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喂，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信他们长这么大没犯过错。是人都会犯错的。”

        “我叫你别哭了。”

        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面无表情地塞到门口低头闷不作声的男孩手里：“你就当他们说的话都是放屁，还会有人在意屁的味道吗？还有两场好好考，等中考成绩下来再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他们说我这种连考场都会走错的人，这么重要的考试都走错考场，长大了没出息。”男孩儿抽噎着说道。

        初中的男孩儿已经窜了个儿，和身前的女孩儿相比，足足高了半个头。

        面容比女孩儿更多了几分精致，眼眶泛红，活像现实版的林黛玉。

        女孩被他的哭哭啼啼弄得有点烦躁：“别哭了！这是你的人生还是他们的？凭什么自己的人生凭别人一句话就要改变？如果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活该他们骂你蠢！”

        “哭哭啼啼的，跟个怂包似的。”

        她留下纸巾，恨铁不成钢地转身就走。

        她忽然想起当年那个小怂包，三年级随父母转学去了城镇读书，今年也应该和她同一届回来中考，如果今天走错考场的是那小怂包，估计也会和他一样，可能比这怂包还怂。

        她竟有些怀念当年那小怂包鼻涕虫，打小就爱哭哭啼啼，挨了她不少揍。

        如果是那小怂包敢在她面前哭鼻子，她估计骂得他连娘都不认识。

        ……

        闫暖膝盖微曲脚尖支地，姿势闲散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栏杆上，她翻着微博热搜，低头看着其中一条标注着【沸】的热点：

        【徐东区一高考考生高考进错考场，民警将该考生十分钟送进教室】

        闫暖随手继续往下翻，扫了一眼底下密密麻麻的评论。

        每年都会有考生走错考场或是忘带准考证。虽然她觉得这些考生确实不够严谨，但难免会有人因为紧张而出错。

        她看着底下的微博评论，评论的恶意很大，还有人幸灾乐祸：

        每年中高考一群考生要么忘带准考证，要么走错考场，考试前检查准考证、熟悉考场这不是常识吗？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还指望能有什么作为？考上的概率估计为零吧【喵喵】

        总有考生走错考场【费解】，都这么大了还能走错考场的么？什么脑子？考试前不知道提前踩点？考前都在干什么呢？但凡上点心也不至于吧？【摊手】

        世界上总有这么多的巨婴，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摊手】

        这么点破事儿都能上热搜，键盘侠是闲的没事做了吗？【二哈】如果没事做回去拿好你们的键盘敲点有用的东西，别人走错考场管你们【鸟】事？早点洗洗睡吧，闲的蛋疼

        闫暖修长的手指在荧光屏幕上很快滑动，一直把微博的评论划拉到最后，翻到最后一条评论：

        每年都有忘带准考证的高考考生，这些考生有什么报道价值？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多发发狗的视频。

        闫暖看到这条评论，终于没有忍住，摇身一变，变身成为键盘侠中的一员，在键盘上敲下一排字：

        为何这世上总有人充满了恶意【摊手】

        评论刚发出去，她果断手指一滑，把私信关了，以免有傻缺跑到她私信里来骂人。

        刚把私信关上，闫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女声。

        “暖暖！暖暖！这儿！这里！”抬头看过去，封江雅正往机场走，冲她挥手。

        直到走近了，封江雅跳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笑眯眯地说：“当初不管我怎么威逼利诱你都不肯来a市，这次怎么自己想通了，居然要来a市打拼？”

        闫暖跟在封江雅身后走出机场，据封江雅说，a市难得能有大晴天，似乎是大城市普遍的共性，a市几乎都笼罩在雾霾里，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闫暖提了提快从肩膀滑落的书包：“想来就来了。”

        她冲封江雅眨眼，笑眯眯说，“关键还是因为想你了。”

        封江雅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是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

        高中那会正是小女生最矫情的时候，那时候班上的女生整天拜读比如沈从文的小说啊，纳兰性德的诗集呀，郭沫若的《女神》、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等等等等，怎么文艺怎么矫情怎么来。

        那时候班上女生见了面都是出口成诗，无病呻吟，矫情的不要不要的，封江雅想到她自己当时也矫情的不行。

        唯独闫暖众人皆醉我独醒，整天捧着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这几门让文科生头秃的教科书研究。

        她只想说一句：人生如此多娇，她闫暖的生活却是如此无趣。

        然而她还不自知，自己一个人过得津津有味。

        当时闫暖随随便便一考，就拿下了省文科状元的头衔。

        这妮子考文科状元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

        她服。

        封江雅帮闫暖一起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闫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见闫暖上车后，年轻人回头，冲车后座的闫暖嘿嘿一笑：“姐。”

        看着冲她傻笑的小子，闫暖皮笑肉不笑：“你小子日子过得潇洒啊，爸妈打电话说大半年不见你回家一次，你还记得你有个姐姐吗？”

        闫睿泽露出狗腿子的笑容：“怎么能不记得呢？我可就你这一个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姐姐呀……”

        他凑过来，“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发高烧，爸妈忙工作，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可是我温柔善良美丽大方的姐姐凌晨一点背着我上医院，你那单薄的小身板儿，那么冷的天背着我往医院赶，”他嘿嘿一笑，“我就是忘了天王老子忘了玉帝老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亲爱的姐姐呀……”

        封江雅打开车门正好听到他说的话，翻了个白眼。

        马屁精。

        “转回去，开你的车。”闫暖冷着脸把闫睿泽的头扭过去。

        闫睿泽坐直了身，响亮地喊了声：“是！亲爱的姐姐！”

        然后踩动油门开车上了路。

        “你弟弟这样子怎么能找到女朋友？”封江雅吐槽。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点，闫睿泽这小子跟个白痴似的，但是他这张脸确实长得不错，能骗到很多小女生，如果不是靠他这张家族遗传的脸，闫暖估计以他的智商，这辈子都难找到女朋友。

        不过……这小子确实好像还是单身。

        闫睿泽打着方向盘不满反驳：“雅雅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差哪里了？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对你有什么好处？再说，追我的小女生多了去了……”

        封江雅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人生攻击你个鬼！”

        “喂喂，雅雅姐，我开车呢！”闫睿泽连忙偏头躲。

        前面正好遇到红绿灯，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来。

        正午的阳光从高楼大厦穿过，照进车窗里的光线有点刺眼，闫睿泽往窗外看了一眼：“姐，你运气可真好，这a市的天从来没有晴过，你一来就放晴了。”

        “这说明你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闫睿泽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好冷。”

        他洋装抖鸡皮疙瘩。

        “得了，闭嘴吧你俩。”

        “好不容易来a市，难道连自由发言的权力都不给吗。”闫暖伸手在唇上比划了个上拉链的动作，“那我睡觉，到了地方记得喊我。”

        她把手枕在脑后，闭上眼。

        封江雅戴着蓝牙耳机，她关停耳机里放着的李治廷的歌，说：“暖暖老师，你在锦阳区待的不是挺好的吗，我还记得上次给你打电话，嘴皮都说破了，死活你都不肯来a市，当时我还记得你说自己感受到了自己的意义，不会离开那家公司。为什么这就跑路了？”

        闫暖闭着眼小憩，没有睡着，听见她的话，睁开眼。

        随后又闭上了。

        车开得很快，窗外的景色像电影片段一样往后倒退：“那都是以前。我觉得公司的经营理念和我最初的坚持越来越背道而驰，我不适合再继续留在那里。可能他们有他们的顾虑和考校，我也有我的坚持，既然理念不同，那就没有必要让自己去强行适应和融合。”

        “所以就回来了呗。”

        她睁眼偏头：“之前你不是想方设法把我骗来a市？我这不是来了？雅雅同学，请发表一下感言，开心吗，激动吗？”

        “好好说话。说实话，每次见你发朋友圈都是零点后，甚至有时候是凌晨一二点，每天熬到零点下班，还要面对全国那么多性格不同，教育程度不同的孩子，不累吗？”

        有时候她都睡了一觉起来，闫暖却还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甚至还在公司。

        “累啊，怎么不累。”

        她每天都累得像条死狗，回到家像尸体一样躺床上一动不想动，不想洗脸不想刷牙不想洗澡，连睡衣都不想换。

        即使当天状态再差，第二天仍然要以最好的状态去直播面对班上那群孩子，而且，或许是属于网校独有的特性，她面对的更多的是叛逆的孩子。

        很多次她都想要放弃。

        但当有一次，她和一位为孩子操碎了心的母亲聊了很久，和那叛逆期的孩子也聊了很久，久到她早上下锅的面条都糊成了酱，中饭都该吃完可她连早上那碗糊成酱的面条都还没来得及吃。

        那天她结束了那长达四个小时电话饿得几乎前胸贴后背。

        她和那位母亲聊了很久，和孩子也聊了很久。

        两天后，她收到那位母亲的微信消息：

        暖暖老师谢谢您[咖啡]，谢谢您愿意花这么长时间跟晓晓谈心。

        真的很感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么多，作为母亲，有时我真的很无奈，我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好，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跟孩子沟通，所以才让晓晓变成现在的模样。

        暖暖老师，是您拯救了晓晓，我今天静下心来坐下来跟晓晓聊了很长时间，我听了她的想法，了解了她。

        原来，就像您说的，以前是作为母亲的我太专武果断，因为这孩子太特殊了，她的父亲母亲不在，我认为她喊我一声‘妈妈’，我就应该对她负责，我总是命令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从没有想过孩子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可她只要我认为对她好的。即便她不愿意不赞同，她也不想违背我，总是遵从我的意愿。

        从现在开始，我会改变我们的相处模式，暖暖老师，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玫瑰]

        暖暖老师，谢谢您能听我说这么多，晚安，好梦[月亮]

        闫暖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花草树木和行人：“可即使再苦再累，以前我都觉得我做的是有意义的，现在我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意义在哪里。”

        “线上教育兴起，所有机构都在打价格战，即使我工作的地方是k12线上教育的龙头行业，公司在这个行业存在立足了二十年有余的老牌教育机构也不例外，公司也需要生存。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不管在哪一个行业，这套法则都完全适用。可是，我不能适应教育里的会销味越来越浓，他们不再关心孩子，不再关心他们的学习。

        既然我不能让自己适应，也不能改变现在的社会状态，那我就重新出来找出路。”

        “姐，没那么严重吧？”闫睿泽插嘴说。

        “好好开车。”

        闫睿泽乖乖地闭嘴。

        “那你想好来a市后去哪里，做什么吗？”封江雅问。

        “没有。”闫暖往身后靠，看着车顶，“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要不然……去学校当教师？”

        闫暖摇头：“不去，学校的规矩太多，不适合我。”

        “啊？姐你还没想好做什么就辞职了吗？那你这几个月是要准备喝西北风？”

        闫暖冲他露出“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的表情：“少说话，多做事，好好开车。小心被抓住违规驾驶，扣你驾驶分。”

        “不然住我那吧？”封江雅离开家后在a市租了房一个人住，现在闫暖来了正好。

        “那倒不必，我也工作了几年，房租我还是交得起。”要说穷，她到也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她扬眉，“你觉得我真能穷到喝西北风的地步？”

        倒也不至于。

        “那倒也是，是我多虑了，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我姐？”闫睿泽好奇问。

        然后嘀咕：“是挺像的。”

        “你再回头，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好好开车。”闫暖训道。

        闫睿泽吐了吐舌头。

        原来他们的家庭条件虽然不算上富贵家庭，却也算是小康以上。

        当年爸妈病重，家里的情况一落千丈。

        闫暖在大学的时候半工半读撑起了整个家，后来被学校保送出国，那么艰难的环境下还每个月定期往家里寄钱。

        有时候闫睿泽会觉得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他长大了，这家里的支柱就该换人了。

        闫睿泽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姐，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车里忽然响起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闫暖莫名其妙。

        但还是配合地“嗯”了一声。

        闫睿泽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专心开车。


　　https://www.msvvu.cc/54562/54562554/136745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