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孩万玚1

林霜看万玚已经抬头了，示意他接过自己手里的糖。
  “小孩，谢谢你刚刚帮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万玚没接，只是直直看着林霜含笑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是小孩了，我叫万玚。”
  林霜挑了挑眉，“哪个玚？”
  万玚没想到有人还会专门问自己具体是哪个字，顿时有些高兴起来。
  “是‘玚气满襟，雄姿英发’的玚！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林霜略一沉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嗯，原来是这个玚呀！很好听的字，寓意也好。”
  万玚一听夸奖，高兴起来，眉飞色舞，“那是！”下巴不自觉地扬高了。
  林霜与姜絮眼里的笑意更盛了，还说自己不是小孩，一夸名字就原形毕露了。
  终归是年纪还小，林霜想着，倒也没拆穿。
  姜絮看万玚还没接过林霜手里的糖，有点好奇，“那万玚，林姐姐给你糖，怎么不收啊？”
  万玚听见这话，有点羞涩，抬手摸了摸头，轻声道，“我爸爸之前告诉我帮助人应该不求回报。”
  姜絮挑眉，小孩教养还挺好。
  这个年代，农村家里的，一般不会教孩子不求回报。
  自己家连饭都吃不起了，怎么还会拒绝本该就属于自己的好处？
  姜絮有些好奇万玚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万玚，那你父亲呢？”
  姜絮真的有点好奇了，他父亲这么教孩子，肯定是有一定的底气，那为什么万玚这么小就要做这么多活？而且，说实话，在万玚没说自己年纪之前，姜絮还以为他才八岁左右，没想到已经十岁了。
  听见姜絮的问话，林霜也有些好奇，因为万玚一直没拿自己手上的糖，一直举着手挺累的，见万玚没打算要，就放回了口袋里，揉了揉手腕，本来手就有点疼。
  林霜边揉着手腕，也看向了万玚。
  万玚原本飞扬的眉毛低垂了下去，有些蔫巴巴的。“我爸爸死了。”
  林霜与姜絮都有点不知所措，但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看着营养不良了。
  凤凰村虽说不是有多富，但说实话，也不穷，而且最近几年还被评为了先进村，村里生产力不错。
  村里小孩，大多虽不是白白胖胖的，但也很少看着就瘦瘦巴巴的，万玚看着就瘦弱。
  原来，是因为那个教他礼仪的父亲去世了。
  万玚心情很低落，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可林霜蹲下身轻轻环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慰着。姜絮也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
  万玚感觉自己感受到了好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心里突然之间酸涩起来，明明不想哭的，明明也不委屈，可就是有点控制不住。
  万玚的眼泪砸在林霜的肩上，起初，林霜还没察觉，只是一直抱着他，后面感觉肩膀有些湿润，虽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林霜知晓他哭了。
  姜絮直观的看见了，但也没说什么，抚摸他头顶的力道也没变。
  要说两人是有多么同情心泛滥，那也没有，主要就是万玚本身吧，有些招人疼。
  虽然脸上没什么肉，但也更显得眼睛很大，虽然不是很白皙，却也不黑，又是一副有礼貌，格外懂事的样子，再加上听了他刚刚说的话，林霜与姜絮就有些心疼了。
  万玚咬着唇，拼命想要抑制住眼泪，可是，抱着自己的力道是那么轻，那么暖，头顶传来的触感也是那么温柔，万玚就控制不住了。
  好一会儿，万玚等眼泪终于不流了，主动退出了林霜的怀抱。
  林霜看人已经缓过来了，也没说什么。
  只是拉着姜絮，与万玚一起坐在田埂上，看天。
  彼时，已经下午五点了。
  之前闹剧散后，大人们走了，小孩们也各自去干自己的事了，所以，附近没什么人了。
  本来两人该去干活，不然今天的活干不完工分就少了，可林霜与姜絮都不是特别在意，可以等下工后再补上嘛。
  万玚也该去的，可他现在有点不想动了，随便吧，就一天而已，等会儿自己多干一会儿，就可以把两位姐姐的活也给干完。
  万玚学着两人的模样，也跟着抬头望天。
  这一刻，平静下来的万玚因为发泄了一场，有了倾诉欲。本来面对陌生的知青，应该尽量避免过多接触的，但是，现在真的很想说。
  万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低咳了一声，林霜见状，从口袋里摸了颗糖，直接剥开糖纸，捏着糖塞进了万玚准备说话的嘴里。
  万玚“呃”了一声，也就接受了。
  看见万玚嘴里的糖将一边脸上给顶起一个小包，林霜瞧着，觉得有些可爱。林霜又拿了两颗糖出来，分了一颗给姜絮，自己也吃了一颗。
  含着糖，林霜觉得，生活尽管可能有波折，但总体还是很美好的。尤其是云卷云舒，嘴里的糖都快甜进了心里，之前因为被牵扯的郁气也散了。
  微风轻拂，万玚平静的声音响起。
  林霜与姜絮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小孩。

  从万玚的口中，两人知晓了发生在一个孩童身上的显得悲惨的过往。
  在万玚7岁时，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因为出任务，在一次搭救队员的行动中牺牲了。父亲死后，万玚还没来得及悲伤多久，母亲拿着抚恤金跟姥姥回家了。
  万玚本以为母亲就只是回姥姥家住几天，因为母亲在父亲死后一直以泪洗面。因此，面对母亲的离开，万玚表现得很坚强，告诉母亲自己会照顾好弟弟的。
  结果，万玚在家里一直没有等到母亲回来。因为姥姥家搬家了，万玚根本不知道姥姥的新家在哪，拜托村长，族里叔叔去找过，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在一日日等待中，万玚慢慢的接受了母亲不要自己与弟弟的事实。
  讲到这，万玚声音有点滞涩。
  林霜侧目，发现万玚此刻很平静，或者说很冷静，仿佛讲的不是他自己的事，而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无足轻重的故事。
  万玚没有停顿，继续开口。
  后来，万玚再没见到过母亲，仿佛随着父亲一同消失了。万玚有时候也有些恍惚，父亲还活着时，家里的美好仿佛都是一场梦，一戳即散。
  那时候，母亲温柔能干，父亲宽和博学。那时候，因为没记住知识被父亲敲打额头，母亲就会从厨房探出头来说马上要吃饭了，父亲就会笑着去厨房端菜。那时候，弟弟调皮，母亲管教时被气着了，父亲就会抓住嬉皮笑脸满院子乱窜的弟弟给打屁股。那时候，家里真的好好。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就好了。
  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了，十岁的万玚已经能够很好的照顾比自己小2岁的弟弟。只是，三年了，大家都不耐烦继续再帮忙找自己的母亲了，母亲似乎真的消失了，万玚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好像早有预料，也好像是终于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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