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宋下城,特别的爱和特殊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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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琴靖正打算躺下休息时,突然响起一阵轻急的敲窗声。
除了穆瑾,再没有其他人会以这种方式来访。已经和她说过多少次了,尽量少翻窗户多走暗道,可她却说宁愿不来也不想钻床底爬那条蚯蚓一样的小窟窿,真是气死人啦。她已经走了三个月,说是去长黎参加什么舟南集议。这三个月仿佛有三十年那么漫长,她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总算回来了!一阵欣喜翻涌在琴靖心头。
披衣下床,点灯开窗,跳进来的人带着一身雪气,连同窗户吹进来的北风让琴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仿佛有人把她身上的衣服一把扯掉。“怎么去了这么久,下回再有这种事我不许你去。”她嗔怪着,连来人的脸都不看一下就又从新钻回到了被窝里去了。
“你就不担心我是个烟霞?”来人冷冰冰地问了一句。
琴靖笑道:“听说鬼会的追魂谱里从来就没有过女人出现,我哪有资格成为这个第一人啊。”她把自己裹在柔软的锦被里只让头脸露在外面,这才把目光扫在穆瑾身上脸上。她正抱着台炉烤火,身上的雪屑在灯光里明晃晃的格外扎眼。这女人,雪夜里竞披一件大猩红斗篷,要是碰上个不识货的,没准会被当作邾夏民间传说里的剥皮女妖。穆瑾和琴靖同年,但看起来却比她年轻,这一点始终叫她不太服气。
“再这样下去就快了。”穆瑾的口气比窗外吹进来的风还要冷。
琴靖也慢慢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
“抓烟霞,关世子,你这是同时要把官家匪家一起得罪。”见琴靖变了脸色,穆瑾的口气似乎缓和了些。
“一个杀人,一个盗尸,没冤枉他们吧?我是净厅的灵姑,职责所在。再说我还是僧家神家呢,难道会怕他们?”
“他们不会去找天帝法王,只会把这笔账算到你一个人的头上。连我这刚回来不到半天的人都知道,是你下令抓人的,坚持不妥协不放人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除了那块破石头之外你觉得我跟着你来这里还会为了什么呢?难道为了升官发财锦绣前程吗?”琴靖开始抱怨,“不是为了想多看你几眼,鬼才愿意来这里当这个什么灵姑,怎么听都像死人的名字。你却一甩手去舟南逍遥,把我扔在这里单独应付,还一回来就数落我。你知不知道这次我差点真就没命啦!”
穆瑾听了,立刻显出关切的神色来,“那个烟霞真的是来找你的?”说着话人就离开台炉到了床前,一欠身紧挨着琴靖坐下。又伸手来掀被子,被她挡开了。
“当然不是。”琴靖忿忿地回道。
穆瑾凝眉深思,过了一会儿又问:“那就是岳让,你暴露了?
“老东西等会儿再说。”琴靖也严肃起来,“晴宗塔遭贼了,我们应该遇到了竞争对手,据雪妈说那是一帮蝴蝶谷的人,他们也在找东西。”
“你仔细说说。”
“当时我就起了疑。”琴靖回道,“首先,塔院戒备森严,能成功潜入进去就说明这帮人不是普通蟊贼,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后来的结果也证明了这点,他们就两个人,上百人都没能活捉他们。再者,世人都知道晴宗塔里供奉着什么,那里是禁地,他们冒死进去要干什么还不是不言而喻。”
“会不会是我们的人?”穆瑾把那对漂亮的月眉拧得更紧促了。
琴靖使劲摇头道:“不可能,他们根本没带戒指。”
穆瑾追问道:“这个蝴蝶谷是什么来头?以前没听说过啊。老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你问过吗?”
“就是我让雪妈专门去打听的。这蝴蝶谷也属于宋下藩地界,在楚子川西岸,是雀羽山与苍夷山之间的一条大山谷。原本是临昌土司道治下的一个乡,但地方偏僻且道路艰难,因此人口稀少,基本与世隔绝。三十五年前被一伙游侠占领,这伙人的头目叫余南光,他们屠灭乡主接管了那里的官府,公然宣称脱离宋下藩,不受圣廷和朝廷管辖。凭借复杂险要的地势,官军多次围剿都以惨败收场。后来,慢慢的吸引了不少游侠、失主武士,甚至土匪强人,声势渐渐壮大。楚亚朝廷看到用兵只会徒增损耗,白添伤亡,于是就改变方略,变剿为抚,如今那里的人口已经增加到三四万,农桑百工一应俱全,也不用给圣廷和朝廷上交供养和赋税,差不多就是个独立小邦国啦。雪妈出去了半个月,回来之后就给了我一份简帖,据上面说这个余南光二十多年前还追随端木功良征讨过吐陀罗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两方又闹翻了,一度还动了刀兵。从此后端木功良拆毁楚子川上的所有桥梁、渡口,并沿河增设了众多暗卡,颁下了禁令,禁绝蝴蝶谷人进入宋下藩领地,双方十几年都无往来。还有就是,苦丘和曲原两地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除了这些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了”
穆瑾听后满脸惊愕道:“曲原?难不成他们也知道了星塔的事?!”
琴靖不解,“哪又冒出了个星塔啊?”
穆瑾道:“从舟南回来,我与虚舟魁士同行,他向我透露了一个新的任务,并邀请我加入,就是调查星塔的来龙去脉,而且还要秘密进行。这个星塔就在曲原城。”
琴靖不以为然道:“咱们的哪个任务不是秘密进行的,对于宋下城来说咱俩不也是个秘密吗?你怎么就敢确定蝴蝶谷的人知道这件事,就因为他们也去了曲原?我倒觉得他们就是冲着语石去的,不是说高山栎和小叶榕都有可能在那吗?”
“如果他们单单出现在宋下或者曲原,我也赞同你的这个想法。可是他们同时出现在宋下、曲原、苦丘这三个地方,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我总觉得这星塔的事一点也不比语石小,虚舟魁士一再叮嘱我和行虚行空注意保密,连自己人都不能透露,要不是咱俩之前有过约定,彼此不能私藏任何秘密,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你要是说给别人,那就等于是亲手砍我的头,你自己看着办。”
“烟兰城以外,除了雪妈,还有谁知道我认识你你认识我?现在就开始不信任我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星塔到底是什么玩意。”琴靖最受不了的就是穆瑾说话拖拖拉拉,一件小事也能扯出天和地来,打小就有这个毛病。
“虚舟魁士说星塔里面或许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没准跟两块失踪的语石有关。想要破解它首先需要三件东西,分别是‘孔雀图’、‘迷龙刀’和‘凤凰鉴’。这三样东西分别在曲原土司府、宋下候府和苦丘土司府。”
琴靖喃喃自语般问道:“这就奇怪了,既然那个什么‘迷龙刀’在侯府,那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晴宗塔呢?”
“那两个人呢?”穆瑾不答反问。
“死了,当场自尽。”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伤到你了吗?”
“一开始他们拿我当人质,后来见岳让那老东西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就把我放了。”
“所以你就以牙还牙,也不打算向端木功良妥协?这样太冒险了,宋下侯是何等人物,他怎么可能被你利用。我担心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达成和解,联合起来对付你。”
琴靖咬牙切齿道:“你铁了心认定我抓那小孩是为了报私恨吗?你们不是想要晴宗塔里的东西吗?我们已经费心费力提心吊胆的在这里待五六年啦,还是一事无成的五六年,我早受够啦,我想快点完成这该死的任务和你一起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再说一遍,我对他没有一点私恨,就算有,为了自己,你觉得我有那么狠毒的心去要一个孩子和老人的性命?岳让再不死,我们就得死,他早开始怀疑我了。”
说完,琴靖掀掉身上的锦被,气呼呼地起身来到窗前,猛力推开窗户,一阵彻骨的寒凉涌冲进来,险些吹翻书案上的灯罩。她好像忘记了冷似的只穿着睡袍站在冷风里,指着远处夜色里巨人一般的晴宗塔道:“那里是禁地,整个灵道寺,整个宋下城只有知事灵师和净厅灵姑两人同在时才有权进入。被人发现我夜半三更出现在那里该怎么解释?会是什么结果?当然,我可以说自己是被那两个蝴蝶谷游侠劫持进去的,但你觉得能瞒过岳让的眼睛吗?早在一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在一次涉及到楚亚远古信仰的闲聊中他就委婉地提醒过我,说晴宗塔里的东西其实就是一块质地比较特殊的陨石,本身并不比一般陨石蓝晶之类的宝物更珍贵,它只有被供奉在在晴宗塔里才有价值。这分明对我已经起了疑心,只是还没有证据。你当时还说我是多心了。这次,他同上百双眼睛一起看着我跟两个黑衣人站在一处,站在塔院中。他虽然一时相信了劫持说,但心里的怀疑一定会逐渐增强,势必会想,怎么就那么巧被人劫持进了晴宗塔?为何不是别人?而且我这个人质似乎运气太好了,碰到了两个宅心仁厚的匪贼,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没有选则与人质同归于尽,而是在自杀之前把我放了!?不管这两个游侠是出于什么动机没有杀我,结果我都会被人猜忌成他们的同伙。再说贼人夜闯塔院的事一百年都未曾发生过了,怎么偏偏我这个对晴宗塔情有独钟的净厅灵姑来了五年多后就发生了呢?如果我再不抓住这次机会,别说得到语石,恐怕过不了几天,一旦他收集到更多的证据就会毫不客气的把我绑上浸沐台啦。”
接下来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琴靖等着穆瑾的安慰,可穆瑾好像真的无话可说了一般,她也来到窗前,双手扶住窗边的书案,将目光投进外面寒冷的夜色中。这时的宋下城一片寂静,只有侯府和明诚灵道寺还亮着灯,寺前广场上还有迎着雪寒警戒的士兵,他们围着一堆堆红艳艳的火,像她曾经见过的汉凌人在围着篝火跳舞和晚宴。六年前,她和穆瑾陪同主师前往群星谷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汉凌人用最高礼遇欢迎佛羽灵宗驾临,那晚的篝火晚宴一直持续到大秦星座偏西。恰巧在这时候穆瑾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暖融融的触感一下子冲到心坎上。琴靖顺势把头靠在了穆瑾的肩上动情地问道:“像不像在碎雪镇,也是这样的雪夜。”
穆瑾的手颤抖了一下,轻轻地捏了捏琴靖的手,“像,你说等我们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咱们俩就到那里去生活,可临到走时又耍赖,要不是我生拉硬拽,你还真留下了,对吧。”
“还有连哄带骗,承诺的到现在都没有兑现呢。”琴靖尖声抗议道,“我是真喜欢那个地方,喜欢那里的汉凌人,不过没有你在,我想我肯定待不上三天准会烦腻。”她闭上眼睛,让思绪生出翅膀,飞回高罗境内的百万大山之中。那里有一条小小的峡谷,里面坐落着一个美丽的小镇,在镇东小溪边的一个双子树下,她偷偷的埋下了两颗代表心脏的红晶,真希望它们能快一点结成合欢果。
穆瑾柔声细语道:“我也喜欢,尤其是听了主师与提仙酋长的谈话之后,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丑陋的地方了。
“如果我们没有遇到主师现在会在哪?”
穆瑾没有回答,琴靖自语道:“你会嫁给凌记常,我一定会死,死都无法忍受那些臭男人。”
“还是说说你的打算吧。”穆瑾冷不丁抽回她的手。
她还是不肯往前再迈一步,琴靖悲哀地想,或许那个时候穆瑾真的动摇了,凌记常算得上风流倜傥,是招女人喜欢的那种男人,她是否也像其它女人一样对这个屠户家的少爷一见倾心?“岳让一死,灵道寺就是我的。”她冷冷地丢了一句,重新回到床上。
“你认为端木功良真的有胆子杀岳让吗?”
“亏你在这待了五年多,就算没有见过宋下侯本人,也该听说过他的奇闻异事吧。我告诉你,他既然敢率军攻打灵道寺,杀一个岳让灵师根本不在话下。就算他没胆子这样做,我也有办法把他的胆子逼出来。”
“别告诉我你的办法就是杀了那小孩。”
“不可以吗?”琴靖赌气似地说,“只要达成目的,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穆瑾略带吃惊道:“你这样做,逼出来的不光是胆子,还有他的怒火。我怎么会不知道端木功良是什么货色?当年他对吐陀罗人干了些什么恐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杀了他儿子他一定会把宋下城所有的僧侣通通杀尽,这是什么后果?会世界大乱的。”
琴靖冷笑道:“你太高看他了吧,圣廷不是吐陀罗人,他即便有胆子这么干也没有这个实力啊。再说世界大乱了好啊,乱了我们的事做起来或许会更容易些。就怕没等他出宋下城就先被楚亚朝廷的大军给灭了。至于僧人,死几个就死几个吧,就当送他们去天皇上帝那当差去了。”
“可他绝对有实力先让宋下城的灵道寺化为灰烬,这就够了,你很清楚毁掉一座灵道寺的后果有多严重。”穆瑾在琴靖对面坐下,一如往日,严肃成一尊冷硬的雕塑。她说:“司马府的南荣宗靖和巡防司都统可都是端木功良的死忠,他们控制着宋下的绝大部分军队。攻下灵道寺的是巡兵吧,我可听说了,半个时辰还不到,岳让就成了阶下囚,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谁都知道这样做是叛神叛教,可他偏偏就敢这么干,他是在告诉你他根本不怕圣廷,什么都干的出来,留着你的净厅就是留着余地,否者这里又能撑多久?你别忘了岳让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只要端木功良把他往浸沐台上一绑,百姓们嘴里喊的一定不是打倒君侯的口号,而是要求净厅灵姑放人的呼声。如果岳让真的死在宋下百姓们面前,你觉得他们会找谁算账?君侯还是净厅灵姑?只要有人去告诉老百姓说是你先绑了君侯的儿子,君侯才会抓住知事,是你先杀了他的儿子,他才迫不得已,在万分悲痛之下一不小心误伤了知事的性命。你该怎么解释?一边是拥兵上万的君侯,一边是已经成为孤家寡人的净厅灵姑,你觉得百姓们会怎么选?端木功良又会怎么做?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宋下的僧侣来给儿子陪葬,并且会把这笔帐算在暴民的头上。接下来就是圣廷震怒,朝廷发兵,战火再起……”
“打住,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琴靖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她一心只想着拿掉岳让这个威胁,好不容易碰上了机会,就赶紧一把抓住,至于后果她还没来得及想呢。“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至于乖乖交出那小孩,然后等着岳让回来收拾我吧?!”
穆瑾深思良久,随后回道:“端木功良不怕天皇上帝的惩罚,不怕死后永沦空界,可是他手下的那些将军士兵们不这么想的一定大有人在,而且还会是绝大部分。我们何不请天皇上帝帮忙,说服他们弃暗投明。”
琴靖追问道:“我该怎么做?”
穆瑾神情庄重地回道:“你给那小孩定的罪名太轻了,他是堂堂宋下藩的世子,将来的君侯,别说偷一具尸体,就是杀了人,杀了一个僧人,你们净厅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世人普遍认同的。别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套说法,都是当权者骗人的把戏,如果真有一天哪位王子被送进了监狱不是圈套就是另有阴谋。这一点随便哪个小老百姓都明白,你这样做不但得不到支持,他们反而会把你当成傻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人觉得端木功良的做法并不过分,那些将军士兵们才有胆子跟着他一起攻打灵道寺。你得想办法让那些士兵将军们意识到这样做是严重的渎神行为,叫他们明白端木功良的做法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是彻头彻尾的叛神者,跟着他继续走下去没有好下场。不光如此,你还得让宋下人知道你的坚持是在维护天皇上帝的尊严,维护圣教不容侵犯的权威。”
琴靖喜出望外,她猛得扑到穆瑾身上,忘乎所以地紧抱着她。“这个净厅灵姑应就该你来做,我就知道你不光是来教训我的,一定有好方法。”
穆瑾没有动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委婉地把她推开,任由她抱着摇着。最后她放肆地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穆瑾挣扎了几下,最后放弃了,她轻叹一声道:“我们这样是没有结果的。”
“我不管,能得一日是一日。”
“要是被人知道,准能轰动世界。你想过会怎样吗?”
“能怎样?点天灯、下油锅、剥皮揎草、五马分尸?我不怕!我巴不得现在有人进来,我会告诉他,整个世界都没有你重要。”
琴靖终于等来了穆瑾落在背上的手,手带着温柔隔着衣服和皮肉紧贴着心,这是第一次,这个第一次她已经等了十年,把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等成了三十几岁的半老徐娘。她的心立刻变成了一只兔子又蹦又跳,最后跳到一汪清水里,水温暖如三四月分的风和阳光。就这样,她们迎着窗户吹进来的寒风享受着大逆不道的爱和拥抱的温暖。
“今晚就别走了,留在这里好吗。”琴靖箍紧双臂,忘情地说。
穆瑾坚定地解开琴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别闹,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
“等我们把事情做完。”琴靖不耐烦地叫嚷起来,“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走走走……你走……永远也不要再来……”
穆瑾没有追过来,任由她重新把自己扔回床上。只听见一声叹息之后,窗户轻轻响了一回,一股寒风吹进来,随后又消失了,于是琴靖的心一整夜都没有再温暖过,脑里心里除了穆瑾的脸就是晴宗塔。穆瑾的脸让她心如火燎,晴宗塔则叫她心烦意乱,对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点头绪都没有。给端木公子定什么罪?怎么策反那些粗野的军汉?他们吃着端木家的粮饷俸禄,心里还能剩下多少地方装盛三生及天皇上帝?她在心里一个个数着自己知道的那几个手握实权的将军,猛然发现他们的脸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在想像里全都成了一副不可撼动的无私铁面,既粗野又愚蠢,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些只会拿刀不会动脑的主。司马督尉南荣宗靖、巡防司都统闾丘勉、南营统带公西宏、北营统带长孙寿诚、穆瑾……穆瑾的脸又白又暖,她很想紧紧地把自己的脸贴上去,问她该怎么办,她一定有办法……穆瑾……原来她的脸也透着一股决绝。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只记得窗外微微发亮时她才有了些许睡意,恍恍惚惚之中听见有人喊自己,就以为穆瑾转变了心意,又回来了,急忙睁开眼睛。醒来后却发现室内除了炉火熄灭后留下的冷寄之外哪有爱人的影子?但唤叫声却是千真万确的。
“灵姑……”声音来自门外,又轻又急,她听出是侍女明心。
琴靖顿时脑乱心焦起来,没好气地喝问了一声,“这么早有什么事,不是吩咐过了吗,天没塌下来就别来烦我,不懂规矩的东西……”
“灵姑恕罪。”门外的明心轻声回道,“巡防司的闾丘大人求见,已经在圣女堂等了半个时辰。”
琴靖听了心头一惊,赶紧翻身下床,急慌慌开了门,“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明心小声回答,她端着一个铜水盆呆站在门口,脸比盆中掺了牛奶的热水还要白。
“他带了多少人?进门时什么表情,是高兴还是得意,是谦逊还是跋扈?这些你都注意了吗?”明心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木纳,不如如月机灵。
明心赶紧摇头,随后又低着头回道:“就大人自己进来,一共来了多少我不知道。这个大人总是笑嘻嘻的,不知道是不是高兴。”
琴靖不再多问,让明心帮自己梳了头,换了法衣,随便洗漱后就匆匆往歌风圣女堂去了。
这个大胖子一定是端木功良派来下最后通牒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琴靖一路上着急地想着,脚下的步子却一点点在减慢,在没有想出对策之前,这个胖子还是不见为好。可想到这时,人已经到了圣女堂,她的寝处就在一旁的容心堂内,两者相隔也就三二十步。
一见琴靖进门,闾丘勉赶紧迎上来行礼。
琴靖直截了当道:“礼就不必了,咱们现在是敌对双方,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的小公子盗取浸沐台死囚尸体,触犯的是圣律,端木功良公然起兵进攻灵道寺,这是大逆不道的叛神行为,没有人能要挟圣廷。”
闾丘勉裹着一件簇新的黑色翻毛斗篷,钢盔上也套上了装饰大于实用的熊皮盔套,圆滚滚得还真像个从冬眠中饿醒了跑出来觅食的大狗熊。不过他的脸要比熊可爱许多,上面全是笑,好像刚在寒风里结上的一层冰壳。他又行了一个护心礼,笑道:“灵姑息怒,我这次是背着君侯来的,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小神堂睡觉呢。”
琴靖皱了皱眉头,问:“什么意思?”
“属下也觉得君侯的做法太过分了,多大点事情啊,还不就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吗?净厅帮忙批评教育一下也无妨,何至于劳师动众啊,叫个奶娘来领回去就完事了。”
不愧是老狐狸,都闹到武力进攻灵道寺的份上了,这个胖子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闾丘大人说笑了,教子育儿是老师和婆妈的事,净厅不敢越俎代庖,浸沐台岂是玩笑之地?”琴靖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闾丘勉道:“灵姑说的是,任何人也不能视圣律为儿戏,香侬城的净厅曾经还关过一位王子呢。”
舒代王子百里孔璋的《神颂》诗案世人皆知,这个老胖子是在提醒我不要重蹈“清教战争”的覆辙?休想吓唬我,琴靖心里想着,冷笑道:“闾丘大人的《锦绣》应该是残缺不全的吧,难道您那本里面没有关于舒代悼武王结局的内容吗?不过我对那段描写也持怀疑态度,书上说这位废王在神都乐不思归,这完全不可能,至上净厅对他的优待绝不会超过其他叛神者,甚至会更重。”
“属下并不太关心那位废王的结局。”闾丘勉迫不及待地接话道,“每次读那段历史我一般只看关于总结‘清教战争’对舒代及世界的破坏那部分。十年,把一个曾经世界上最美丽富饶的国家摧残得千疮百孔。我去过香侬城,大王宫的废墟至今还在,那可是一座比神都上元宫还要恢宏壮丽的宫院,足以媲美邾夏的凤凰宫,就这么毁了。虽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依旧可以感受到当时围城之战的惨烈。真不敢想像当时的舒代百姓都遭受了怎样的悲惨,《锦绣》对这方面的记载太过简单,不过也够了,‘析骨为柴,易子而食’这八个字就够人受的了。”
“你来不会是专门给我上历史课的吧?”琴靖不想再纠缠下去。
闾丘勉道:“当然不是,属下觉得此事不宜再拖延下去,这才刚刚过去两天,城里就有了生乱的迹象,光是昨天夜里全城就发生了六十一起入室抢劫,造成一位老人丧命、三十个妇女遭到强暴,其中五名当场丧命,我来净厅之前巡防司衙门接到了最新通报,说又有七个自杀了,还有十九起偷盗,莲花坊内也死了人。灵姑,我们耗不起啊,百姓们也耗不起。”
“您来是想做个和事佬?”琴靖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
胖大人轻摇着毛茸茸的大脑袋笑着道:“不,我是来救人的。我说过,不是君侯派我来的。”
“救端木公子?”
“不,不止他,我、你、灵师、君侯、全城百姓。”闾丘勉道,“这样僵持下去很危险,我愿意帮助灵姑救下岳让灵师。”
正愁无法解局,竟然有人主动来投诚,而且还是端木功良的头号亲信,真叫人难以置信,这无疑在宋下侯的后心上插了一刀。但让岳让活着回来绝对不是我要的结果!琴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甚好甚好,闾丘大人深明大义,天皇上帝会保佑你,法王上师和圣廷也会记住你的功德。告诉那些反叛的将军士兵们,只要他们肯改过自新,我保证净厅绝对不会追究这次过失,他们是盲从,是端木功良妖言蛊惑所致。”
闾丘勉骤然收住脸上一直保持不息的笑,郑重其事道:“属下保证一定说服君侯亲自把灵师送回来,并到歌风圣女面前赎罪。”
那怎么行?绝对不行,我只要端木功良的追随者弃暗投明,他本人最好能坚持到底。琴靖很想大声喊出这句话,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胖子比任何人都可恶了。她冷笑一声道:“都统大人,我想你是误会了,端木功良举兵攻打灵道寺,他是个叛神者,罪不可恕,只要他愿意认罪,我可以考虑上书法王不革除教籍,至于他的命,天皇上帝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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