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水

闻柳自己在园内随意逛了逛，她之所以答应赴约，主要是想看看这长公主背地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虽然往年她也曾经偶尔举办宴会，可从来没有那次像今日这番规模。竟然连刚回京不久的崔时折都在受邀之列。

        “夫人，饮些梅酒吗？这是我家主人去年亲手酿制的。”

        一位侍女站在闻柳是十步开外，手中端着托盘，盘子上用热水温着一小壶酒。

        闻柳转过脸来，看向那名女婢和她手中的托盘，柔声说道：“端过来吧！既然是长公主亲手酿制，又怎可推却？”

        待那女婢行到跟前时，闻柳笑着同她说道：“还未入口，便已经闻到酒香馥郁，长公主果真生得一双巧手。”

        那女婢斟酒的手轻微一滞，闻言低声作答：“我家公主独爱梅，这京师最美的梅花便盛放在园里，她说这京师最香的梅酒也应当埋在这园内。”

        斟完酒，那女婢轻声劝道：“夫人，趁热饮才好。”

        闻柳接过那杯温酒，细细闻了一番，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掩面而饮。

        “果真是好酒！只是似乎有些醉人。”

        那女婢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待闻柳已经显现出几分醉意后，她扶起闻柳朝长公主府内苑走去，哪里有一方池塘，平时鲜少有人经过。

        等到了地方，那女婢瞧了瞧四周，确认无人后，想把闻柳推进水里。

        结果闻柳在这时醒了过来，方才她闻这酒的时候，虽未闻出有毒，却知道这酒极烈，梅香浅淡，显然是对方为了将她灌醉，将这梅酒中掺了烈酒。

        然后想将她推入池塘，若有人问起，那便是她自己饮了酒，失足而落。

        果真是阴魂不散，只是这辈子，她不会再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闻柳佯装醉意，问道：“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那女婢显然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这时醒了过来，一时心急便想直接将她推进塘里。

        就在她的手堪堪碰到闻柳肩，便被闻柳拉着转了一个方向，那女婢来不及收掌，她这掌将自己推落了水，也将闻柳推到岸边一处石碓处。

        女子落水呼救的声音由强变弱，期间除了倒在石碓旁的闻柳，未有一人经过此处。

        大约两刻钟后，水面归于平静，而闻柳躺在石堆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此时，前院已经被崔时折搅和得天翻地覆，起因便是这位靖北将军不知为何突然要寻自己的夫人，若那女婢没有带走闻柳，这事也就是京师百姓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

        可问题就在于他们将前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找到未闻柳，大家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

        长公主也叫了丫鬟小厮在府中四处寻找。

        闻柳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呼唤自己，她眼睛一闭，头一歪软了身子。

        最终还是崔时折远远地瞧见了她的一抹衣角，率先冲到她的身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盖在闻柳身上。

        随后长公主一行人才匆忙赶到。

        崔时折初见闻柳躺在地上，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拧得生疼，生怕她遭遇什么不测，从前与敌军酣战都不如此刻让他心生忧惧。

        他将大氅又拢了拢，连头一起盖着，不肯让他人瞧见自己妻子这幅虚弱情态，随后将人整个抱起。

        长公主在身后劝道：“不如先在我府内休息会儿，暖暖身子。”

        闻柳在他怀中渐渐暖了起来，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她拨开了眼前的束缚，便看到崔时折一副悲怆神情，虽不明为何，但她还是抬手抚了抚对方的脸颊，以示自己安好。

        崔时折见对方苏醒，问道：“咱们先在齐国公府休息会儿，好吗？”

        闻柳答道：“好。”

        等大夫查过伤势后，长公主坐在闻柳床边问道：“方才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到我内苑，还昏倒在哪里。”

        闻柳仿佛此时才想起池塘内还有一个人，她惊慌失措道：“快，池塘里还有人。”

        长公主和刚熬了药踏进房内的崔时折闻言俱是一愣。

        闻柳颠三倒四地说道：“方才是她喂我吃了些酒，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扶着我走路，中途我醒来后喂我酒的女婢正搀着我走在池边，可不知为何一阵怪力后我便被她推倒在石碓旁。”

        长公主想起方才那大夫说，她不仅受了寒，后脑还发生了磕碰，想必便是如她所言发生了推搡。

        这事可大可小，若真要追究起来，自己御下不严事小，有人蓄意谋害将军夫人事大。

        闻柳像是瞧出了对方的心思，柔声安慰道：“我只是受了些小伤，先去看看那位落水的婢女吧！”

        “好，你先在我府中好好歇息，我定会给你和靖北将军一个交代。”说罢，长公主便起身离开。

        此时房内只剩崔时折和躺在床上的闻柳。

        他吹了吹自己手上仍热气腾腾的汤药，然后将闻柳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缓慢地将药汁喂进闻柳嘴里。

        “若我今日遭遇不幸，夫君会立即续弦吗？”

        “不会续弦。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崔时折声音发闷，显然是十分不喜听到这番话。

        闻柳面上也不见喜色，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出背后要操作她命运之人，找出凶手后她便想离开京师，去看一看外面广阔的天空，再也不想囿于一屋一室。

        崔时折的回答让她生出几分烦闷，若对方不愿放手，那自己便不能安心离开。

        崔时折不想听闻柳说这些话，虽然听着像是深闺妇人在求丈夫的一道承诺，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怀中人想的不止如此。

        于是他打岔问道：“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

        “如方才我同长公主所言，迷迷糊糊间我也不知对方为何带我走向池塘。”

        “若有人想害你，你且告诉我，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后宅妇人之事，夫君不便插手，长公主自然会给我一个交待。”

        喂完了药，崔时折将一粒果脯喂进闻柳嘴里，冲淡她那满嘴的药味。

        内间如此温情脉脉，外间听闻消息一直候着的闻母和闻莺早就神色焦急，频频问身旁的女婢：“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崔时折走出来，替那女婢答道：“母亲，请里面请。”

        闻母顾不上闻莺，匆匆忙忙地往里走，慢了半步的闻莺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快得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另一边，长公主叫了人去池塘里打捞，果然打捞出一具女性尸首，这大冬天的在这冰寒彻骨的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无用。

        不过好在打捞及时，尚能辨认出女子面容，可查了一圈也没查到这女婢是谁，齐国公府登记在册的女婢，悉数在场，无一缺漏。

        大家面面相觑，就连清点人数的嬷嬷都摸不着头脑，更别说端坐上位的长公主了。

        长公主揉了揉自己发疼的眉角，吩咐下去：“去查查今日来府内的人谁带了女婢，又有谁家少了女婢。”

        “是。”下首的嬷嬷令命离开。

        长公主让众人散尽后，贵喜推着安王进了内殿，“长姐可是为那靖北将军夫人受伤一事烦恼。”

        “今日本想广邀京中贵女和朝中新贵来府内，借着赏花之事也替你相看相看正妃人选。”长公主说罢叹了一口气。

        安王却是笑出声来，“长姐总是这般操心，当年未出嫁是如此，怎么出嫁了还是如此？”

        “你眼看都已经要二十有五了，还未封妃，我怎能不急，况且，只有我着急吗？母后和陛下也一样着急啊！”

        “让你们操心了，只是我这腿……”

        “不可妄自菲薄，你是我皇家子嗣，伤了腿又有什么问题，况且太医院不是说可以慢慢恢复吗？”

        安王敛下眉目，不辩忧乐。

        长公主知道他又是在暗自伤心了，便想着岔开话题，可此时她一心想着找出破坏她今日宴会的凶手，于是问也只能问出：“你今日来府上可带了女婢？”

        安王闻言一愣，没有应答，在他身后的贵喜却道：“殿下今日只带了老奴一人前来。”

        长公主也没在意，只要不把话题继续在伤腿上便可，她自己这个弟弟，她也是知道的，没受伤之前便是那风光霁月之人，受伤时候之所以久久不愿娶妻也是因为不忍害这姑娘。

        当真是被君子之风误了半生。

        安王从长公主的屋里离开后，让贵喜推他来到闻柳暂住的院外，也不进去，只静静地在转角处看着。

        闻莺在里面说完话后，便想着出来透透气，顺便散一散自己周身的药味，转了个弯，便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安王。

        闻莺呼吸一滞，若说方才见到的崔时折，已属京师数一数二的俊美男子，那眼前人的长相可真如那话本中所言的神仙一般，坐在那里神色冷淡，让人望而生畏，畏而生贪，贪而生欲。

        此时，神仙低笑，薄唇轻启吐出一句话：“姑娘，缘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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