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不掉色的笔留下的印记，多洗几遍最终也是会消失的。

        陈寂望着镜子中，自己那干干净净的左脸，怅然若失，但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徐危打来了电话。

        徐危说宋家的二把手，也就是宋陆的叔叔，宋显，希望和陈寂见一面，谈一下最近的新项目。

        陈寂目前并不想见宋家的人，只让徐危说最近自己有些忙，等过完这阵，他会亲自登门拜访。

        电话挂断后，他又低头洗了把脸，披了件白色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去衣柜带了个帆布包。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陈寂并没有想到会和阎渡碰面。

        阎渡低着头站在对面，不像是刚出门，手中还夹着烟，眉头紧皱，多愁烦闷，像是为情所困。

        在经历了昨天那场很不和谐的对话后，陈寂还没有强大到只隔一个晚上就能如常地和阎渡说话，所以他只看了对方一眼，选了沉默地路过。

        但阎渡却像个失忆患者一样，他掐了烟，拦住了陈寂，问：“不是要冲浪？”

        “那是昨天的项目”陈寂被迫停下脚步，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淡声回道：“今天不想了。”

        阎渡虎口处的小黑花还在，清晰可见，宛如又刚被人描绘了一遍。

        “要去哪？”阎渡问完，没待陈寂回答，继续说：“带我一个。”

        “我不敢。”陈寂做不到像阎渡那样轻易揭过昨天，所以他说：“我怕死。”

        陈寂很少发脾气，但生气时眼眶会发红，好似哭过，身体也会发抖，满眼委屈，不像在生气，更像撒娇。

        “我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我没那个心思了。”阎渡不想否认自己昨天说过的话，他七年前就是那样想的，他还想着等陈寂死后，自己可能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但他并没有说，没必要，“你自己做了错误的事，难道要让我轻而易举地原谅？”

        听说话的语气，阎渡已经有些不耐了，但他没有离开，依旧拦着陈寂的路，好像今天必须跟着陈寂出去。

        酒店的长廊里偶尔有几人路过，看到陈寂和阎渡后，都满怀疑惑，有胆大的甚至上前问陈寂，是否需要叫一下保安。

        最后那人被阎渡瞪走了。

        今天这次算是两人之间最和平的一次对话了，陈寂没有再争论自己做得那件事到底算不算错，他拍掉了阎渡的胳膊，说：“走吧，今天去农场摘菜。”

        出了酒店后，陈寂看到了宋陆和张言山，他们两个应该认识，正坐在一起吃早餐，聊得也很开心。

        张言山先看到了陈寂，站起来打了招呼，并示意他过来一起吃点，陈寂摇了摇头。

        随后，宋陆也看向阎渡，看那表情大概是想要说话的，但阎渡的脸色不好，他没敢上前，反而是看了眼陈寂，眼神中带着探究和好奇。

        农场距离酒店不远不近，陈寂偶尔会做公交车，但这次因为身后跟了人，他觉得走路去可能更合适，沿路上的风景大概会让他更放松一些。

        钰海也是近几年才开发的旅游业，为了适应第三产业的发展，通往农场的路上有很多大片的草坪，大概是为了营造草原的景象，草坪上偶尔还能看到几头温顺的绵羊。

        陈寂一个人走路习惯了，不爱说话，背着帆布包就一个劲地走，阎渡问了他两句话，他也只是点点头，嗯了声。

        走了半个小时候，陈寂感觉有些累，他这副身体本就不怎么样，中枪后也没有精细地被人照料，难免比以前更弱了。

        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打算歇会再走，反正他有大把的时间。

        身后的阎渡在看到陈寂坐下后，在旁边站了会，也跟着坐了下来。

        阎渡很烦陈寂这幅冷淡的模样，他总想让陈寂笑，或者让陈寂哭，但很多事，他总是弄巧成拙。

        “阎渡”

        阎少爷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猛地被人叫名字，愣了一瞬，而后才嗯了声。

        “爷爷昨晚跟我打电话了”陈寂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这个，但他看到了对面的情侣，想着他如果不提，等回去后爷爷亲自说，阎渡又要闹一场。

        “你们倒像是亲爷孙。”阎渡听后，勾了下唇，带了些嘲讽。

        “他给你安排了个相亲对象，是个优质的omega医生，想让你回去见个面。”

        “这件事你自己决定，我只是个传话的。”

        “还有，你昨天说的那些，我又想了一遍，突然觉得你想杀了我也合情合理，我没必要一直生气。”陈寂的坐姿很端正，今天穿得也很青春，说话一直是一个调调，就算说原谅别人时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你总跟我在一起，肯定会不由自主地想不好的画面。”

        “所以等这次回去后，我打算搬出去住。”

        不见面大概是陈寂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没办法不喜欢阎渡，而阎渡又没办法喜欢自己，两人见面后，只会让陈寂更痛苦，还不如像以前那样，他一个人在槟城，听着一些关于阎渡的消息，聊以慰藉。

        陈寂说完后，觉得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想要继续往前走。

        但他刚起身，就被一股力往旁边拽，底盘不稳，整个人坐到了阎渡的怀里。

        “陈寂”阎渡捏着陈寂的腰，用了很大的力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喊了陈寂的名字后，阎渡却没有说话，他就那样看了陈寂很久，然后放开了，最后爆了句粗口，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阎渡已经二十七了，但他还是无法直视内心，小时候，他就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喜欢的玩具，喜欢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阎渡开始摒弃了所有的兴趣，注意力全扑在了陈寂身上。

        他对自己说，因为陈寂当年失约了，明明说好要一起去国外上大学，明明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不会谈恋爱，明明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离开自己，但转眼，陈寂就和宋显双宿双飞，甚至做了阎渡无法容忍的事情。

        阎渡不得不分出精力去想那个背叛自己的人，他无疑是恨的，但不知道这恨是为何。

        “你和宋显说话的时候也这样吗？”这样冷静淡漠，可以条分缕析地安排。

        陈寂不懂为什么他们好好的在说自己和阎渡之间的事，而阎渡能扯到宋显身上，他看着问完这句话后，却闷声向前走的人，摸了摸后腰，很烫，即使隔着两层布料。

        他追上前面的人后，本想解释他和宋显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七年前有些交集，但又觉得没必要。

        阎渡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总是很强，但陈寂知道这不是喜欢，只是本性作祟。

        两人到达农场时，已经接近上午，他们走了一身汗，然而这里没地方洗澡，陈寂来这里就是为了出出汗，劳动一下，放松的，但阎少爷显然忍受不了自己浑身汗渍。

        陈寂看到对方揪起衣领满脸嫌弃地闻了闻后，突然说，要不你就在这等我一会，等会起风后会很凉快，他就去菜地里随便看看。

        阎渡嗯了声。

        一个小时后，陈寂装了一兜的小白菜和菠菜，他打算明天今晚就订票回槟城，蔬菜过不了多久就会蔫，口感也不会太好。

        老农夫家里有很多孩子，陈寂来了很多次，他们也都认识了，以往陈寂从菜地回来后会被那几个娃娃围住，叽叽喳喳地让陈寂说些他们没听过的故事，但他却没看到那几个孩子。

        问了老农夫才知道，前段时间，政府在这块建了个体育场，里面有篮球馆，他们家几个娃娃都喜欢篮球，现在一得空就钻里边打球了。

        陈寂说那还挺不错的，过了会，他沿着菜地找了一圈没找到阎渡，又问人说看见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很高的男人去哪了吗。

        老人说应该是往体育馆去了。

        阎渡会打篮球，并且打得还很好，这件事陈寂是知道的，他当年也是因为那落俗套的英雄救美情节才爱上阎渡的，一眼万年。

        体育馆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一进篮球场的门，陈寂就听到了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选了个靠后的观看位置，坐了下来，阎渡脱了外套，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件红色球衣套在了身上，他游刃有余地投了几个三分球，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下，陈寂却看到阎渡蹙起了眉头，喊道，安静点，吵死了。

        但如果有孩子问他问题，阎渡还是会回答，只是脸依旧很臭。

        小孩子们对信息素不敏感，所以闻不到阎渡身上的味道，陈寂却不是，他坐的那么远，还是能闻到那股咸咸的夹着海风的味道，昨晚睡得很不好，加上他今天又走了一两个小时，所以陈寂闻着阎渡信息素的味道，睡着了。

        其实在陈寂踏进篮球场的那一瞬间，阎渡就发现他了，但他故意没理，等着对方喊他的名字，只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

        阎渡往观众席一看，发现陈寂睡着了，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窝在座位上。

        有个孩子也看到了陈寂，神色激动，就要往那边跑，嘴里还喊着，“阿寂哥哥来了！”

        阎渡眼疾手快地拦腰把那孩子抱了回来，并沉着脸，严肃道：“他很累，睡着了，别去扰他。”

        小孩子很听话，阎渡又陪他们玩了会，最后实在受不了身上的湿漉漉的，便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已经一个小时了，陈寂还在睡，眼下一片乌青，昨晚应该没有睡好，因为自己昨天说的那番话，这说明陈寂伤心了，阎渡本该高兴的，但看着陈寂疲惫的样子，没有一丝快感。

        陈寂一觉醒来就回了酒店，他愣愣地坐起，看着床头柜上那堆明显被人粗暴对待的蔬菜，一时回不过神。

        随后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九点了，他真的睡了好久。

        还未等陈寂完全回过神，房门就被推开了，阎渡进来的极其自然，像是进自己的房间一样。

        “吃饭。”

        他把一碗粥放在了床头。

        “谢谢”陈寂看了看粥，又看了看阎渡，在发现对方放完东西还没有走后，他问道：“还有事吗？”

        “对了”陈寂喝了口粥，完全清醒了过来，想着把自己昨晚决定的事告诉阎渡，“校庆我去不了了，你自己去吧，那几天我得谈个生意。”

        阎渡听到后，不出意外地问了为什么，但他没得到确切的答案。

        “你对别人也这么出尔反尔吗？”

        这是今天阎渡第二次质问了，讲真的，像个怨妇。

        陈寂想喜欢一个人确实可以无限包容对方，但自己也有生气的权利，最近这段时间，他决定不那么喜欢阎渡了，因此，他道：“不是，因为我近期不太想看到你，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你想让我变成一条听话的狗，我不听话的话，可能还会杀了我，我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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