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唐锋和何复然从小就认识，在小学的时候他们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从小学初中直至高中，他们都在一所学校，尽管班级不同，但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关系。当年唐锋的哥哥唐磊在大学搞了一个乐队，后来通过他的关系，何复然就在某一次校庆和那群人混上。比起个人，和朋友一起搞音乐的快乐与满足要大不少，渐渐地何复然就爱上了在舞台。和一群同样喜欢音乐的伙伴在台上宣泄，内心也开始变得自由。

        每当他们在舞台上表演，唐锋都会在台下不自觉地被吸引。他一直很羡慕何复然那不屈不挠，面对生活时的那股勇往直前冲劲。整个人都充满了魅力，让人会下意识追随着他的身姿。唐锋也知道不只是他，还有那一大群花痴的女生对何复然着迷，甚至是那个从来都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的程青泉，也会被他吸引。

        学生时期，唐锋和程青泉完全不熟。从小学认识到高中毕业，说过的话总共也没五句，不知道能否算得上是点头之交。两人认识甚久，却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原因就在何复然身上。那个时候，几乎整个学校的老师学生都晓得，何复然和程青泉不共戴天。两人就算不见面，也能从对方口中感受到火花四溅的敌意。可能程青泉相对来说好一点，毕竟他为人淡漠，似乎对很多事情和态度都不太在乎的样子。相比较下，何复然要张扬许多。大概是性格使然，在学校虽然一定程度吸引了一大群女人，但往往也会遭到不少男生白眼。

        那个时候的何复然因为过于骄傲和目中无人，的确得罪了不少小混混。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从来不会向任何欺负他的人示弱。就像当初那件偷窃事件，好些人合伙伪造了所谓的“证据”准备栽赃嫁祸他，其实本来只要认罪，学校老师也大概率不会给处分，可是他那硬脾气，打死也不会当背黑锅的那个。

        程青泉和何复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性格都是两个极端，就连唐锋都觉得他们根本不会有过多交集，但事实证明，藏在一切负面感情的背后，不一定都是旁人眼中的那般直白。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出于一种含糊暧昧的状态，但对于不熟悉他们的人来说，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个细微之处。

        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中某个夜晚，那时候下着小雨，唐锋刚好从补习班下课回家。在路上，他忽然收到何复然打来的电话。那个人说很无聊，叫唐锋去家里找他。语气非常奇怪，感觉整个通话都断断续续，虽然有点搞不清状况，但唐锋还是顺路经过了何复然的家。站在大院，门铃都按了好几十回，但却迟迟不见人影。当唐锋准备打电话催的时候，大宅二楼传来了铃声，但也就维持了三秒，很快就被关掉。在雨中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手机，唐锋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正对着的就是何复然的房间。

        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同样的方向，唐锋慢慢从昔日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自何浩强去世后直到今天，已经快要一个星期，这段期间，何复然一直忙于处理他爸的身后事。

        门一开，唐锋就紧张得站直身。开门的是何复然，他似乎有点惊讶，皱着眉头问道：“找我？”

        “我去了一趟张律师那，顺手就把些文件拿了过来。”

        “谢了。”

        隔了一会儿，见唐锋还站在原地，准备离开的何复然停了下来。

        “还有事？”

        “没……”何复然出乎意料的冷淡让唐锋不太好受，他顿了顿，忽然心血来潮道，“刚从酒吧过去来来回回有点累了，介意让我进去歇会儿吗？”

        何复然脸无表情地打量着唐锋，像是在考虑着些什么。不过几秒后，他还是摆了摆手叫对方进来。

        才刚坐下，唐锋就四处张望。大厅的一切装饰布局全部没变，不过倒是比以前整齐了不少。等何复然走过来，他便开口道：“你最近过得怎样……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聊聊。”

        “好着呢。”一屁股坐在唐锋对面的位置，何复然头靠着沙发背，正闭目养神。

        “是吗……”把视线从客厅移到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盯着某个地方，唐锋笑了笑，“那程青泉呢？”

        “……”

        气氛霎时间变得尴尬，唐锋靠着沙发，视线一直停在吧台那处没有离开。地板上有一块明显的焦黑，被火烧过的痕迹还在。这就是一个星期前，程青泉自杀的地方。

        那天发生的事，仍旧历历在目。何浩强车祸去世是在凌晨，第二天早上，唐锋接到电话就赶去了何复然的家。本来准备安慰一番，但刚去到目的地，他就发现不止自己，还有林倩也在场。最重要的是，何复然情绪异常平静，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像是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个时候，他正在电话里跟律师聊着相关事宜，挂机没多久后，程青泉就忽然回到了家里。

        之后便是两个当时人在家里的对峙，唐锋虽然没有直接劝阻，但事后他还是多次给程青泉说了不少好话。后来有文件要处理，他便跟着何复然还有林倩去了律师所一趟。事情结束后，何复然收到了一个电话，本来打算先回公司一趟的他忽然转了个弯，直接把车开回了家里。

        下车后，才刚进大院的唐锋就看到喝得烂醉如泥的程青泉。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只见那人又哭又笑，似乎早已临近崩溃边缘。一直以来，程青泉都是理性且冷静的人，从来不做过激的事情，有时候他甚至看不起那些为了友情亲情爱情而借酒消愁的人，在他眼里这种行为过于幼稚矫情，通过极端手法让人注意自己在乎自己，根本不值得。

        程青泉含含糊糊地笑着说了一堆话，然后忽然把喝到一半的酒摔地上。这让唐锋吓了一大跳，而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下一秒，那家伙不知从哪掏出了打火机，想也没多想，直接扔到了全是酒水的地上。一阵刺耳的响声，过后便是一跃而起的火焰。在场所有人都瞬间懵掉了，林倩吓得下意识尖叫，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就连唐锋也被这操作吓得不知所措，当他准备拿出手机报警的时候，旁边的人比他快一步作出了反应。

        “何……何复然！你别……”

        眼看何复然就这样一股劲冲进了火中，唐锋下意识想把人拦下，但还是迟了。

        在火中，何复然伸手就把程青泉揽进了怀里，二人被炽热萦绕包围，紧紧相依。这一幕深深地映进了唐锋的眸中，那只剩下一片狼藉，还残留着淡淡烟味和焦糊味的影像。

        “你到底跟程青泉说了什么？能让他疯得要自杀？”

        脑海中回忆着那天的情形，唐锋双手紧握着，用极其平淡的语气掩盖着愤怒。

        听到唐锋的质问，何复然一句话也没解释，只是继续地闭着眼，甚是平静。

        “你为什么非要把他逼上绝路？”何复然的沉默让唐锋更火大，那无处安放的怒气一泻而出，“他妈现在都躺医院了，就算以前那女人做过些不见得光的事，那也是她的问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你也不该把气都撒程青泉身上！”

        “那我呢？我就要承受他们犯贱的后果？我就活该受他们一家子的气？”

        哐当一声，二楼传出了花瓶砸地上的声音，唐锋吓了一大跳。而就在这个时候，何复然就站起身，抓着唐锋的衣领，就把人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你要是休息够了就快走，没空跟你闲聊！”

        “你不是喜欢他吗？”

        说出口后，唐锋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心如刀割。

        “闭嘴。”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一手把人推倒在地上，正当何复然想上前把人赶出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何复然咬了咬牙，别无选择地接通了电话。

        “喂，张律师。嗯，可以。”

        情绪收敛了不少，何复然一下子认真起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通话里。看着何复然背对着自己去到门外的大院，唐锋才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

        果然还是和七年前一样，何复然不肯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一直含糊其辞的态度，让唐锋更加煎熬。他已经不想忍了，尽管不甘，但他害怕的已成定局，继续下去，只会让他不断受尽折磨。可是说出来，他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了。摇了摇头，唐锋现在已经没心思理会这些东西，他现在一秒都不想在这种地方逗留。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二楼又出现了奇怪的响声。尽管很微弱，但唐锋还是听出，那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发出来的。

        瞄了一眼门外的人，又抬头向着声源处望去，不知哪来的好奇，唐锋吞了吞口水，悄悄走上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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