子的身影满脸欣喜：
  “大牙他娘，大牙在这呢！”
  随即身后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女子，将熟睡的孩子抱过来，借着火把的光亮认清了面容，
  紧接着嚎啕大哭：
  “大牙啊！”
  小团子睡得模模糊糊的，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惺忪的睁眼，看到了自己念叨了一夜的阿娘，紧接着又开始新一轮的哭嚎。
  。。。。
  凡人说的，生子肖母这句话，长得像不像另说，这爱哭的本事，倒是一个模子下来的。
  眼看着人找到了，也没我什么事了，
  便想着趁人不注意，悄悄的离开。
  却不想这个叫大牙的小团子，一点没有撒手的意思，
  甚至还将我举到众人眼前：
  “阿娘，这个小兔子也找不到阿娘了，我们带它回家吧！”
  谢谢，并不用。我在心里念叨着。
  “这兔子忒灰了些，不好看，等阿塔叔下次给你抓个白的。”
  灰色是因为好躲避掩藏，避免和那些未生灵智的野兽有冲突！你才不好看！

  我盯着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张牙舞爪，
  众人原本紧张的气氛被打破：
  “嚯，阿塔，这个兔子听得懂你说话了。”
  “可不是，可小心些，当面说兔子丑，保不齐咬你一口。”
  大牙小心翼翼的将我抱在怀里：
  “它不丑，它很好看，它没有阿娘，我要带它回家。”
  大牙娘见状，只爱怜的摸了摸大牙的头：
  “好，带它回家。”
  十几个人围着，我总不能来一出凭空消失了，
  只好老老实实的被大牙抱在怀里，沿路下山。
  待出了山洞才看到，
  外面十几个男子，皆高举着火把，
  连着头上都凝着露水，显然是搜寻了一夜，
  见大牙完好无损，纷纷松了口气。
  继而又正色道：
  “大牙，以后可不能自己跑出去了。”
  “就是，看把你阿娘急成什么样了。”
  我这才看清身边的女子，下摆皆是泥泞，山路湿滑，显然是摔了不少次的，
  衣衫上甚至还有被树枝划破的口子，
  双眼红肿，眼底一片青色。
  大牙见母亲如此，低了低头，很是愧疚：
  “阿娘....”
  谁知大牙娘只将大牙抱在怀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络腮胡子见如此，便打着哈哈：
  “人找到了就好，先回去吧，天气还冷着，莫给孩子冻着了。”
  是以，一行人又沿着山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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