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君似虎狼，我心忧忧

书离明明看见那纸鸢掉在这个方位。

        她跑的有点喘了，这时候眼睛寻觅着，手也不闲着，赶紧随意的扇扇风。

        书离忽的转身，果不其然，十里开外，有一群鬼鬼祟祟探出头的模糊身影。算了，这些宫人们也是尽自己所职，总没有第二个像阿瑶一样心大的，太子妃说想一个人她就十分利索的跑回玉台殿了。

        午日已至，阳光灿烂。书离就东翻翻右找找，觉得这般认真的为找一物还蛮有趣的。她算是有耐心的，玉青湖如此之大，周边草木丛生，落英缤纷，景色虽是百里挑一的繁盛，但要找丢了的东西就叫人苦不堪言了。

        书离没想到自己也来来回回了半个时辰，可这纸鸢也并不是什么小物件，怎么会这么难找呢？

        “太子妃很是康健，这我便放心了。”

        正要产生放弃之意，书离听见有人在她身后沉吟一句，语气似是与人玩乐一般轻松，哪里听闻出半分担忧与关心啊。

        书离还是应激的肩膀一抖。她惊异于自己听见萧文烨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害怕。

        果然，她转身便直愣愣的对上了萧文烨带笑的眼睛。却是一股寒意生出，因为，萧文烨绣袍拢袖下，手中拿的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的纸鸢。

        这样真是“水落石出”了。书离安慰自己。

        不过，近些日子没见过萧文烨了，他这张脸蛋，好像更是骨相分明，英武俊俏了。

        书离喜欢漂亮的事物，从打娘胎起就是这个性子，萧文烨这长相甚是符合她的心意。

        但那又如何，他们之间，就如老鼠与粮食，一个红了眼要吃，一个没法跑被吃。

        萧文烨见书离一直盯着他手里这只纸鸢，就下了定论，果然她在这里形单影只的转圈子找的就是这个。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是有问题，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拿着这玩意儿一走了之，干嘛还特意从暗处走出告知她自己找到了。不过，萧文烨关注着曾书离脸上五光十色的表情，又想起刚刚自己一句话就让她吓得肩头一颤，心情便有所好转。

        “我瞧着太子妃独自一人，且外衣未穿，神色焦急，还以为。。。是来偷偷会情夫的。”萧文烨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书离抬眼看着这位九五之尊的太子满嘴跑马，心里又怒又苦，仿佛大婚前后那段自己整日被羞辱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太子殿下，妾身并不喜欢这种玩笑话。”

        “哦？”萧文烨神色忽的一紧，只要是她庄严的反驳自己，他便会心中不爽。不过一会儿，便又笑意晏晏。

        “太子妃既不喜欢，我便不说了。”他拿起纸鸢，端详一下往书离那边一递，“太子妃是在寻此物吧？”

        书离本心中怕他，见他今日好像除了嘴上缺德也没做什么荒唐事，便顺手就接了过来，毕竟是她寻了半天的纸鸢。

        可一拿回来，书离满心欢喜又瞬间化为泡沫。

        这纸鸢，全被撕破了，而且撕得是破破烂烂的，任由手巧的人也是修补不好了。书离不由得瞥一眼与她一米远的处的萧文烨，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面慈心善”啊！

        其实那纸鸢萧文烨本不想做什么手脚，有些撕扯也是由于挂在树杈上戳坏的。但一了解到这是曾书离的，他拿着纸鸢的手便用力大的攥了攥，抠了抠。

        然后，面带微笑的乖乖还给她。

        看她那副不敢出声又使劲皱眉的样子，真是舒服。

        “谢过太子殿下！”书离努力压住心里的不满。

        “你我本夫妻，谈何谢字？”书离的呕吐感又袭来了。

        “今日可去看过母后了？”书离没想到他这人跳个话题也是蛮快的，她赶紧乖乖点头。

        萧文烨极其尊重孝敬皇后娘娘，曾书离自认为在这方面，他应该是没法子做什么文章来挑自己的事。

        “母后喜爱你，这倒是你有些本事。”

        书离有些小得意，又听他说“蜜饯之类，为了母后凤体安康着想，以后别再潜藏带入了。”

        完了，书离心一沉，总归还是有个把柄落到他手里。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跟萧文烨斗，简直奇蠢无比。

        萧文烨终于没在别的事儿上挑她的刺。书离见他大袖一挥，终于转身离去。

        马上松一口气，书离叹自己的命运多舛，又想起被自己再次抛下的董昭训，脸蛋一黑。完了，这小娘子又要追着自己讨个说法了。

        这东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又有得她忙的了。

        等她思绪放飞完回到玉台殿时，阿瑶打着哈欠来迎他，还给她提了双新鞋子，说是苏绣的，上面还有明晃晃的珍珠。书离低头一看，才知自己的鞋子是四处乱跑的有些老旧了。苏娘要是看见，又要揪着耳朵跟她长篇大论一番。

        已到晚膳时辰，她就在殿上放了一张小桌子，还是某次好不容易溜出宫买回来的，是她最喜欢的梨木的，带着淡淡的木清香。她和阿瑶两个人扛着这桌子，好像淘回了什么绝世珍宝。

        书离又想起自己当时和聚客坊的大娘脸红脖子粗的讨价还价的模样，兀自对着空气哈哈笑了起来。

        阿瑶视而不见，太子妃性子多野她是从小就知道的。这种呵呵的傻笑早就司空见惯，她用针挠了挠发痒的头皮，修补太子妃的破洞的衣物她最为在行。

        “太子妃，传闻太子殿下忙完运河的事回东宫了。”

        书离的笑声停止。“不是传闻。”

        她幽怨的盯着表情奇怪的阿瑶，“我在玉清湖碰见他了。”

        “太子妃。。。”不知道为什么，阿瑶想劝她声节哀。想了想，还是闭嘴最是妙计。

        书离撑起腮，望向看似广阔的门外，杨柳飘飘，柳絮飞飞，红桥流水，嫩草娇花。正是好年华，怎么就被困在了萧文烨那个笑面虎的鸟笼子里呢？

        书离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萧文烨的。

        她第一次见他时，还曾呆呆的目视着他粉雕玉琢的小脸慌了心跳。自己本就比他大两岁，仗着这点优越感，还拿他当过马骑，那时，萧文烨并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他除去一张好皮相和皇子的身份，别无所有。

        甚至，没见过茫茫的草原和牛羊，没见过长河与大江，更没见过闹市与马戏。

        那时，萧文烨明明还很可爱呀。

        她记得，自己的爹爹好像很喜欢萧文烨，总是慈祥的看着他，或是轻轻地摸摸他精致的小脑袋瓜。

        那些事，似乎一下子就飘得很远了。但回忆起时，有些场景还在走马观花般历历在目，有些声音还似在耳畔回荡。

        她有时候会做梦，梦见爹爹左手抱着自己，右手抱着萧文烨，翘着胡子哈哈笑个不停，好像是拥有了世上珍宝般喜悦。不知爹爹泉下有知，她现如今和萧文烨水火不相容的明争暗斗，会不会很难过失望呢？

        她又想想，爹爹是那么的温柔的男子，应该不会对自己发脾气的，他可能会来劝告他们，来安慰他们。

        阿瑶终于上嘴，一口好牙用途就在此了。“圪垯”一声，四根丝线就一齐断了。偏头一看自家不知思虑何物的太子妃，居然在傻笑不久后又滴溜溜的掉起了眼泪。阿瑶不禁心底大呼难受，太子殿下一回来，估计着太子妃又要胡思乱想几日了。

        这世间，男子果真是薄情居多的。

        阿瑶叹口气，想当初，太子殿下可是四处追着太子妃跑的小屁孩儿。现今呐，却变成太子妃愁绪三千丈了。

        苏娘赶到时，小桌上的太子妃红着眼出神，补着衣裳的阿瑶垂头丧气。她一时间竟然不想说话了。

        “苏娘。。。”书离转转酸涩的眼球。

        苏娘听见太子妃略带鼻音的软糯糯的声音，小步移到她身前，心疼的注视着太子妃。

        她知道太子自大婚来就与这位太子妃有所疏离。或许旁的奴才还觉得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但她可是太子的乳娘，自小时就寸步不离的照顾太子殿下的，她自然知道太子对亲近的人和无感的人是怎样。

        她本抱着这种想法对太子并不在意的人有所偏见，所以一开始对太子妃也是比较冷淡。可这一年的相处看来，苏娘对太子殿下没由头的敌意越发苦闷和困惑。

        太子妃品行当真是挑不出半分令她生厌的地方，而且，越是相处久了，越知道太子妃的好来，苏娘现在已然把太子妃归为了自己的半个孩子。

        至于基本不踏入玉台殿的太子殿下，苏娘也是煞费苦心，清劝怒斥都用过了，甚至惊动了尚在病中的皇后娘娘，可太子还是那副敷衍的态度。

        太子的姬妾不算多，但还是有那么两个不安分的。譬如，那个等太子刚归至东宫就将他诱走的徐良娣。苏娘最是看不惯她那种以色侍人的妖艳货色，可偏偏，太子好像很吃她这一招，次次都如正中陷阱般直直的随她前去。

        苏娘不屑，但为了太子妃，她又不忍，只好私下里叫些信得过的宫人去给那个不安分的良娣提提醒。冷嘲热讽不够，就偶尔挑拨出些闹事来，好叫她没那么多幺蛾子功夫缠着太子殿下。

        可是，这些毕竟都是些外部原因。

        太子妃自己不愿靠近太子殿下，一切都是无用功罢了。

        苏娘不自觉握上太子妃的小手，书离满脸疑惑，看苏娘的表情，准保又和萧文烨那厮有关。

        “太子妃，太子殿下去了芳菲殿，说是要留夜。”

        说实话，书离雀跃了一下，若是萧文烨转了性子，突然来找她了，她恐怕才会被吓得晕厥过去。

        不过，苏娘很是悔恨难过的望着她，她只能垂着头掩住自己的小表情。

        她甚至还在为萧文烨规划着，不知道那伪君子打算何时去找董昭训呢？那可怜的小白胖子还天天惦念着要见这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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