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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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前厅，原该是各个捕快回家的时辰，今日凡是去了永乐坊的，此刻都老实站在厅内听训话。
“你们今日还真是威风了，捕快穿着官服出入赌坊”秦少言忍住怒火，尽量心平气和的同他们说道。
“大人，我们错了。”
“我们知错了。”
相处了这些时日，邱三等人早就摸准了这位县令大人的脾气，生气时脸色看着吓人，说到头也只会同他们说教，先认了错堵住他的话头，避免后续的长篇大论。
“如今你们都是官差，要注意影响。”
嗯，对对对。
“百姓怎么看待？”
接下来的时间，邱三从没觉着有这么难熬过。
他想起小时候被婆婆带去寺庙烧香，那里头的老和尚念经时，耳边萦绕的“嗡嗡嗡嗡”同眼前的一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秦少言抓着他们足足训示了一炷香的功夫，说是训示，倒不如说是唠叨。
有生之前居然被一个男人唠叨了这样久，还不能不听，邱三表示深深的无力感。
“罢了，回去吧。”临了，念叨了这样久不见口干的秦少言见捕快们脸上皆是神游之态，无可奈何，重重叹了一口气，“都长点心吧。”
是您长点心吧，这话邱三可不敢说出口。
秦少言拂袖而去。
终于解脱了！
邱三等人生怕再被叫住，逃也似的跑了。
后院的那个妹子秦少言有些犯难。
今日这事领头的是她，可眼下的光景因此改变的功臣也是她。
每日早起拎着斧头砍柴的霸气身姿虽早已习以为常，却不能忽视。
如此彪悍，若是说得狠了，她会不会同自己动手？秦少言踱步走向后院的同时，心中暗暗揣度。
怎么同她说道呢？
“大哥，你忙完了？”秦遥对如今的身份很适应，面对秦少言一声大哥叫得格外自然。
一如既往，脸上带笑，眉眼弯弯，格外乖巧，秦遥身后的桌案摆好还飘着热气的饭菜。
秦少言一时间有些恍神，自娘走后，再没人会做好饭菜等他回来。
“嗯。”喉咙间原要吐出的说教，顷刻咽了下去。
晚风习习，暖暖烛光，一切都那么温馨美好。
“大哥，如今咱们咱们也能应付得过来，也该买几个仆役，不然你这位县令大人凡事都亲力亲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秦遥替他端碗盛汤的同时，轻声细语的提议。
是该如此。
“明日我让老邹帮忙打听下，请几个人回来帮忙打理，免你再像之前那般操劳。”两人到了滨州数日，这个便宜妹妹当的实在挑不出错处，白日他忙着整理公文，出去讨要税银，秦遥则守着后院，早起砍柴买菜，晚上收拾屋子。
这些日子，后院已被她收拾出大概模样，就连饭菜每日也都定时定点做好送到他面前。
反观他这位被她称作大哥的人，倒像是一直在坐享其成。
她还比自己小了两岁呢。思及此，秦少言心中不觉多了几分愧疚，看向秦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温柔。
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没逃过秦遥的眼睛，她惯会讨巧卖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秦少言，满满信任，“大哥安排的肯定最好了。”
瞧，多像是无条件信任兄长的傻妹妹。
见气氛差不多了，秦遥觉得是时候直奔主题了。
“大哥，明日邹大叔把人寻来，咱这院子里的活计也算有了着落，我想”秦遥欲言又止。
约莫是小姑娘有些自己的打算，秦少言正沉浸在眼下岁月静好的氛围中，不自觉张口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谢谢大哥！”秦遥猛地抬眼，一脸的惊喜，“那自明日起，我就以捕快的身份替大哥守好咱们县衙。”
“嗯唔？”秦少言缓过神来，她说什么？
秦遥并不打算给他反悔的机会，拿起他面前空掉的碗给又添了一碗鱼汤。
捕快？什么意思？她要当捕快？
不成！
秦少言定定神，开口喝止。
“砰砰砰！”似有人在敲门，打断了秦少言的话头。
两人用饭的院子与县衙大门相隔不远，故而听得清楚些。
这么晚了，会是谁？
“见过秦大人。”
因着秦少言县令的身份，秦遥前去开的门，将来人引入正厅。
来人是个四旬左右的男子，身形魁梧，灰色布衣，周身上下并无多余的饰物成为提示来人身份的线索。
秦遥见他步伐落地声音格外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只是见这人年纪与姿态，不像是寻常跑腿办事的小厮。
这样的人，会是谁派来的呢？
“你是何人？入夜上门又是所为何事？”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永乐坊的小厮，我家主人听闻今日发生之事，特命小的前来赔罪。”
“哦？”今日上门领头的可是秦遥，秦少言下意识与她交换下眼神。“赔得又是什么罪？”
“我家主人说，永乐坊管事欺上瞒下，拖欠了衙门的税银，今日虽及时补上，却是永乐坊错在先，涉事管事已被我家主人重罚，这类事情绝不会再发生，这些是主人的赔罪，望秦大人收下。”
来人恭敬呈上一个木匣，打开来，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厚厚一沓银票。
真是大手笔！
秦遥心中暗叹，面上波澜不惊，坦然接过递向秦少言。
书呆子果然如她预料中那般皱了眉头，对着那匣子银票接也没接。
跪着的男子悄摸摸抬眼观察，正撞上秦遥似笑非笑的眸子，赶忙垂下视线。
“你家主人还真是大手笔，只是这赔罪”秦少言嘴角勾起，眼神冰冷，分明是嘲讽的冷笑。
“这赔罪大人收下了，回去转告你们主人，安分顾好自家买卖，莫让咱们大人费心便是最好的赔罪。”秦遥截住秦少言的话头，交代着来人，“行了，你回去吧。”
来人起身感恩告退。
回了前厅，秦少言正一脸冷厉，“谁让你擅作主张收下的？莫不是你要看着我因受贿获罪下狱？”
“大哥莫急，”秦遥看出秦少言对她的举动产生了误解，赶忙笑着解释。“你获罪入狱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今日这银子你若是不收，明日、后日还会有人上门，难道大哥都要拒之门外吗？”
“为何不能？”
“大哥，水至清则无鱼，为官之道我一个小女子不懂，但我也能看得明白，你初到此地，正是要靠着本地员外、商户支持才能得以施展你的抱负，如今这才刚开个头，你若是将方才那人骂了出去，日后还有谁会上门与你亲近？”秦遥柔声细语的劝说，“难道你觉着只靠着一颗热血赤诚之心，就能将外头那些人感化了？”
秦少言听进去了，为官之道他尚需修炼，但为人处事他还是懂得，孤身一人生长至今，也算见识过不少人情冷暖。
饶是如此，毕竟还是收了银子，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仍是甩不掉的。
秦少言冷哼一声，面上还是有些恼怒。
秦遥凑上前，悄声说了几句话后，秦少言胸口那股郁结之气终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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