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听到夏家老爷子快不行的那一刻，夏哲心中是带了点儿茫然的。

        虽然这位老爷子最开始在夏哲的印象里，就只是书中一个着墨不多的角色，夏哲也早已经知道他最终的结局走向。但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夏老爷子在夏哲心中的分量也不能与以往相提并论。

        老爷子对他这个“孙子”严厉了一点儿，可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紧着夏哲，尤其在夏哲“改邪归正”之后，几乎三五不时就会打电话跟他聊聊天，告诉他“我们不欺负别人，但是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告诉他“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我”。

        夏哲心里堵得有点儿难受。

        到了夏老爷子一直待着的那家疗养院，平时安静冷清的疗养院外头停了不少豪车。

        夏哲走进去之后，发现老爷子床前已经围了很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

        见到夏哲进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这个方向，面上的表情有猜疑，有打量，有审视，但独独没有什么伤心难过的情绪。

        这帮子亲戚在原著里就各有各的冷血自私，在封弋泽全盘掌控了夏家之后，他们还在为了一点儿财产争吵得头破血流，夏家这么快分崩离析，少不了他们的短浅见识。

        封弋泽沉默地站在夏哲身后，高大的身躯像是一个护卫者。

        夏哲压根不想去留意这些亲戚的目光，把眼光放向躺在床上的夏老爷子。

        前几个星期夏哲还来探望过他，那时候夏老爷子已经尚且能短暂地从床上坐起来，但是现在，他戴上氧气罩大口大口呼吸着，眼睛半睁半闭，整个人散发出那种衰老的、濒死的气息。

        “爷爷！”

        夏哲三两步走过去，轻声道。

        刚刚还气若游丝的夏老爷子听到这声叫喊，仿佛回光返照般，又有了一丝力气。

        他缓慢地转过头，然后伸出手。

        夏哲赶紧把自己的手伸出去给他握住。

        “阿哲啊……”

        老人的声音虚弱但是很坚定：“你不知道我以前多担心你，不爱学习……喜欢闯祸、喜欢欺负人。我担心……你就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将来做出什么危害社会的事情……”

        老人其实说得也没有错，原主长大之后，确实成了个无恶不作的坏蛋，除了欺负封弋泽外，还害得一个女生跳了楼。

        夏老爷子顿了顿，语气又变得很欣慰：“还好……你现在变得懂事、讲礼貌，变成了个善良的好孩子……居然和弋泽一起，考上了火箭班。”

        夏哲有点儿难过，他没办法想象如果老人家知道这副身躯里其实住的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夏哲”，会是个什么表情。

        被点到名的封弋泽上前一步，他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像夏哲一样跪在了老人床边。

        老人用力把他们的手放到一起：“都是好孩子……你们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结婚，好好生活。”

        大概此时的气氛太过于悲伤，这两天还在冷战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封弋泽率先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夏哲的。”

        老人得了他这句保证，似乎松了一口气。

        被抓住手的两人能感受到，抓着他们的力道正在缓缓流失。

        “人就是挺矛盾的，你凶狠……我担心你欺负别人，你善良，我担心你被别人欺负……”

        老人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面色各异的众人，最后重新看向夏哲：“别怕……孩子……爷爷在这里，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枯朽的手滑落，眼睛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

        “爷爷！！”夏哲发自肺腑地感觉到抽痛的情绪，他梗着嗓子叫出声来。

        屋子里零星响起几声抽泣的声音，分不清带了多少情绪。

        夏哲眼眶泛红，从刚开始就极力憋住的泪水终于在脸上肆意流淌。

        他嚎啕得真心实意，几乎都有点儿跪不稳。

        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具微暖的躯体，封弋泽的手搭在夏哲肩上，缄默无声地传递着力度。

        夏哲把头靠过去，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毕竟是海洛城里相当有分量的人物，夏家老爷子的葬礼办得很隆重。

        在下葬那天，海洛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夏哲看到晏温文、宁田穿着西装站在人群里，很担心地往这边瞧。

        牧师神态很庄严肃穆地朗读了夏老爷子的生平：“他不仅是个有影响力的企业家，还是个慈善家……捐助过51个孤儿院，帮助12个乡村小学筹建学校……”

        “说了这么多，他那些钱到底怎么分？”

        在牧师说完夏老爷子的生平后，有个不耐烦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这声音在宽阔的礼堂里显得尤其突兀，牧师停下准备继续的祷告流程，所有人齐刷刷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说话者完全无视了这些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前排的夏哲：“老爷子这么大的家产，怎么说也该有我们这些亲戚一份，总不能都给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屁孩独吞吧！”

        夏哲攥紧拳头，这些人竟然在夏爷爷灵位前就这么不尊重……

        说话者的一通高谈阔论似乎引起了某些人的共鸣，他们也顾不上在场这么多的名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嘴脸来：

        “从老爷子死了到现在，本家的人一句话没有说，是不是不把我们这些亲戚放在眼里。”

        “哎呦，真是薄情寡义啊，小姑我来看过老爷子这么多次，居然最后比不上一个姓封的破落户。人家可是早早拿了15％的股份到手呢！”

        “对呀，之前娱乐板块的公司，我好歹也是尽心尽力帮着管理过的。”

        “律师呢？老爷子死的时候没有遗嘱吗？”

        夏哲脸色发青，他一直知道书中这帮子亲戚是寡廉鲜耻的乌合之众，不然也不会冷眼看封弋泽在夏家被欺压了这么多年。

        但是现实里一接触，居然比书中看到还要让人生气！

        他想站起来说话，结果攥紧的手突然被修长的十指拢住。

        封弋泽代替他站了起来，直面那个“娱乐板块”的亲戚，淡淡地说：“据我所知，您所谓的‘管理’，只是拿着本家分的股份收钱而已？”

        那个亲戚张张嘴，没想到封弋泽居然会这么直白地提出来，顿时哑然了。

        旁边有人帮他说话：“我们夏家的事情，你一个外姓人在这里插手什么？真以为拿了股份就是夏家人吗！”

        “我现在不是以‘封弋泽’的身份在这里说话，我是以夏哲‘未婚夫’的身份站出来的。”封弋泽不紧不慢地看向他：“小叔，你这几天因为决策不当，子公司差点破产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你……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叔被点破最近焦头烂额的事情，左右看看之后心虚地坐下了。

        “还有刚刚说来探望那位姑姑。”封弋泽犀利的目光直直望进人群，“您来探望了两次，次次向爷爷哭穷借钱，倒是有心了。”

        那位自称是小姑的女人嗫嚅嘴唇，不敢吭声了。

        封弋泽就站在原地，一一把刚才说话那些人做过的事情都点过去。也不知道这些阴私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被封弋泽这小子知道的。

        大多数“亲戚”都不太敢说话，只有一个贼心不死地站了起来，明面上是在做和事佬，实际上句句别有意图：“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呀，你们只是两个小孩子，拿着公司里那么多的股份，管理不当倒时候是要吃亏的。而且夏哲啊，你看你那爸爸妈妈什么事情都不管，现在人还在国外赶不回来……”

        利益在前，有些人连脸皮都不要了，冒着被封弋泽揭穿自己见不得人行为的风险，大声附和：“对！老爷子不可能糊涂到把公司交给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律师呢？律师在哪里？”

        “我在这里。”门口突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然后朝最前排的夏哲点点头。

        在众人的目光下，律师解释：“刚刚我回去拿了个文件。老爷子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幕，安排我负责告诉大家他的意愿。”

        律师清了清嗓子，扫视在场面色各异的人，道：“你们都不用争了，夏老爷子把80％的财产都留给他的亲孙子，公司也有专门的人在打理，压根不用担心。”

        “凭什么！”以为可以大捞一笔的某个亲戚尖声叫了起来。

        律师冷冷地看着她：“如果有什么异议，等会儿我可以亲自把文件给你们看看。上面还有老爷子的私人章、亲笔签名。老爷子还说——”

        律师把目光投向夏哲：“不管他在或者不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他的孙子。”

        夏哲怔愣，控制得好好的眼泪又忍不住想要汹涌。

        他想起老爷子无数次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我。”

        老爷子真的说到做到，哪怕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也要拼了命的给孙子留下保障。

        可惜他不知道，真正的孙子永远无法理解他的苦心，反而一心诅咒他早点儿去世。

        夏哲感觉肩上又多了一份熟悉的力道，他听见封弋泽在他耳边郑重地说：“别哭，爷爷走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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