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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愁云散尽天将明


“没用了,没用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失了美人皮的庇护,阴差很快就会来锁魂。”

        陈伯稚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牢牢盯着美人皮。

        “美娘,别怕,即便你不能转生,无法在人间长久驻足,我也会不会叫你一个人,黄泉路,我不会叫你一个人走,我这就下去找你。”

        陈伯稚掏出怀里小巧的匕首,眼看便要扎下去——

        “不要!”

        美娘飞身去抢,却被一股力道弹开,匕首扎进了她心爱的人的身体里。

        “哈哈哈,死吧,死吧,全都一起死,来陪我吧——”

        一道细长身影蜿蜒爬行,带着无需掩盖的得意爬到他们面前。

        “陈博文?是你?”

        “是我,怎么样,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还能再回来吧?你怕吗?怕我回来找你寻仇?”

        陈伯稚扔掉匕首,强撑着靠在美娘怀里:“怕?我为何要怕?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什么,倒是你,事事都同我过不去。小时候,父亲说你三岁便没了亲娘,阿娘又是良善之人,教导我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你的情绪,事事都让着你。父亲见我有天赋,请了张国师教我画,你不许,偏要捣乱,父亲便让你同我一起学,可你呢?提着笔画了几幅便丢在一边,只管出去找附和你的狐朋狗友,出了事却叫我顶包,你倒好,留了个清清白白的好名声。”

        “我委屈,每每找阿娘哭诉,质问我为何要让着你,你是哥哥,不该你让着我吗?阿娘什么也不说,抱着我哭,父亲知道后倒是教训了你几回,可哪曾想,请的家法没叫你改好,反而叫你恨毒了我,一味以为是我同父亲告的密。后来阿娘体弱去世了,父亲常年不在家,没人替我主持公道,你便越发肆无忌惮,领着一群狐朋狗友进园子四处砸抢,还放出风声说陈家稚子顽劣,不服管教。父亲一怒之下中风病倒了,你更没了收敛,接手了家里的田庄铺子,四处挥霍,对外打着我的名头四处作恶,我同人家解释,可众口铄黄金,哪是我一张嘴就能解释清楚的,陈伯稚就这样被你作践成了俞州一霸。我太生气,确实在青楼躲过一段日子,也是那个时候我遇上了媚娘。”

        “媚娘虽委身于花满楼,却洁身自好,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看轻,以笛会友,她不嫌我声名狼藉,她说:陈公子,日子是自己的,别人怎么说不重要,你在乎的人会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假的成不了真,继而引为知己。可你却抓住这点不放,往外散布消息称我留恋青楼,不理世事。你污蔑我便污蔑了吧,反正嘴长在人家身上,我管不了,家里的田庄地产,我也都遂了你的愿不同你争,叫你做没有后顾之忧的陈大少。可你,不该趁着我跪着求父亲许可媚娘进门不成,被送到城外庄子思过时串通连翘骗媚娘,说我要抬她进门骗媚娘进府。”

        “媚娘是不愿进府的,她做腻了笼中鸟,掌中雀,只向往着天高海阔的生活,若你不是诓骗于她,若你不说提亲的那个人是我,她根本不会上花轿!甚至,你还羞辱她要她从侧门进府!媚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妇人,是我陈伯稚的妻子,她不是见不得人的妾!”

        美娘大恸,她从未想过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的。

        “媚娘进府便被你软禁,你要对媚娘用强,媚娘不从,你便当着她的面折磨清铃逼她就范,媚娘视清铃如姐妹,心里如何好受?清铃也是个强硬性子,不愿你拿她要挟她姐姐,一头撞死。你不了解媚娘,若是清铃好好的,你拿捏着清铃她顾忌着清铃的性命不一定会寻死,可若是清铃死了,还是因她而死,媚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独活的。媚娘死后,你扒了她的皮,带到庄子交于我,谎称叫我作画,若是做得好了得了贵人的喜欢,父亲一高兴没准就能同意媚娘进门。我好傻,我没有想过我的大哥已经成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一个人。”

        陈伯稚越说越气愤,最后竟呕出了一滩血来。

        “大哥,在你拿着媚娘的皮做得画招待贵人,放纵他们对着媚娘的身体评头论足,自己带着她的骨头磨成的佛骨时,你的心里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怕?”

        蛇冷哼一声,不知是不是目的达成,它穿行的蛇身都欢快了些:“怕?我为何要怕?怕一只忘记了前尘只能躲在皮子里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还是怕从小就胆小怕事任我拿捏的你?我的好弟弟?”

        它欢快地围着美娘和陈伯稚绕了两圈:“哟,我的好弟弟,瞧你这伤势可真是伤的不轻哟,真可怜。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吧。”

        “从小到大,父亲不是不知道我仗着你的名号在外惹事,可是除了我带人砸了祖宗神牌那次,别的时候他哪次处罚过我?你难道就没有在背地里想过,为什么父亲这么偏心吗?”

        那蛇嘶嘶吐着信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他恨极了你和你母亲,对他来说只有我一个儿子,而你,不过是他一时糊涂犯下的错罢了!”

        “你!胡说!”

        “你闭嘴!”

        “瞧瞧,我可怜的弟弟,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值得我撒谎的?事实就是如此。我娘亲为什么会走?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气的旧病复发,父亲对阿娘本就有愧,你娘又是青楼勾栏里出来的,自从她入府后害得父亲被戳了一辈子脊梁骨,所以他才不喜欢你娘,连带着也不喜欢你。”

        “父亲耳清目明,就是大部分时间都远在别处,难道他就没有手下心腹捏在手里吗?你口口声声说受了委屈,父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有没有为你主持过公道?他哪次不是说小孩子不懂事,过去就过去了。就是有了父亲明目张胆的偏袒,你阿娘是混风月场所的,怎么可能看不懂父亲的意思,这才选择忍着,拉你一同忍着,叫你不用跟我计较,也给自己搏一个贤良大度的美名。”

        “你以为父亲为什么不让你娶媚娘过门?因为他恨!”

        “他恨当年一味寻欢作乐间接气死了我娘,也恨自己被吹了几天枕头风就抬了你娘进府做续弦,他更恨自己被文人墨客因为这件事戳了他一辈子脊梁骨害他被达官贵人看不上,连累他不能飞黄腾达,父亲少时陈府何等荣耀,一朝走了下坡路便受尽了冷眼,为了重回顶峰,施粥布药,不惜散去一半家财来换取美名,父亲这一辈子都在为了搏贵人青睐而努力,却因着你娘的缘故悉数成了空,你还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过门,戳他的痛处,你说说他怎么可能不讨厌你?”

        “你骗人!父亲和阿娘一直都是恩爱的样子,才没有你所说的这些龌龊!”

        陈伯稚难得挣红了眼。

        “我上辈子同你说了那么多谎,你每一次都信了,怎么这辈子说的都是实话,你反而不信了呢?”

        “难道你以为父亲不知道他长子平庸,稚子才是有可为的那个吗?父亲纵容我败坏你的名声,就是在变相打压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那蛇缓缓吐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他不想陈府的门楣交到一个戏子之子手里叫旁人看了笑话!他明知牡丹图是你画的,明知你有惊世之才,他还是纵容我用自己的名义去宴请宾客,招待达官贵人。你当真以为父亲当时已经病到诸事不能打理的程度了吗?错!他若是想阻止,完全可以张口解释,完全可以为你正名。可是你从小到大被我泼了多少次污水,他有阻止过吗?没有!他只是好好地坐在凳子上,听来往的宾客恭维他,说陈大少爷真是可塑之才,来日必有一番作为。”

        “你不要不服气,父亲他也只是想阖府的荣耀全都落在出身干干净净的大儿子身上罢了,怪只怪,你是从你娘那个下贱的肚子里出来的。”

        “你应该庆幸,若不是父亲将你送到城外庄子闭门思过,你又怎么能躲得过灭门之祸?从某种程度上说,父亲救了你一命,你更不能恨他了。”

        蛇欢快地吐着信子:“既不能恨父亲,那我就勉为其难叫你恨上一恨吧,除了恨我,你还能做什么吗?你视若珍宝的媚娘不过是我的掌中玩物罢了,我偏要将她放出来,叫人人都能欣赏到她的身子,叫最下贱的人都对着她流口水,你又能怎么样?她不从,我就把她磨成佛骨戴在身上,叫她生生世世都逃不掉我,你又能怎么样?”

        蛇打量着呆愣的美娘:“可惜了,你在云山寺跪了一个月才换得她重生的机会,忍痛挖出的心头血也全都浪费了,如今,你也要死了,拿什么和我争?无论是美娘还是媚娘,你最终一个也留不住。”

        “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一见到牡丹就难受了吗?”

        蛇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美娘说的。

        “你是个疯子!疯子!”

        美娘似乎回到了牡丹盛宴那日,一群男人对着她的皮肤指指点点,说牡丹栩栩如生,说画质细腻白皙,甚至还用他们肥腻的手心触摸她背上的皮肤,带着毫不遮掩的欲望和令人恶心的液体。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我还不知道一只小鬼也能这么多话!”

        一道绳索悄然勒上蛇的脖子,任凭那蛇如何滑腻穿行,也逃脱不掉仿佛生了眼睛的绳索。

        “这是囚魂镣,抓的就是你这种不知悔改叛出罗酆的小鬼!不好意思,来迟一步,事情说清楚了吧。”

        有鬼神撕裂三界结界而来,正是有过一面是缘的挽灯,身侧还跟着一黑一白两个鬼使。

        “忘了自我介绍,咱们之前见过。”

        她变化成邋遢道人的模样,装模作样捋了捋胡子。

        “这两位是黑白无常,专收游荡人间的恶鬼。”

        美娘缩了缩。

        她也是一只妄图避过阴差眼线的鬼。

        “哎哟,这里怎么还有一只鬼?诶,不对,这是人,人家九九都过了,也没害人,美人皮也重新生出了血肉,再抓回去好像就不太妥了哦。”

        明明尽在掌握中,偏要装傻充愣,活脱脱一副秉公办事的欠揍模样。

        黑白无常嘴角同时抽了抽,谢必安自然而然地回避了话头,范无救硬着头皮接道:“九九已过,姑娘已成□□凡胎,不再是孤魂野鬼,贸然锁魂着实不妥。”

        “那还等什么,阴阳簿取来,送姑娘还阳。”

        挽灯妙手接过阴阳簿,找到陈媚娘,大手一勾,一道白光闪过,美娘的身子顿时明艳几分。

        “多谢!多谢姑娘!”

        “我也为你捏着一把汗呢,若你真烧了美人皮,我便是有天大的神通也不能给你造个身体出来还阳,还好,还好,你没有叫我失望。诶,怎么还有个障眼法没破?”

        挽灯一抬手,陈伯稚腹部被匕首戳破的窟窿便消失不见。

        原来,弹开美娘的力道便是挽灯施下的障眼法。

        蛇闻言,拼命挣扎叫嚣:“什么?你没有烧美人皮?那你烧了什么?”

        “一幅字画而已,文轩阁里随手抽的,若不小心烧到了前朝的文物,陈伯稚你不会怪我吧。”

        陈伯稚傻傻的,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晓得点头。

        “傻瓜,我不记得过去,可我记得,我爱着你呐。”

        陈伯稚前往云山寺的空当,美娘醒了。

        我在哪?

        不是我房里。

        文轩阁?

        身子有些乏力,额头上黏满了虚汗。

        “陈伯稚?陈伯稚?”

        她掀开被子,四处找找。

        然后,看见了陈伯稚没来得及收起的白玉碗和染血的匕首。

        赤色血痕灼烧着她的心。

        记忆呼啸而来。

        清铃死了。

        媚姑娘死了。

        她被扒皮,磨骨。

        皮也被画成了牡丹图。

        美娘颤颤巍巍拉开了陈伯稚的抽屉,翻出了一幅保存得格外完好的画卷。

        抖着唇展开。

        是一幅可以乱真的牡丹群芳图。

        一只金蝶从画卷里飞出,停在屋外荫蔽里。

        像极了同陈伯稚初见那天。

        是了,这就是媚姑娘的背。

        光洁细腻,便是最上等的丝绸也比之不得。

        盯了许久,美娘慢慢地合上画卷。

        她,已经很苦,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不该再去火里走一遭。

        随手拿起一卷,卷起。

        点一把大火,吸引蛇来。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听你的话烧了美人皮?绝了陈伯稚转生媚娘的心思?”

        “因为我不信你。你嘴里的陈伯稚和我认识的陈伯稚差的实在太大,你说是他为了打消我的顾忌装出来的,可是,感情是装不出来的,而我,一腔情愿地信着陈伯稚,信他爱着媚娘。”

        美娘温温柔柔地笑,像极了晶莹的白雪和黄昏的微雨。

        “媚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都说我是她,可我不记得了,可是梦里的几次接触,叫我确定了,她的心性必定如海棠一般高洁,如水仙一般清醒,她会喜欢上的那个人,会令她露出如同小女儿般娇态的,必定不是一条满腹怨气,睚眦必报的蛇。”

        “你可以骂我被爱意蒙蔽了双眼,分不清黑白,我也徘徊过是不是我眼里的陈伯稚太好了,叫我不舍得用恶意去思量他。于是,我问了你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吞掉那株牡丹?

        “你还记得你的答案是什么吗?”

        “你说‘若是你的妻子的皮肤被画成牡丹供贵人玩耍,我想你也会同我一样对这种植物恨之入骨。’我突然就明白了陈伯稚为何会将轰动一时的牡丹盛宴拆得一片狼藉。那是因为,妻子被扒皮磨骨,被骗着画上牡丹供人取乐的那个人,是他。”

        “从那以后,全是破绽。”

        “其一,若他真谎骗与你叫你作画,那他为何不以自己的名义举办牡丹宴,反做个顺水人情将声名大噪的机会让给你?这与你灌输给我的陈伯稚是个恶贯满盈,沽名钓誉,欺辱兄嫂的印象岂不矛盾?”

        “其二,你太想编好这个故事叫我相信了,除了编出来的成亲那段,你还用了自己的记忆。第一次入梦,我遇上了言辞,被他带到摘星楼,遇上了清铃,替清铃说了一番话。那时的我穿着一身月白色锦服,袖口缠着细密的金线,按照你说的这是你的记忆,那么遇上清铃的该是你。可是清铃临死的时候,说了一句——‘阿姐,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便不会遇上他了。’若真照你所言,是陈伯稚害了清铃,清零又怎么会后悔遇上你呢?只有一种可能,清铃当时确实被个伪君子迷惑,在被媚姑娘收到房里以后在二人之间引荐,而这个伪君子,害了她的姐姐,所以清铃才会留下这么一句悔恨终身的话。”

        “其三,你喜欢穿符合谦谦公子的白,可陈伯稚却是个不管不顾的,粉的,青的,蓝的,什么轻佻穿什么,一天到晚没个正型。杀了清铃、媚娘、捧着美人皮的那一个,穿的是一身白。同媚娘说‘空谷幽兰、徐徐古钟、疏懒南风、闲淡白云,小姐可愿共我?’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青。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的你也同我一样,隐于黑夜里,看着他们相拥吧。至于清铃和媚姑娘的对话,当是与你沆瀣一气的连翘偷听到的吧。还有连翘,她一直说着嫁错了,嫁错了,我以为她是想说媚姑娘不该嫁,只要不嫁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发生,细细琢磨又悟出了另一个意思,嫁错了,不是不该嫁,而是嫁错了人,嫁给了一个不该嫁的人。”

        美娘自嘲地笑笑:“其实我说的这些大多只能算是推测,真要推翻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一样是你推翻不了的。”

        “我爱陈伯稚,哪怕我丢了过去的记忆,哪怕我从媚姑娘变成了美娘,我也爱他。我清清楚楚的记得爱他的感觉。”

        “我能体会到媚姑娘欢欢喜喜上花轿时渴望与爱人双宿双栖,渴望并立天河下,酣睡不复醒的雀跃。我对仅有几面之缘的媚姑娘尚且不忍心下手,若你真爱媚姑娘,绝不会舍得烧了她的皮。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在媚姑娘复活后带着媚姑娘远走高飞,或者同陈伯稚像个男人一般战一场,如此光明正大的爱情才配得起媚娘的满腔真心。”

        “配得起媚姑娘的人,是陈伯稚,不是你!”

        “你说陈老爷不喜欢陈伯稚,我倒觉得,是沽名钓誉的陈府配不上一颗赤子之心的陈伯稚。”

        蛇恍然大悟,依然挣扎着不服。

        “人家一对神仙眷侣,哪轮得着你一个妖魔鬼怪来反对?!”

        挽灯骂骂咧咧,黑白无常锁着小鬼便离去了。

        “美娘,我——”

        “嘘,别说话。陈伯稚,看,星星。”

        晚夜送来云山寺徐徐的钟声,六月的微风送来幽幽的芬芳。

        青青的绿荫做我们头顶的天空,你的眼睛里有灿烂的星星。

        “以后我们去哪?”

        “山高水远,鸟飞鱼游,何处去不得?”

        “啪”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将沉醉于故事的客人尽数叫醒。

        “小老儿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几个尚未出戏的听客呆呆地坐着,问:“最后,陈伯稚和美娘去了哪?”

        “客官当也痴了,戏中人如何,怎可问说书的?小老儿若是知道,不早就告诉各位看官了吗?”

        “若非要小老儿说——”说书人卖了个关子:“得有情人相伴,天南海北,何处不能安家?”

        看客慢慢散场,角落里的一对夫妇也直起身子,对着说书人服了一服。

        这一晚,有月,也有星。

        他和她,数着街边高高挂起的灯笼,一盏,两盏……

        握着手,并着肩,一点点消失在沉寂的黑夜里。

        无人记得,也不必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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