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暗中布局（一）

对比所有人，王氏只是表面风光，仗着自己还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和堆砌出来的高贵假象，才能安然端坐在这里。

        但是实际上，若真要比拼幸福与否，她甚至和身边的秦氏，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她与自己的夫君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互相厌憎，夫妻情分早已经所剩无几；她膝下凄凉，到如今为止也无子女侍奉跟前，可悲可叹；她爱慕之人，一生难得，求之有憾；她的家室单薄凄凉，全靠伪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可悲了。

        王氏端坐在席位之上，妆容精致，服饰华贵，完全摆出自己应该有的架子，但是相比之下，她眼角悄然增长的鱼尾纹，疲惫的神态，却是被掩饰下去了。

        王氏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以前横竖是一个人飘荡，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如今她的身边有了蒋馨瑶，有了她唯一的女儿，那么她活着，就是有意义的，这接下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笑着撑下去！

        有蒋馨凝这个刁钻狠毒的女人在先，就算是不为了自己，她也该为了她唯一的女儿铺平道路，让她走的平平安安，没有风险，即使是付出一切代价都可以！

        想到这里，王氏回过神来，只轻轻的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这一晚都沉寂如同一潭死水，这样的确是万万要不得的。

        她轻轻的咳嗽一声，端起了酒杯，就打算站起身来和其他的贵妇人家眷叙叙旧，聊聊天。

        这宴会的时光那么漫长，若是一直如同呆瓜一般坐在这里，倒真是无趣了。

        她端起酒杯，才刚刚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影，那酒杯里的酒直直的洒了他一身！

        本是颜色极为艳丽的上好葡萄酒，但是倒在了别人的衣服上，自然不会是什么美事了。

        王氏也怔了一下，暗自埋怨自己没有留意周边，当下就颔首打算道歉。

        却没有想到，对面的人只是微微一笑，就制住了王氏想要盈盈拜下去的趋势。

        “蒋二夫人何必如此多礼？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何况你也不是有心的。”那人爽朗一笑，毫不介意的说道。

        王氏心头一怔，抬眉敛神，这才看清了对面站着的，是什么人。

        对面站着的，正是大燕当朝宰相李天南，无论品貌才华，官位权势，均是和蒋俊势均力敌的人物。

        在这朝中，一直都有着南蒋北李的说法，可见两人在这朝中非同一般的地位。

        不过以前，王氏也不过是听人说说罢了，今日陡然见到这李宰相，也是心头吃了一惊。

        这李宰相，约摸年岁在蒋俊上下，面容清俊无匹，竟是比之蒋俊还要精致三分，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柔和，那一身的儒雅之气，的确是旁人难以模拟的，即使是想象，也能够得知这位宰相大人，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青年才俊。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李天南，毕竟这里是女眷的席位。

        不过兴许这位宰相大人喝多了，面色微醺，倒也看的十分明显。

        他的眉宇之间有几分神似蒋俊，还真是有些奇妙的事情。

        王氏看着李天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心头竟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出来。

        她微微垂眸，故意小心翼翼的说道：“真的没事吗？这上好的蚕丝料子，就这么被一杯酒毁了，妾身实在是心里不安呢！”

        李天南敛眉，随后却是笑的清淡，只道：“我方才说了，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二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他却故意拖长了一个音调，探寻的视线在王氏的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后才说道：“不然的话，二夫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更好的办法倒是没有，只是觉得宰相大人这样在宴席之上继续四处走撞，终归不是十分雅观，不如去换一件衣服吧？”

        这金銮大殿之外，四处都是厢房，正是为了应付不时之需准备的，当然，除开这种意外，很多人是更为倾向于寻找美貌的歌姬，一夜寻欢的。

        李天南眯了眉眼，只细细的打量着王氏，眼神逐渐变得有深意起来。

        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什么是暗语，什么是哑谜，猜起来轻轻松松，根本不需要去思考什么，对方是什么意思，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的清清楚楚。

        随后，李天南就笑了起来，只说道：“这样的话，岂不是还要麻烦二夫人和我走一趟了，难道令夫不会见怪吗？”

        这句话，便是赤裸裸的试探了。

        王氏轻微一笑，唇瓣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随后才淡然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无人怜爱的妇人而已，老爷早已经不知去什么地方寻欢作乐了，哪里还会过问我的死活呢？”

        她的语调莫名的带上了一丝悲凉。

        李天南不可置信的说道：“夫人这般的美貌身姿，怎会不如外面的风尘女子呢？难道令夫果真是不识璞玉么？”

        他这句话说的大胆之极，是出于自己的一种批判，根本没有把蒋海放在眼里。

        当然，如今回京的蒋海每日只流连于温柔乡醉生梦死，的确是不值得一提，俨然没有什么地位。

        若是对象是蒋俊的话，李天南自然不会这么说了。

        想到这里，王氏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再次对上李天南的眉眼，眼中更是多了一种蛰伏很深的东西。

        也许，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唯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实现了。

        “我只不过是个半老夫人了，年老色衰而爱弛，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王氏轻轻叹道，仿佛早已经看穿了人生。

        李天南听得她这句话，倒上前走了几步，认真的说道：“夫人可不要胡说，虽然我是今晚第一次见到夫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夫人有哪里如同你说的不堪，即使比拼青春岁月，你不能和那些妙龄女子相提并论，但是你却是更有风韵，更有味道，这一点，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的。”

        李天南斩钉截铁的说道，仿佛他真是十分认真的在说某一件事情似的。

        王氏掩唇一笑，眼角眉梢已经带上了几丝风情，随后娇笑着问道：“此话当真？宰相大人可是真会哄女人开心。”

        这样的本事，不知道是从多少女人堆里摸爬滚打学来的。

        “我从不说假话，尤其是面对美人的时候。”见到王氏态度如此轻松随意，李天南倒是更加大胆了起来，说话也露骨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若是夫人离去片刻，会不会有所不妥？”李天南压低声音，意有所指的对王氏说道。

        王氏轻抿了嘴唇，只悄然看了看周围，随后才轻笑着说道：“无妨，不会有人发觉的。”

        听得这句话，李天南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只对王氏说道：“筵席上人多嘴杂，你我总不好说道什么，我先行一步离开，随后在左边第三间厢房之中等候二夫人，二夫人可不要失约了。”

        这句话说的暧昧无比，随后李天南便微微一笑，先行转身离开了。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还真是胆大包天。王氏看着他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心头总是有几分失望。

        方才，看着这个李天南的容貌气质都要清俊许多，料定他是个柔和温逊的人物，总是要比蒋俊好的多，绝不会像他这样的绝情。

        但是随后，她才发觉，原来这个李天南才是个包藏色心，胆大妄为的男人。

        即使是在皇家的宴会上，稍微勾搭，他也就顺杆而来了。

        虽然比之蒋俊，他要亲近柔和许多，可是总归说来，蒋俊能够胜他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这样想来，总归是有些失望。

        知道自己说下的话，这一趟是必然要去的，而且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跨出这第一步，是很重要的。

        为了蒋馨瑶，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既然蒋家的人都已经靠不住了，那就唯有靠自己，靠外部的力量！

        想到这里，王氏收敛了神色，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影，觥筹交错的靡靡之音，却是半点兴致都没有。

        她见得众人没有人注意到她，便也悄然从席位之上退出，绕过拱门之后，身影就消失在了这筵席之中。

        慕容暄肩头受了伤，即使是在酒席上，也不能顺利愉快的拿起酒杯来喝酒，一整个晚上都是兴致缺缺。

        甚至他都不能说起自己肩上的伤口来历，心头窝火无比，尤其是今晚来参加的是蒋馨凝的成亲大典，只要想到如今她和庄荣晨在洞房之中如何的温存，慕容暄便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个晚上忍着没有发火，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不过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的确是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一味的叫身边伺候的宫人为他倒酒，那一副借酒浇愁的模样，可是没有一点来参加喜事的喜气样子。

        这件事情，慕容绫理亏，当初若不是她存了私心，故意煽动慕容暄把蒋馨凝劫来别院，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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