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耻

点的菜陆陆续续送了上来，贺峋一点都不怕猪肠的骚味，吃得很香。

        “很多人都吃不惯猪大肠。”

        像是陈佳，很少会跟她来这家店，就算来，也不会点这些“隐藏菜品。”

        贺峋夹起一块炸得深红油亮的猪肠，蘸了一些隔壁的酸酱，放进嘴里嚼着，外皮清脆，内里软糯。

        “我不挑食。”贺峋喝了口茶，“你喜欢吃大肠才叫人意外吧。”

        “我怎么了？”

        “没怎么。”

        只是他没法将那天淋着雨回家的骄傲身影和今天不顾形象对着大肠大快朵颐的人连结起来，反差有点大。

        见薛文青还狐疑着，他把话题巧妙地略了过去，“诶，你说你，第一次带我来吃饭就吃这么有味道的食物，会不会有点离谱？”

        “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你的感受不重要。”她夹起两块酸萝卜送进自己嘴里，“你不是吃得挺香的吗。一碗面吃完了，剩下的菜也吃得七七八八。”

        薛文青原以为贺峋之前说的晚餐没吃饱只是一句借口，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贺峋笑笑没说话。

        薛文青将剩下没吃完的东西都打了包，贺峋起身去冰柜那里拿了两支豆奶。

        再回来的时候，前台响起“支付宝到账120”的提示声。

        薛文青敏感地抬头，看着他，“你把账买了？”

        “嗯，还挺划算的。”他把插好吸管的豆奶放到薛文青的面前。

        薛文青点开支付宝，给他的账号转账，唱k的费用、医药费和吃饭的钱，通通加在了一起，转了给贺峋。

        “钱全都算好给你了。”

        贺峋点开转账记录，薛文青甚至还给他凑了整，给他转了2500的钱。

        “转多了。多的我给你转回去。”

        “算了。”薛文青拿着豆奶站了起来，顺着吸管啜了一口，甜味在嘴里开始蔓延，“多不了多少。”

        “我这人不喜欢算了，喜欢两清。”

        薛文青暗暗吐槽，“这种话可不像是你会说出口的话。”

        “好了，你确认一下。”

        薛文青还以为他是支付宝给她转回了剩余的找零，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微信上通过好友的信息，一点开就是贺峋的黑白灰三色头像。

        再抬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贱贱地笑着，“剩下的钱算是你买的门票，恭喜你，终于挤进了我的通讯录列表当中。”

        “……”薛文青又喝了一口豆奶平复心情，嘴里的甜味好像多了一丝血腥味，“贺峋，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

        他似乎还引以为傲，“没有。物以稀为贵，所以你得好好珍惜。”

        “……”

        他就是个流氓。

        薛文青：“我回去就把你删掉。”

        “好啊。不过我现在有你支付宝账号了，到时候我就把这笔钱回转给你，你要是再转给我，我又再转给你。怎么样？”

        “……”

        不怎么样。

        见到薛文青吃瘪的表情，贺峋忍住笑意，拿起桌上打包好的餐盒，“回去了。”

        两人并着肩，走出了民间美食的大门，一双眼睛却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了诡异的目光。

        “亲爱的，怎么了吗？”女生的声音娇滴滴的，瘦长的手臂环上宋一鸣的腰。

        “没。”他搂了搂小女友的肩膀，在她脸上轻落下一个吻，“想好吃什么了吗？”

        小女友将菜单一翻，撒着娇，“要不还是去隔壁吃吧，这家没有民间美食的味道好。”

        宋一鸣点头，“好。”

        站起身来的同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让小女友先去里面坐着，然后自己在外面接电话。

        很简洁的两句话：

        “你待会过来这接小怡。”

        “随便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我也腻了。”

        挂掉电话再转头，小怡已经坐进了民间美食的角落里。

        他走了进去，温柔且抱歉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宝贝，对不起啊，我突然要回公司一趟，有点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啊？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小怡撅着嘴，很是不开心，浑圆的胸脯往前送了送，“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下班诶。”

        “那也没办法，加班有加班费，我可不想下次开房还是宝贝刷卡。”

        “我又不是没钱，给老公花花怎么了。你呀，就是自尊心太强。”

        小怡的手指勾起宋一鸣的下巴，两人开始忘我地吻了起来。

        激吻过后，宋一鸣给小怡买了单，交代道：“你吃吧，等会我叫齐骏过来送你回去。”

        “好~”

        两人又缠绵了一番，小怡才舍得把宋一鸣放开。

        刚跨过店门那条线，宋一鸣眼里的留恋就马上转换成了阴森的愤恨。

        路上的行人不算多，贺峋和薛文青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部分时间都是贺峋说得多，薛文青应着，偶尔回问几句。

        她不是擅长交友的人，更不擅长打开心扉，对人冷淡多了，别人也就久而久之会离她越来越远，可是奇怪的是，贺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或者说已经接受了她这样的特性，一个话题结了一个句号，他就另起一行，继续引出另一个话题。

        有这种不服输的精神，大概做什么事都容易成功一点。

        他们就这样聊着，直到薛文青看见了回家的小巷，才知道他们已经路过了影艺。

        “你刚刚怎么不回去？”

        “绅士的礼仪要求我送女士回家。”

        贺峋很高，站着好像是一棵树，但是微微前倾的肩颈，让他脱离了“坚挺”，朝“懒散”前进，有了玩世不恭的味道。

        “送到这里就行了，我这里进去就到了。”

        前方是一个上坡，然后就是密集的老破小住宅区。

        “原来是在这里。”

        他想起了那个雨天，他就在这整一条直街上跑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到她的身影。老城区小巷多，每走二十米就是一个巷口，他想找也没有方向找。

        “什么意思？”

        “没，说你住的地方隐秘性挺强的。”

        薛文青捉摸不透贺峋是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我在这目送你。时间还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他双手插进了衣兜里，头发随着轻风飘逸。

        薛文青目光微微一顿。

        他大概是已经摸透了她的谨小慎微，她的住址，连班里的人都没告诉。

        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药店他威胁要送她回家？还是早在他说要把鱼送给她养的时候？

        “诶~”他眉头一挑，“你看起来好像很想我送你到家门的样子，那就一起……”

        他的玩笑开到一半，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瞄了一眼，挂断。

        可下一秒，电话又打了过来。

        “你先走，我接个电话。”手晃了晃手机，吊儿郎当，“有事你也可以联系我，我一定优先接你的电话。”

        “我和你能有什么事。”

        薛文青刚往前迈开步子，就听见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开口就是一句半开玩笑的牢骚，“邓芸，你就非得在这个时间找我？”

        他们离了几步远，薛文青只能隐约听见话筒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但分辨不出来，这个邓芸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邓芸。

        “我知道，下周已经给你排出时间拍照了……”贺峋抬头，见薛文青还立在路上，一直看着他，他觉得奇怪，跟电话里的邓芸说：“我现在在外面，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再次挂掉电话，贺峋：“怎么了？”

        薛文青让自己尽量不要流露出激动的情绪，“那是路路通乐队的邓芸吗？”

        贺峋吃了一惊，“你竟然知道路路通，邓芸听了怕是会开心死。”

        “所以，是她？”薛文青有点不敢相信。

        “对。她是我朋友。”

        难怪，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来陈佳从影艺拿回来的那两张纸，真的是路路通的演唱会门票。

        “你好像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贺峋侧了侧头，有些不确定，“你是路路通的粉丝？”

        “算是。”

        贺峋也是没想到，略微浮夸地“哇”了一声。

        “你知道他们最近会开演唱会吧？我记得陈佳应该是拿走了两张票。”

        “是。”

        “你会去的吧？”

        “会。”

        薛文青有个怪毛病，越是紧张的时候，她说的话越是简短，好像是怕说得越多，越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而贺峋，好像看出了她的不自然，笑着打趣道：“薛文青，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奇怪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可爱，但又觉得她会在意，话兜来兜去，变成了“奇怪”。

        “滚。”她转身，装作和平常一样冰冷，“我回去了。”

        “嗯，你回去平复一下心情。”他故意捉弄道：“要不要我帮忙转告邓芸，她还有个粉丝？还是说明天就带你去她家，为你引荐一下？”

        “不用！”

        她踩着坡往上爬，没回头看，怕但凡回头看了一眼，她压制了好久的心跳，会在寂静的夜晚炸开声来。

        原以为今晚自己都会带着好心情入睡，但是很快，薛文青的情绪，一下从最高点落到了最低点。

        在离小区门口五十米的地方，她看见了宋一鸣。他手里拎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像是已经恭候多时。

        微凉的夜里，薛文青的背上骤然起了一身冷汗，“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边的？”

        “要知道你在哪住很难吗？”宋一鸣好像听见了一个笑话，“如果我要找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谈恋爱了？”他弯起眼角，却如同恶鬼一般阴险，“什么人物啊，还是第一次见。”

        薛文青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和你有关系吗？”

        “有，也没有。”他前进了一步，“你当时不是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吗，你食言了。”

        “你记错了吧，我说的是和你绝不可能。”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宋一鸣咯咯笑着，好像一个疯子，“薛文青，你把我害得好惨啊。两年了我都还对你念念不忘，你说这该怎么好。”

        薛文青皱着眉，“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哦，你说那个。”他假装思考了一下，“你还不知道我吗？炮友而已。怎么，你吃醋了？那个女生还挺漂亮的吧，也够骚。”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随时都能回到你身边。”

        “恶心。”薛文青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几乎是忍着要吐的不适吐出的这两个字。

        “恶心？”宋一鸣朝薛文青扑了过去，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你当时多喜欢我啊，现在就说我恶心了？”

        他开始吻她的头发，顺势一路往下。薛文青挣扎着，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这才打得他身躯一惊。

        薛文青的手被他的耳钉刮到，她没想起痛，迅速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滚！”

        背后逐渐传来几个男生的说话声，宋一鸣也听见了，他却悠哉悠哉地把沾了血的耳钉拔下，放在手里把玩，“文青，我也花了两年时间去忘记你，不过我发现好像做不到。特别是在发现你离开我好像过得很不错之后。”

        他把薛文青的一根头发撩到耳后，“所以，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宋一鸣擦过薛文青的肩，往下走去。

        薛文青又恨又怕地看着他的背影。

        可抬头四处看了看，始终没有见到摄像头。

        几个男生的笑声越来越近，她加快脚步，朝小区走去。

        恰好是郑叔在值班，薛文青走了上前，呼吸还有点急促，“郑叔，外面那条路怎么没有摄像头了。”

        郑叔被薛文青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到，思考停滞了一瞬，才回答：“一直就没装过啊，哎呀，这一带都老地方了，可能是拉线路那些比较麻烦吧。其实装不装也没关系，我都在这工作二十多年了，也没见发生过什么事。你看，咱们小区不就装了摄像头，不一样每天都吸尘打灰的，一点用都……”

        薛文青打断道：“这些录像能不能调出来看一下？”

        “怎么啦，你丢了东西吗？”郑叔突然紧张了起来。

        “不是。我想找一个人。”

        “不用看录像的，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见过的人都过目不忘的。”郑叔戴上老花眼镜，“你有照片不，给我看看就行。”

        “没有。郑叔，没法看录像吗？”

        “这……”郑叔突然支吾了起来，“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这摄像头早就坏掉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弄，就一直放着没理……”

        薛文青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可是毕竟郑叔年纪大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今晚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来过咱们小区？大概二十四五岁，左耳上戴着一颗耳钉。”

        “没有。要是有我肯定记得。”

        “好，那没事了。”

        回到家后，薛文青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把门锁都锁好，并且再三确认了一番。

        只有厅里开了灯，但房间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促使她往黑暗中走去。

        打开封锁着的抽屉，借着微弱的灯光，里面是一沓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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